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寶一張粉紛嫩嫩的小臉露出了幾分擔憂之色,除非時初在跟厲晟堯在一起。
秦鄴城或許不知道,可是陸寶卻是一清二楚的。
昨晚,厲晟堯來過。
他一直是一個局外人,看着時初跟厲晟堯跌跌撞撞行走七年,卻什麼都幫不了她。
他人生的使命是爲了時初而活,小時候,時老爺子把他交到時初的手上時,告訴他一句話,這是你今後要用命保護的人。
陸寶想到這句話,眸光有些微微失神,那張娃娃臉繃得緊緊的,沒有一點兒情緒可言。
頂樓的月色美的讓世界失色,落在他臉上的時候,男人的皮膚白希剔透,如同雪花墜落在上面,他無聲無息的吐了一口氣,聲音很淡:“沒什麼,時總興許是第一天上班,有應酬,太累了,所以在公司那邊休息了。”
想着今天早上時初提出,去陸航國際上班的事情,到現在心底還在突突打鼓。
他不可能看不出來,時初今天早上的氣色並不好,儘管上了妝,她眼底的疲憊還是掩飾不住,而昨晚厲晟堯來過。
那兩人是不是又打架了?還是說……
秦鄴城一張風華絕代的眉眼辯同樣看不出什麼情緒:“我去公司看看。”
“秦先生,還是算了,都這個點了,時總興許早就睡了。”陸寶趕緊勸道,生怕他現在突然去了陸航國際,如果是這樣,時初的身份曝光的很可能性很大。
她就是因爲不想讓自己的身份曝光太早,今天去上班的時候連他都沒有讓跟着。
秦鄴城應了一聲,目光裡的光華淡了下去,陸寶又說了一句:“秦先生,時總今天交待的事情,咱們明天去處理一下吧?”
猶豫了一下,秦鄴城卻很痛快的回答道:“好。”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雙手奉上,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這兩天厲晟堯家裡人人自危,生怕被男人突如其來的怒火波及,二樓的那位時小姐昏睡了整整兩天,而這兩天傭人們生怕一不小心就觸了厲總的怒氣。
別墅裡的醫生來了一撥又一撥,可是一點兒用都沒有,時初高燒一直不退,醫生從臥房裡出來後甚至不敢擡頭去看厲晟堯的眼神,生被他一個眼神殺死。
女人像是陷入了永無止境的夢魘之中,一會兒喊哥哥,一會兒喊不要,眼角的青淚一滴一滴滾落下來,她像是睡着的時候不敢哭泣,只敢在昏迷的時候發泄。
而厲晟堯一直守在她牀邊,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讓男人如臨大敵。
時初是在第二天下午的時候才醒過來,她睡的並不好,惡夢一直在追着她跑,她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夢到了哥哥,也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情。
明明那般甜蜜的過去,可是現在想起來竟然是那般的心疼,是不是老天爺覺得她小時候太幸福,所以給了她一條慘絕人寰的路。
哥哥成了植物人,厲晟堯也不見了。
她跟厲晟堯的關係變成了仇敵,那個男人拿着一把刀,一下一下的把她殺死,刀子割在肉裡的時候,她感覺到了撕心裂肺。
求你,不要,可是她哭着,求着,男人不動聲色,眉目清冷的朝她揮起了刀。
驀地驚醒,時初後背附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還沒有從夢中的心悸中緩過神來,蒼白的臉蛋兒失神的盯着某一處。
她陷在夢魘中無法脫身,卻以爲是真的,畢竟那種感覺像是發生在現實中一樣,心口疼得猛縮了一下,卻聽到一句驚喜的聲音:“小姐,你總算醒了!”
時初恍過神來,蒼白的眉眼之中竟然有一種劫後重生的震驚,她的目光落在笑容甜美的女孩兒身上。
大概有二十歲的年紀,笑容乾淨很好,有一種感染人力量的熱忱。
而她的二十歲,卻是一場傾城劫數,從此改變了她的人生。
因爲並不認識這個女孩兒,眉頭幾不可察的蹙了蹙:“你是誰,這是哪裡?”
“時小姐,我是小雅,這是厲先生的家,你忘了,厲先生前天晚上抱你回來的。”梅子的話音剛落下,時初下意識的愣住了。
前天晚上,難道她睡了整整兩天?
天啊,時初顧不得身體虛弱從牀上爬下來,聲音急切的問道:“我的衣服呢?”
如果讓陸瑾安知道她上班第二天,她就曠工,估計會逮着這個藉口損她一番,小雅見她臉色蒼白,執意要離開樣子,趕緊勸道:“時小姐,你身體還沒有康復,醫生說讓你好好休息幾天。”更重要的是,她現在這個樣子,先生肯定不會讓她走的。
哪知時初執意要走,剛剛換好自己的衣服,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了。
厲晟堯站在那裡,長身如玉,闔黑的眼眸裡沒什麼情緒,瞧見她赤着腳站在地板上,眉頭下意識一皺:“誰讓你起來了?”
一見是厲晟堯來了,小雅總算鬆了一口氣,哭喪着臉說道:“先生,時小姐要回去。”
厲晟堯擺了擺手,讓她先出去,小雅如蒙大釋,趕緊出去了,房間裡一時之間只剩下兩人,男人闔黑的眼眸靜靜地看着她。
女人的目光很平靜,像是在面對一個陌生人一樣。
這種詭異的氣氛莫名的卻讓厲晟堯心頭大痛,薄脣緊緊的抿在一起,拳頭緊了又鬆,好半天才開口說道:“你身體還沒有康復,這兩天又沒吃什麼東西,我讓人送點東西上來。”
“不用了,我不餓。”時初大病初癒,並沒有什麼胃口,神色淡淡的拒絕道,更何況,厲晟堯在這裡,她也不見得能吃下什麼東西。
厲晟堯注意到她的臉色比睡着的時候更加蒼白剔透了,明明一陣風都能吹走的人,偏偏固執的讓人頭痛:“時初,你非要什麼都要跟我作對嗎?”
“不敢,我只是不想麻煩厲總而已。”她的語氣平靜的彷彿一把刀子,不動聲色的往他心底戳了一下。
厲晟堯沉默了。
黃昏的光線醉人酥軟,掃去了午後的冷硬,這會兒清清淡淡如同纏綿悱惻的煙,飄落在女人小臉上,兩人都沒說話,對峙的站在原地。
最終,還是厲晟堯移開目光給傭人打了一通電話,讓小雅送點清粥小菜上來。
不多時,小雅端了清粥和一些小配菜上來了,米香在房間裡散開,竟然有一種讓人食指大動的感覺,時初卻別開了目光。
而男人一副你不吃完粥我不准你離開的樣子。
時間大概過了三十秒左右,小雅離開了臥房,厲晟堯這才突然一把拽住女人的胳膊,將她扯到沙發邊上坐下。
輕抹淡寫的幾個字從喉嚨裡飄出來,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勢:“把粥吃了。”
時初被他扯得跌跌撞撞,眸色有幾分渙散,但很快的,又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連陽光都穿不透,她試圖抽出自己的手,秀氣如水的眉頭越蹙越緊。
似乎,被他握住手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情。
厲晟堯看着她反抗的樣子,只覺得自己的心彷彿空了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鬆開了手:“怎麼了,還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覺得被你握住胳膊有點兒難以忍受。”這句話說得沒什麼起伏,但是男人的臉色卻是一下子冷了下來。
那雙眼睛裡像是藏了一股子巨大的痛苦,好半天,他才平靜下來,那雙風華絕代的眼底平靜的讓人心悸,闔黑的眼睛落在她臉上,薄脣抿得生緊,將想說的話全都嚥了下去。
隨着呯的一聲巨大的關門聲,時初才恍過神來,她知道又把厲晟堯惹生氣了。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她和他,註定爲敵!
時初沒什麼胃口,哪怕這粥熬得清香十足,看起來讓人食指大動,她還是吃不下,勉強喝了兩口,她又放下了勺子。
這會兒,又有人在外面敲門,她把粥倒在垃圾桶裡,起身去開門,沒想到門外是小雅。
小雅年紀不大,手腳倒是挺利落的,見到她時,甜甜一笑:“先生又讓人給你做了一些小菜,說是配着粥吃,比較有胃口一些。”
“不用了,我吃完了。”時初平靜的開口。
小雅愣了一下,心想她才下樓幾分鐘的功夫,時初就把粥吃完了,擡頭望了望沙發旁邊的桌上擺的清粥小菜,除了粥碗是空的,其他的小菜都沒有怎麼動。
“小姐,是不是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她忍不住疑惑的問道,這兩天時小姐一直昏睡不醒,先生就讓廚房的人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待命,生怕她醒了,餓着她了。
時初搖了搖頭,一直稍顯冷漠的眼睛,這會兒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微微一動:“你去問問你們先生,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小雅尷尬的張了張嘴,好半天,纔回了一個好字。
出了臥室,就看到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長廊裡,這會兒並沒有開燈,光線從外面鍍了進來,男人挺拔的身影上像是披了一層神聖的金光。
厲晟堯這個無論是在商場還是部隊,都能讓人心誠悅服的男人,這會兒竟然落寞的讓人覺得他彷彿是那個失意人一樣。
小雅喊了他幾聲,厲晟堯才恍過神來:“怎麼了?”
“時小姐讓我問你,她喝了粥是不是可以離開了?”小雅看着這樣的先生,有點兒忐忑不安,彷彿他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一樣。
厲晟堯聽到這句話,漆黑如墨的瞳仁裡的光似乎一散,好半天之後他纔回答她:“你先下去吧。”並沒有回答。
樓梯口,有風吹過來,撩開他額角的髮絲,將飽滿漂亮的額際露出來,可是一雙眼睛裡卻藏着一股子巨大的痛苦,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像是下定決心一樣,推開了臥室的門。
時初靜靜地站在門口,她身上還是那天來的時候穿的職業裝,很漂亮的款式,穿在她身上有一種落落大方的感覺,眉眼深處的鳳情像是被她妥善保存起來。
這樣的時初,給人一種強勢的感覺,大概是因爲這兩天生病的緣故,眉稍之中的強勢被虛化了很多,她蒼白着臉,搖搖欲墜,如同被雨打落的一朵花,濺在泥裡。
“我可以走了嗎?”她平靜的開口問道。
厲晟堯的心微微一痛,目光卻越來越深,像是絞着一股子殺意:“時初,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回到秦鄴城身邊嗎?”
時初皺了皺眉,並不喜歡他去提秦鄴城,她跟秦鄴城是生死兄弟,當年如果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時初,眉頭深蹙:“如果你說是,那就是吧。”
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她不想跟他爭,爭不過,更何況,她也打不過他,如果真的惹怒了厲晟堯,對自己沒什麼好處。
在他面前,她總是想要剛強一點,勇敢一點,跟他對抗,跟他作對,可是後果,她已經嚐到了,那天晚上的一幕突然在她眼前閃現,她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厲晟堯看到了女人眼底的恐懼,想把話放軟,可是一想到她人剛醒,什麼都沒有問,第一句話就是要回去,心湖裡被巨風吹起濤天怒浪,他的目光鎖着她,一字一頓的開口:“時初,如果我不允許你回去呢?”
“厲總還打算像前幾天那樣對我嗎?”她這樣的話脫口而出的時候,讓厲晟堯怔了一下。
女人眼神空蕩蕩的,像是裡面有風吹來,擠出了她眼底的顏色,她平素愛笑的,各種嬌俏的笑,勾人的笑,風情的笑,有味道的笑,可是這會兒,全部化成了空曠。
心口裂開了一個大口子,可是偏偏固執彷彿浸入了骨髓,如果她真的走了,也許再也見不到她了,時初會這麼做的,她那麼恨他,一定想跟他撇清關係。
可是,他不要。
他不要在長達七年的等候之後,還無法觸摸到她,眸色裡生了幾分執着:“我不許你走!”
“厲晟堯,你這樣,真沒意思。”時初說了一句,男人的眉輕輕擡起,有着狂傲不羈的張狂,一字一頓落下:“不管你心裡怎麼想的,沒我的允許,你不能回去。”
厲晟堯讓人把時初請進了房間,甚至讓保鏢守在門口,那樣子,怕是她會跑了,而時初沒有反抗,她有自知之名,大病初癒的她沒什麼力氣跟厲晟堯鬥。
可是厲晟堯,你以爲這扇門真的能關住我?
她開始跟厲晟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戰之中,厲晟堯一天三次讓醫生給時初檢查身體,直到完全確認她康復了才讓那些醫生離開。
每天小雅會送飯菜過來,可是時初都沒怎麼吃。
這兩人,一個在房間裡不吃任何東西,另一個在外面,也沒吃什麼東西。
而外面,陸寶和秦鄴城也在不停的找時初,找的快發了瘋,時初不見了,電話打不通,而陸寶跟寧頌笙打過電話,說這兩天時初也沒有去公司。
幸好陸寶有先見之明,打電話過去跟秘書說了一聲,說總裁這兩天有別的事情要處理。
這原穩住了局面,可是時初總不可能長時間的失蹤,陸寶給厲晟堯打電話,哪知厲晟堯的電話一直是由秘書接的,說同樣不知道時初的消息。
不得已,陸寶只能去找蘇寒,蘇寒跟陸寶不算特別熟,當年頂多算是點頭之交,蘇寒知道時初身邊會跟着一個陸寶,只不過當年陸寶是在暗處,很少有人知道時初身邊還跟了這樣一個人,再加上,有段時間陸寶沒在時初身邊,所以蘇寒只見過他一次。
再次重逢,兩人生疏得很,客套的打完招呼,陸寶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蘇特助,你有沒有見過我們時總。”
“沒有。”這段時間蘇寒也忙得昏天暗地,自從厲晟堯打算當甩手掌櫃之後,很多事情由蘇寒親自處理,而一些他沒有辦法處理的事情由着蘇寒每天送到別墅那邊處理。
“時小姐怎麼了?”蘇寒疑惑。
“時總不見了,已經失蹤四天了,如果再找不到人,我們準備報警。”陸寶神色凝重的問道:“你們厲總這段時間在忙什麼?”
“能忙什麼,還不是忙工作,這段時間厲總不舒服,人一直沒來公司……”說到這裡,蘇寒愣了愣,他這段時間沒少找醫生過去,甚至於別墅外面圍了不少保鏢,以爲是厲晟堯病了,可是現在聽陸寶這麼一說,難不成生病的是另有其人?
陸寶看着蘇寒的表情,站起身:“蘇特助,如果見了我們時總,麻煩你跟我支會一聲。”
陸寶上了車,秦鄴城開着車,俊美如仙的男人這兩天雖然沒發脾氣,可是眉宇之中隱隱約約壓制住一抹戾氣:“有結果嗎?”
陸寶搖了搖頭:“不過,我聽蘇寒說,厲晟堯這兩天也病了。”
“那還真是巧。”秦鄴城似笑非笑的挑了挑嘴角:“寶兒,報警吧!”
“不行。”一旦報警了,時初是陸航國際總裁一事就徹底瞞不住了,在競標開始之前,時初說過,絕不允許泄露她的身份。
更何況,他相信時初,他不會有什麼事情的,但是又擔心……
“如果是陸瑾安的人把她劫走了呢?”秦鄴城分析,俊美非凡的眼底閃過一抹深色,別的他倒不怕,就怕陸瑾安把人劫走了。
陸家本來已經把時初除名,現在時初突然一躍成爲陸航國際南部的總裁,對於陸瑾安這個野心勃勃的人來說,他未嘗不敢親自除掉時初。
“那倒不可能,三爺不是那麼蠢的人。”如果現在時初出了事,肯定第一個懷疑的對象是陸瑾安,所以,他可能有那個心,卻沒有那個膽子。
“萬一是呢?”
陸寶沉默了好半天,好一會兒才從喉嚨裡說出一句話:“再等一天,如果再找不到時總,我們就報警。”
時初又被關在別墅裡躺了兩天,她感覺骨頭都快生鏽了,偏偏看不到厲晟堯,而門外的保鏢,一個跟一個都跟啞巴似的,硬是一句話都不說。
那幾個保鏢都五大三粗的,時初看情形是打不過,厲晟堯這個bt該不是打算一直關着她吧?
這天,小雅又端來飯菜,招呼道:“時小姐,該吃飯了?”
時初站起身,這幾天她話特別少,哪怕是小雅,每次進來跟她說話,她態度都冷冷的,明顯是抗拒排斥,其實她也知道,人家小姑娘,好不容易有一個工作,她這樣的態度很容易讓人丟了飯碗,她慢條斯理的坐了過去,眉目清淡。
今天難得多了話:“今天做了什麼?”
小雅報了幾個菜名,都是清淡,又有營養的東西,對時初的身體恢復很有利:“時小姐,這些菜都是先生親自跟營養生訂製的,他說你最近瘦了,需要補補。”
時初眼底無波無動,像是隨口一問:“你們先生呢?”
小雅愣了一下,這是這幾天時初第一次問起先生的事情,小臉上盪出一點兒顏彩,開心的跟時初彙報:“先生說今天有點兒事情,忙完就回來陪你。”
時初心裡說,她還真是謝謝他了,這兩天,她態度不好,厲晟堯一直隱忍不發,還真是難爲他了,漫不經心的挑了幾粒米飯,塞進嘴裡輕輕的嚼着,等米飯全部下了肚之後,她纔開口說道:“小雅,你有沒有帶手機,我想給家人打個電話,報個平安,我失蹤了幾天,他們肯定掛念我,如果以爲我被人綁架了,報了警,恐怕到時候就不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