“感覺很有壓力嗎？”
“當然，尤其是看到那些說我在‘恩東’劇組裡表現還不錯的報道以後。”
把自己碗裡的米飯一勺一勺撥到徐志晟的碗裡，等到姜允晟開始吃的時候，他自己的碗裡只剩下一半的米飯了。
“可是，完全看不出來你有什麼緊張。”
俯身頷首對送來燒酒的服務員表示感謝，把姜允晟和尹秀賢的杯子拿到自己面前，徐志晟伸手虛點了一下姜允晟，然後比出一根手指。
“只喝一杯，怎麼樣？也不讓你多喝。”
趁着姜允晟開口阻攔之前，徐志晟把酒倒進了他的杯子裡。
送走了姜澀琪以後，徐志晟拉上尹秀賢之餘，還不忘給姜允晟打了一個電話，招呼着一起吃晚飯。
固然是比不過徐志晟，但是真論起交情，姜允晟和尹秀賢也絕對稱得上是朋友。
話說回來，姜允晟的膝傷就是尹秀賢在負責治療。
“允晟歷來在工作前都要節食禁酒，你又不是不知道。”
尹秀賢的聲音依然是怎麼聽怎麼無聊的樣子。
“哥你能不能不要掃興，允晟現在進了一個這麼好的劇組，不該喝一杯慶祝一下嗎？”
把酒杯都滿上，分還給另外兩個人，徐志晟滿不在乎地拿起勺子拌了拌米飯。
尹秀賢這位哥什麼都好，就是太無趣了，無趣到掃興的地步。
“呀，已經都不是idol了，適當放鬆一下以前那種苛刻的要求吧，就喝一杯。”
看了一眼面有難色的姜允晟，徐志晟擡手拍了一下弟弟的腦袋。
“說不是idol就不是idol了？演員的身份什麼時候這麼容易得到國民度的全面認可了。”
尹秀賢再一次“破壞”了氣氛。
雖然已經因病轉型了，之前的idol經歷只有幾個月這樣極爲短暫的時間；
雖然是正式演員的身份了，方方面面都是以演員的規格在發展和宣傳；
雖然提起姜允晟的時候，人們並不關注他過去的生活；
但是，這是一個idol被看低、演員地位足夠高的地方。
姜允晟想要由低就高，需要相當的成績才能扭轉這個狀況。
好在他身上的idol痕跡非常非常淺，要不然大概會很難撕下過去的標籤。
“秀賢哥說的有道理，我也是這麼認爲的，所以還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舉起那隻小杯子一飲而盡，姜允晟舀起一勺全州拌飯，興致滿滿地放進了嘴裡。
“別太有壓力，生活的時候就好好生活，開開心心地和女朋友約會。”
同樣舉起杯子一飲而盡，尹秀賢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燒酒，完全沒有注意到姜允晟扶額的樣子。
“我什麼時候談了一個女朋友了？”
盯了盯徐志晟，從他的表情上確認這個歡脫的哥哥沒有給自己搞怪什麼，姜允晟側頭看着尹秀賢，抿嘴蹙眉，哭笑不得而無奈至極。
現年23歲的姜允晟先生是單身狀態，這是一件朋友們都知道的事情。
“不是那個和你之前一個公司的……姜澀琪嗎？今天下午來看肩傷了，不過你放心，是小問題，過幾天就會好。”
一本正經，一臉正氣，尹秀賢專心對付着自己的拌飯。
徐志晟着急地揮着手再一次表示自己真的沒有在尹秀賢面前搞怪，姜允晟張嘴咬牙，衝着這位平時歡脫慣了的哥哥揚了揚拳頭。
“不是！澀琪是我的朋友，不是女友！”
“沒什麼好害羞的，哥不管你和誰談戀愛，只要對你好就行了。”
聽到尹秀賢沉悶的聲音，姜允晟扶着額頭往上撥了一把頭髮，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這位哥完完全全是誤會了。
“我去回一個電話。”
在認真吃飯的尹秀賢看不到的角度裡，姜允晟看向徐志晟，瞪着眼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然後留下這句話，抓起手機離席了。
徐志晟，一定是你惹出來的事，你負責給我搞定。
無視徐志晟接近崩潰的表情，姜允晟走到這家拌飯店的後門外，撥通了姜澀琪的手機。
“Oppa？”
把手上的蜂蜜黃油薯片塞進嘴巴，姜澀琪有些欣喜地接起了電話。
整個宿舍都處在一種沉悶的氛圍裡，這個時候姜允晟打來的電話就像是窗外的涼風一樣清爽。
下午回到公司練習室以後，裴珠泫說要出去透透氣。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等再見到裴珠泫的時候，姜澀琪總覺得她是一副強打精神的樣子。
回宿舍以後，晚飯也沒有吃多少，裴珠泫就早早地洗漱好，躺在了牀上。
不管大家怎麼問，得到的答案都是：“累了，想早點睡。”
所以，她們四個人沒有像平時那樣嬉笑吵鬧，只是調低了電視的音量，安靜地看電視劇。
“澀琪啊，你的肩膀怎麼樣？以後要再小心一點，儘量少受傷。”
“知道啦，小問題，oppa你放心吧。”
完全沒有意識到姜允晟爲什麼會知道自己今天有肩傷，姜澀琪一邊回着話，一邊伸手又摸向了薯片袋子。
“我不放心，你一定是練習過度了。”
對於身爲哥哥的姜允晟而言，姜澀琪總是很好猜的。
“那個……oppa，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看了一眼裴珠泫臥室的方向，姜澀琪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安安靜靜躺在牀上的裴珠泫並不知道姜允晟打來了電話，只是閉着眼睛，想入睡卻怎麼也睡不着。
——抱歉，我可能是管得太多了，但還是希望你不要打擾允晟的生活，可以嗎？
——而且，我不覺得公司會允許你和允晟有戀情。
——雖然認識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但我是他的nuna啊，我是不會允許有人一次又一次傷害他。那孩子很重感情，可是心太軟了，所以我得替他做這個決定。
——如果你還重視他，那麼爲了他的未來，還請你仔細考慮一下我說的。
——既然已經分手，那就不要再靠近他了，請放開他吧，現在是他失去歌手這個理想以後，好不容易纔抓住的機會。
——也許未來他遲早都會談戀愛，但我不覺得那個人會是你。
腦海裡滿都是柳昭妍的聲音。
收在被子裡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任由眼淚從面頰上淌下去，浸溼枕頭，裴珠泫咬着牙，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妹妹，哥哥，姐姐和經紀人；
家人，朋友，工作夥伴；
恨，疏離，抗拒。
原本以爲自己足夠堅強，可以面對很多困難，不顧一切地抓住那個人的心。
可是，直到現在才真的明白，金泰妍所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麼含義。
自己被姜允晟的世界強烈地拒絕了。
隨着肩膀的顫抖愈發明顯，裴珠泫翻了一個身，趴在牀上，把臉埋進了枕頭裡。
至少在這個時候，允許自己“放鬆”一下，想哭就哭出聲吧。
一直到哭累了爲止，她都沒有發現姜澀琪已經站在了臥室裡。
這個妹妹拿着手機，表情黯然地看着她。
“澀琪？”
平復呼吸了許久以後，裴珠泫剛剛翻過身，就發現有人站在牀邊。
雖然沒有開燈，但畢竟太熟悉了，還是能夠感覺出來的人是姜澀琪。
“Oppa……你聽到了？嗯……好，我知道了。”
聽到姜澀琪明顯不是在給自己說話的聲音，裴珠泫強撐着力氣坐起來，眼中滿是無措和訝異。
沒有多餘的話，姜澀琪只是把手機放到裴珠泫手裡，就轉身離開了。
急忙抹了抹面頰，裴珠泫慢慢把手機舉到耳邊，像是舉着一個很沉重的東西。
“艾琳？”
裴珠泫剛把手機放在耳邊，還沒有開口說話，姜允晟就彷彿是看到了她的動作一樣，沒有半分生澀遲滯地叫了她的名字。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就如同姜允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爲什麼會覺得裴珠泫這個時候正好把手機舉到了耳邊一樣。
“……”
嘴脣微張，發覺了自己聲音的嘶啞感，裴珠泫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但是如果你想哭的話，就哭吧，不要悶在心裡……我現在不會掛電話的。”
比記憶中更顯低沉的聲音，裴珠泫能聽出來姜允晟的尷尬和黯然，也能聽出來那一絲隱藏着的關心。
“允晟……你可以叫我一下嗎？”
裴珠泫嚥了咽喉嚨，小心翼翼地開口，嗓音沙啞而模糊。
“艾琳。”
姜允晟沒有停頓太久，說出了她的藝名。
“對不起……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嗎？”
再度開口，抑制不住聲音裡的啜泣和顫抖，她的眼眶又漸漸溫潤了起來。
手機另一邊靜悄悄的。
靜得她感覺心慌；
靜得她感覺無論如何剋制，眼淚都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靜得她想要說一句“對不起”，然後掛斷電話。
張了張口，勉強把呼吸穩定到可以開口說話的程度，裴珠泫把手指虛按在了關機鍵上。
手機對面隱隱約約傳來了一聲嘆息。
嘆得她心裡像是突然坐在過山車上一樣。
“珠泫。”
這個聲音像是歌聲，她曾經無比熟悉的歌聲。
歌聲裡有着不易察覺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