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曦光這個名字彷彿很多時間沒有聽過了一樣,乍一聽竟然讓長君生出了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但是其實上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不過一旬之前,當時齊陽額齊寒通氣想要阻止自己的一些瘋狂並且沒有根據的做法。長君知道自己和劉曦光有一種無法言說的默契在裡頭,無論是自己身陷險境還是身陷囫圇,都能夠在耳邊炸響他的聲音然後讓自己走出來。長君不知道這個是自己的幻覺還是冥冥之中有所關聯,但是就算是這樣,就算是一早就知道劉曦光已經來了上西,但是自己卻從來沒有想到過會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那個人。並且那個人的出現爲自己解決了挺大一個麻煩啊。
長君勾了勾嘴角,鳳眸裡忽然就發出一道璀璨的光芒,對着那來報的人輕聲卻不容置疑的道,“快請!”
看着那個通報的人已經轉身出去,長君也轉身走上了自己的位置。金戈鐵馬的做在了上首的旁邊的位置上。
劉曦光瘦了不少。這是長君看到那個一身粗布長袍男人的第一感覺。但是那個人的臉上還是那樣淡淡的,彷彿什麼表情都沒有的,什麼情緒都沒有的。一雙深陷的眼眸裡比之前更加的讓人難以揣測。
這些天他一定很辛苦。這個念頭才從腦子裡閃現過去,卻見到劉曦光在自己面前單膝下跪,雙手捧在了面前,“啓稟公主殿下,下官失職,讓大人損失了一員大將。”
長君嘴角微微裂開。如果真的是損失了一員大將,只怕劉曦光也不是現在的這個表情吧。不過她還是躲開了劉曦光的跪拜,從位置上起來,又從身側將劉曦光給扶起來。手上捏到的劉曦光的手臂果然是瘦了的。長君嘆了一口氣,“可問是哪位大將因公殉職?”
長君直接將死去的人給岸上了這樣的一個名頭,很大的程度上是在給劉曦光臺階下,讓這場戲不至於這麼的讓人覺得難看。劉曦光順着常見的力道站起來,卻還是彎腰做了一禮,“正是郭太華郭大人。”
長君對諸葛曄的人沒有太大的瞭解,但是現在看劉曦光的樣子,雖然消瘦了不少,精神狀態卻還是不錯的,眼眸裡分明沒有可惜的神色的。於是大致就有了決斷。表現了一下自己的心痛,然後又是安撫,大致就是讓劉曦光不要難過不要影響情緒,現在收服中南是好事云云。卻隻字不提要給那位因公殉職的人做什麼獎勵措施。
不開眼的人問起了,長君也只是很吃驚的道,“我不過是以爲公主罷了,哪裡有這麼大的權利。一切獎賞懲處還是等二皇兄醒過來在做決斷。”
這句話說得很是漂亮,甚至讓人找不到一個反駁的落腳點。畢竟長君說的是事實。她微微一笑,將那出頭人的樣子給記住了,然後又急急忙忙告退,帶着宋衛國去看看那西域的俘虜了。劉曦光一直跟在長君身邊,卻不言不語。長君有些吶喊,卻見到身邊的人一張剛毅的臉龐沉沉浮浮在黑暗裡,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息。一定是累了。
長君想着,對劉曦光的心疼就更加多了起來。
顧娘子看着幾人離開,嘴角微微勾起,看的徐綾一個哆嗦,“你這笑意是怎麼個意思?”
將酒杯放在桌子上,磕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那個劉曦光,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啊。”
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趕過來並且還將西域那些逃竄的亂黨給抓了起來,的確算是不簡單了。顧娘子手指在青花瓷的杯子上輕輕拂過,圓潤的杯子卻忽然裂開了幾道裂痕。
劉曦光能夠抓到西域的人,其實不是巧合,他到的也挺早的,在解決了郭太華的問題之後,劉曦光算是完全奪得了這三千軍隊的最終領導權。是以行軍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在上西埋伏好了之後誰也沒有通知,就算是齊寒那邊的信到了也沒有出聲。爲了避免自己的行蹤暴露,硬是壓着自己三千人在誰也不知道的情況下分析了何鴻毅的軍隊的情況,然後分散開來等待這西域的人自投羅網。
算起來,劉曦光的才能不輸任何人。如果是在太平盛世尚且能夠加官進爵,就算是在亂世也是能堪大用的。不過到底從小經歷了太多的事情,見識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就算是自己的內心都變得有些黑暗陰冷起來。
一行人將西域的俘虜給摸索了個遍,長君將視線集中到了其中的一個高大的男人身上。這個男人眼神陰翳,看着長君等人的目光彷彿可以吃人一樣。確認了的確是西域的殘黨,長君對着宋衛國點了點頭,宋衛國大手一揮,將人給全部押進了大牢去挨個關着了。
長君看着被壓着走的高大男人,眼眸微微眯起來。雖然那個男人並沒有說話,但是長君卻已經將人給認了出來。這個人就是當時自己在何鴻毅帳篷外聽到那個說話的西域的人。當時他的嗓音很是奇怪的,就算說着對他們來說有些拗口的仙錦國語言,但是卻還是能夠聽到他身上的一種壓迫氣勢。這隻能是一個常年身居高位的人的語氣。而現在看到了人的樣子,就能夠確定了這個人是他沒有錯。
但是這個人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人物。
最多也不過是一個二品將軍這樣的人物。長君現在要思考的,卻是西域的局勢。既然是那個西域的人被自己抓住了,那麼西域應該不會忍氣吞聲的。如果要藉着這個藉口來對自己進行攻擊的話。長君兩隻手指相互磨蹭了一下,看樣子自己這邊得抓緊時間了。如果這個時候要面對着西域的揮兵而來,只怕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局勢又要面對新一輪的衝擊了。
所以現在能夠阻止西域那邊組織軍隊的話,只有將西域的局勢給完全打亂讓他們無暇顧及其他的事情。
所以,剛纔的那個人的身份到底是怎麼樣一個情況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長君伸了一個懶腰,這樣的情況還是問問簡沉淮好了。說起來簡沉淮離開了這麼久了,章緋都還沒有傳過來半點消息,也不知道那個人是好了還是沒有好呢。
宋衛國看了看現在的情況,覺得自己應該有些礙眼,於是招了招手讓押送的人等等自己,也一併跟着走了。
場面有些冷,就剩下了長君和站在一邊面無表情的劉曦光。長君眼眸微微一轉,向着劉曦光身邊蹭了過去。劉曦光卻還是看着西域的人的離開沒有感覺,等反應過來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袖回神的時候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揚起腦袋對着自己笑。
那樣的笑容和多年前一樣,彷彿是一道清泉,將自己渾身的污濁都清洗了個透徹。劉曦光對着長君笑笑,轉移開目光,卻是終於說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二句話來,“我第一次來中南的華儀城,帶我轉轉吧。”
按照劉曦光的性子,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長君幾乎是受寵若驚的,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呆住了,微微長着嘴看着劉曦光。劉曦光轉回頭的時候就看到了一臉呆萌的人,嘴角的笑意擴大,似乎嘆了口氣,又似乎有些無奈,伸手在長君的發頂揉了揉,“累了麼?”
是不是自己累了就不去了啊?長君急忙搖頭,卻又忽然有些擔心眼前的人累了。他追捕西域的人用了不少時間,又將人給押回來用了不少時間,卻還是和自己前後腳到了華儀城,其中的艱辛只怕是難以言說的,但是看着劉曦光的眼眸裡映襯出來的搖曳的火光,長君還是偏着腦袋笑了笑,“好。”
華儀城的慶典要持續三天,這纔不過是第二天的晚上。除了吃吃喝喝,竟然將那個因爲何鴻毅的干擾而錯過的新年給重新過了一次。
這一次的熱鬧比新年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到處都是穿梭的人,到處都洋溢着歡心笑語。長君和劉曦光並排走在街道上,一盞盞紅豔豔的花燈的光彩映襯在臉上,更加將兩人凸顯了幾分喜慶。
長君就停下來指着劉曦光的臉龐笑道,“劉曦光,你臉紅了。”
長君笑起來的樣子很是單純,彷彿脫下了她冷傲的保護層展現了屬於這個年紀的天真和單純。這個孩子就算經歷了那樣這樣的事情,還是能夠笑得這麼的開懷啊。
長君出門的時候退下了自己的黑色戎裝,換上了一身紅豔豔的對襟夾襖,頭髮梳起來別上了一隻樸素的木簪。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她也是一身紅衣,圍着雪白的狐裘,頭上的丫髻圓圓的。時間竟然過去了這麼久麼?這個當時還小小的孩子已經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啊。
劉曦光笑笑,竟然脫離了一直以來的防備和戒心,以及疏遠,法子內心的笑意讓長君一瞬間就呆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