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隱秘的過去
六道輪迴深處。
刑天的肉身，靜靜的矗立着。
刑天斧上，那斑斑血跡，依然滾燙！
那是一尊人皇的血！
已經，煉成金烏之軀，距離祖巫真身，也僅有一步之遙的人皇之血！
夏桀之前，夏后氏最強的一代人皇，真正的天之驕子！
杼皇！
后土娘娘真靈，緩緩出現在這鎮守六道輪迴最後一道關隘，也是巫族最後一重屏障的大巫身旁。
感受着，刑天那已經死去的體內，因仇恨與執念而依舊沸騰的血液。
她能察覺得到，在刑天體內，那顆早就已經停止跳動的心臟，在方纔的剎那，跳動了片刻。
這意味着，六道輪迴將發生大事！
巫族先天不善因果，不修神通。
故而，巫族很容易被人算計。
但，這尊已經死去的大巫，在死後，卻偏偏擁有了預警之能。
他那早已經死去的臟腑，每一次異動，都意味着將要發生和六道輪迴有關的大事！
而心臟，指向西牛賀洲。
“慈悲！慈悲！”娘娘忍不住感嘆着。
一雙美眸，忍不住的看向，那靜靜轉動的巨大磨盤，磨盤之後，便是娘娘真身所化的六道輪迴。
那是三界生靈死後魂魄，轉世之地。
也是天道的大造化！
更是巫族如今賴以爲生的生命線！
若無六道輪迴之功德滋潤，巫族，早已經被天罰滅絕！
須臾之後，那矗立在這六道輪迴深處，最黑暗深邃的龐大磨盤，卻忽地亮了起來。
一條光路，出現在那磨盤之前。
數不清的生魂，排着隊列，步步而前。
后土娘娘看着，真靈倒吸了一口氣：“這些是……”
“西方聖人所圈禁的魂魄啊！”
“他們怎麼出現在這裡？”
“且，與西方因果牽絆，徹底斷絕了？！”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西方教自立教之日起，就是后土娘娘的心頭大患！
無他！
輪迴之權，乃是巫族的生死線！
而西方教，自立教之日，娘娘真靈便隱隱感知到了，那西方二聖對六道輪迴，虎視眈眈的覬覦之心！
然而，娘娘真靈，卻困於六道輪迴，難以對三界施加什麼影響！
況且，諸聖證道之後，失去肉身，只餘真靈的后土娘娘，其實也無力影響什麼！
聖人的時代，唯有聖人才能影響三界。
哪怕是曾經如日中天，連聖人也要禮敬三分的夏后氏！
但，現在，六道輪迴卻出現了被西方聖人所禁錮的魂魄！
注視着那些魂魄，后土娘娘的真靈，輕易的感知了這些魂魄在來六道輪迴之前的經歷。
良久，良久……
后土娘娘的美眸之中，閃動着光澤。
真靈所化的影子，隨着六道輪迴內迴盪的陰風，而變得縹緲起來。
“慈悲！慈悲！”娘娘驚喜的聲音，在這無人之地，隨着陰風迴盪。
一道法旨，隨之被后土娘娘通過所有巫族部落都有着的巫柱，下達到人間，爲所有巫王們知曉。
“去華國！”
簡簡單單，卻明明白白的三個字。
那必是巫族的希望之地！
……
靈臺方寸山。
接引聖人的影子，悄然出現在這靈臺之中。
此地是淨土核心。
相當於玄門聖人道果寄託的諸天。
玄奧至極，奧秘無窮。
其地無垠，其土無限。
既可以爲方寸之間，也可化作一重無垠天闕！
聖人從無窮廟宇與古剎之間走過。
然後他擡起頭，看向那尊被供在功德池旁的佛陀金身。
屬於定光如來的金身。
也是長耳定光仙的遺蛻。
輕輕擡手，一顆舍利子，滴溜溜的落入那金身之中。
“善哉！善哉！”聖人稽首說着。
身後無窮佛手，一一伸出，將一點點金粉碎屑，一塊塊碎裂的魔神骸骨，以及數不清的念頭餘燼，一一送入那金身之中。
“定光歡喜佛！”聖人的影子，化作一尊面容枯瘦的僧人，盤膝而坐，九品功德金蓮光明大放，數不清的梵唱之聲，聲聲徘徊。
一隻古樸的木魚，悄然出現在身前。
接引聖人輕聲叱道：“還不快快覺悟？！”
隨着這一聲當頭暴呵。
那金身的軀殼，開始浮現出無數青紅相間的紋路。
紋路之下，是無數梵文。
此乃聖人所創的佛門文字。
專爲佛門經典所創！
當這些梵文亮起來，梵文的背面，也隨着蠕動起來。
那是……
鴻蒙之前，混沌之中的文字。
開天劫中，那些爲開天斧劈碎的混沌魔神所用的文字。
也是魔祖所傳的魔文。
很少有人知道。
西方教，不僅僅是建立在西牛賀洲這個魔祖遺蛻所化的部州之上的化外道門。
就連道統，也是脫胎於魔祖之道。
是逆練魔祖大道的結果！
便連西方二聖，若追溯到龍漢初劫，也與魔祖有着密不可分的因果！
當然，這些事情，如今除了少數還在活躍的紫霄客外，便只有聖人知曉了。
隨着梵唱聲不斷做大。
金身遺蛻，居然慢慢的‘活’了過來！
無數青褐色的煙霧，從金身的四肢百骸之中慢慢的蠕動起來，接着變成取代了金身體內的血肉、經脈。
接引聖人看到此景，便露出笑容。
伸手一抓，手中便出現了一個身穿素白僧袍的童子。
“去！”聖人將這童子肉身，硬生生的塞進了那金身之中。
無數因果線，隨之開始暴動。
而那金身佛陀，猛地睜開眼睛。
“我是誰？”他疑問着。
“定光歡喜佛！”聖人柔聲說道。
“定光歡喜佛？”數不清的因果，將他纏繞起來。
已經灰飛煙滅的佛陀，此刻卻從餘燼之中復燃。
被青萍劍斬斷的因果線，被重新鏈接。
從‘無’生‘有’。
自‘虛’而‘實’。
此乃聖人之權！
創生之德！
但，這定光歡喜佛，卻不僅僅如此！
他不同於‘靈寶大fa師’，非是念頭所造的空殼。
而是實實在在的‘真實’。
定光歡喜佛，確實是真的。
肉身是真的，魂魄也是真的，就連因果也是真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虛虛實實，難以辨別！
便是聖人，若不擒拿住此佛，將之仔細端詳，恐怕也不知其虛實。
那定光歡喜佛也是如此。
他在懵懵懂懂了片刻後，覺悟了什麼。
盤膝而做，稽首拜道：“我佛慈悲！弟子今日重生矣！”
“善！”聖人頷首：“汝既新生，自當更名改姓，去往東土，於大劫之中，耕耘新生！”
“來日功德圓滿，當爲我西方未來佛祖！”
定光歡喜佛再拜：“弟子既獲新生，還請我佛賜名！”
“彌勒！”
……
昊天金闕之南，天之極所在。
古老的瑤池，汩汩的涌動着無窮仙霧。
此地，乃玉皇大帝之道侶，這天界之天后王母道場！
王母娘娘雍容華貴，跟腳深厚而古老。
在這天界之中，雖是深居寡出。
然而，卻無人可以忽視這位受道祖符詔，爲三界女仙之尊，執掌清靈的元君！
便是作爲道侶的玉皇大帝，也沒有權力在未得王母許可的前提下，進入這瑤池之中。
“娘娘！”一位女仙的聲音，在這瑤池深處的宮闕響起。
“弟子前來恭還法旨！”
宮闕之中，正在高臥的娘娘，緩緩起身。
一雙美眸，似乎還沉浸在美夢中，有些意猶未盡。
“是嫦娥啊！”王母娘娘笑起來，對着那女仙招手：“來，坐到爲師面前來說話！”
“弟子謹遵法旨！”嬌豔無比的嫦娥女仙，提起仙裙，漫步來到娘娘的玉牀之前。
在嫦娥的美眸之中，這正橫臥於玉牀之上，雍容華貴，富態無比的元君，此刻的身影，卻在不斷變幻着。
時而，她是豹尾虎齒，蓬髮戴勝的妖族女神。
時而，她是高居雲端，俯瞰衆生，淡漠清冷的清靈元君。
時而，她又是粉嫩嬌俏，可愛無比的道宮女童。
這些都是她，也全部是她。
真正的王母！
早在巫妖大劫之前，就已經證得準聖的妖族至尊。
地位不在羲和之下妖族女神！
但在更古老的時代，她還是崑崙山上的清靈元君。
也是龍漢初劫時，拜入道祖門下的女童。
這些秘密，是嫦娥才知道的東西。
也是隻有嫦娥才能看到的真實。
王母娘娘看着自己的這個弟子，伸手抓起一件薄如蟬翼的仙裙，裹上自己的仙軀，然後道：“徒兒……你又覺醒了些前世之事？”
嫦娥點點頭。
“善！”王母娘娘微笑着抓起嫦娥的手，握在自己手心：“你在擔心？”
嫦娥點點頭，又搖搖頭。
“不用害怕！”王母娘娘安慰着自己這個秘密收下的徒弟：“前世的你，已經是虛妄！”
“如今的你，纔是真實！”
“你要看破這一點！”
“弟子省得！”嫦娥認真的回答。
她自然明白的，在那一日，飛昇天界的時候，她就知道的。
王母娘娘也不說其他，只是道：“你可見過了鬥姆元君？”
嫦娥點點頭。
“元君怎麼講？”王母娘娘又問。
“稟老師……”嫦娥答道：“元君應了老師法旨！”
王母娘娘聞言，微笑起來，心中暗道：“果然是大師姐呢！”
“真是一顆七竅玲瓏心！”
便與嫦娥囑咐起來：“那你以後便跟在元君座前，好生修習吧！”
“來日，必有你的造化！”
嫦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老師，這個一手將她帶到天界，又讓她深居廣寒的恩師，同時也是她記憶之中曾經的姐妹。
她想起了許多事情。
卻又低下頭去。
她的性子，素來如此。
無論是回憶起的前世，還是如今的種種，都是如同木偶一樣被人操縱着。
從生到死，從修煉到飛昇。
可是……
嫦娥忐忑不安的看着自己前世的姐妹、道友，如今的恩師、領路人、護道人。
她小心翼翼的問道：“老師……弟子還要與從前一般行事嗎？”
王母娘娘笑了起來：“嫦娥……”
“你覺得，爲師敢算計聖人？”
嫦娥呆呆的搖搖頭，但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點點頭。
王母娘娘苦笑一聲，然後認真的說道：“你且去吧！”
“記住，這是你的造化！”
“說不得，打破胎中之迷，徹底尋回失落的過去，甚至更進一步，證得大羅的機緣也在其中！”
“你要知道……”
“雖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而聖人不仁，以衆生爲芻狗！”
“但芻狗也是分等級的！”
“尤其是聖人門下，只要聖人眷顧，便不會輕易灰灰！”
“封神大劫，何等慘烈？”
“但就因聖人眷顧，那應劫之人，也只是肉身破滅而已！”
“即使如此，也依然有一線生機！”
“而那等散修、旁門，便是大羅，一旦捲入此等大劫，也是立時灰飛煙滅！”
嫦娥點點頭，但還是不怎麼相信！
畢竟，她知道的，自己的這個前世姐妹，到底有多麼厲害？
從龍漢初劫開始歷經無數劫數，毫髮無損，甚至在諸聖眼皮底下，依然逍遙、獨立。
甚至從未被捲入大劫！
而昔年三千紫霄客，除了證道的六聖外，誰沒有被大劫折磨過？誰又不是在因果孽障之中，艱難求存？
王母娘娘見着嫦娥的神態，也不與她過多解釋。
解釋了也沒用。
羲、和姐妹，素來如此。
嫦娥也是如此。
打一下，走一下。
推一下，動一下。
若非前世相交莫逆，曾許下諾言，要爲其掙得一線生機。
她纔沒有這麼多閒工夫，費盡心思的從那茫茫衆生之中千辛萬苦，尋到了其轉世之身，一路護持至今。
沒錯！
嫦娥，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對姐妹的真靈在千百次輪迴與轉世後，在六道輪迴的反覆碾磨中，終於融爲一體的轉世。
“你且去斗府，拜師元君，從此爲元君之徒！”
“其他事情，自有爲師與元君商議！”
“勿慮太多！”
“是！”嫦娥屈身再拜。
帶藝拜師，只要兩方商議已定，便無問題。
嫦娥只憂心，自己又成爲棋子。
就像前世，也如昔年。
但她不會反抗，也不懂反抗！
逆來順受，便是她的秉性！
就像那太陰，也如那廣寒宮。
明月悠悠，照映萬古，陰晴圓缺，從來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