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煜倒也不惱。
他自覺自己早已經過了會因爲別人的冷言冷語，或者高傲的態度，動不動就發怒的年紀了。說他變得成熟了也好，變得圓滑了也罷。在待人處世上，他確實比起同齡人來說，要成熟了許多。
雖然說有些時候，面臨一些以前從未經歷過的事情時，他依然會智商和情商一起暫時下線。
不過現在對方這種惡劣的態度，顯然不在其中。再說了，轉念一想，姜煜自覺如果自己也在這個年齡取得了這樣的成就，恃才傲物一點，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因此，他只是收回了自己剛纔伸出的右手，用略顯遺憾的語氣說道：“那太可惜了，我還想跟你談談人工智能和遊戲設計方面的事情呢～～”
聞言，赤阪龍之介的步伐不由得停滯了下來。隨即他轉過身，眼睛微眯，比起姜煜之前認知中的程序員，要銳利了許多的雙眸，直勾勾地盯着他，淡然開口道：“人工智能目前公認可以實現的方法。”
姜煜哂然一笑，面色自如地答道：“一種是傳統的編程技術，另一種是模擬法。前者目前的成績有文字識別、電腦下棋等等。而遺傳算法和人工神經網絡則屬於後者。一般來講，前者適用於較簡單的情況，後者則應用於複雜問題，同時入門較前者更難……”
“至少你不是一無所知，行吧，你想跟我說什麼？”赤阪龍之介打斷說道，看上去對於之前他自己不禮貌的一些舉動，就彷彿是沒有發生過一樣。
姜煜眉頭一挑，人工智能方面他雖然不是一竅不通，但所知也確實有限。之前那樣說，也不過是爲了引起對方的注意力罷了。
想了想，姜煜聳了聳肩，微笑着說道：“單獨聊聊？”
此時此刻，面對這樣的狀態，除了兩位當事人以及某個面無表情的少女外，其餘人皆是一臉呆滯，顯然還沒有捋清楚，到底這兩個人之間，是怎樣從劍拔弩張演變成相談甚歡（他們眼中）的。
……
片刻後，除了姜煜以及赤阪龍之介外，空無一人的起居室——抱歉，還有一個拿着從上井草美咲那裡借來的畫板以及紙筆，默默畫着畫的椎名真白——兩人各自坐在桌子的一端，沉默不語。
似是受不了這樣的狀況，赤阪龍之介一下子站起身來，冷然說道：“如果沒想好自己到底要說什麼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言罷，這位性格古怪的少年，當真是直接轉身，作勢欲走。
姜煜這纔開口道：“說實話，人工智能我並不算了解……”
“我知道！”赤阪龍之介背對着姜煜，如此乾淨利落地迴應道，“那一看就是從google上了解到的說辭，以及你那副怎麼看都不像是瞭解這方面的模樣。我一開始，就只是想聽一聽你在遊戲設計上有什麼高見而已。”
怎麼看都不像是瞭解這方面的模樣？
姜煜一愣，搖頭笑道：“倒是我自作聰明瞭。好吧，直接說正事兒——你有興趣一手打造出一個宅文化帝國嗎？”
仿若是笑談般扔出了這樣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語。
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作勢欲走的赤阪龍之介，也沒有再保持住自己那副高冷的模樣（雖然據姜煜目測，對方應該比自己矮了10釐米左右的樣子），又一次轉過了身子，驚疑不定地看着姜煜。
這個想法倒也不是姜煜一時興起。如果說遊戲製作人是他所向往的職業的話，以前世諸多優秀作品爲基，打造出一個二次元文化帝國，則是他終極的夢想了。
所謂宅文化帝國，到底要如何進行界定，姜煜也還真說不清楚。其實他也並未考慮到那麼久遠的事情，他一開始的想法，也不過是跟這個世界的同道中人，分享曾經感動過他自己的那一份情感，分享曾經讓他沉迷其中的那些個經典。
只是在不知不覺間，他的身邊逐漸聚集起了這樣一羣天賦異稟的少年少女，若說他心底沒產生什麼想法，也不可能。特別是今天又遇見了這麼一個，能夠憑一己之力，編寫出AI的天才程序員。
雖然依照姜煜看來，對方應該是運用的編程技術，寫出的這個自動回信女僕。不過饒是如此，也相當厲害了。
要知道，前世姜煜真正開始接觸編程和計算機這方面的知識的時候，已經是大學了。之前電腦對於他來說，更類似於一臺可以安裝各種辦公軟件的遊戲機而已。
而赤阪龍之介作爲一名貨真價實的高中二年級學生，在編程方面的能力上，現在就已經甩出姜煜不知多少條街了。
由此而產生的那種迫切地想要抓住對方，或者說，想要把對方拉入夥的衝動，導致姜煜說出了以上這句話。
關於整個遊戲社團的發展，姜煜初步的設想是，如同前世的TYPE MOON一樣。首先從同人社團做起，依靠着「命運石之門」打下口碑基礎，隨後再憑藉着幾部作品走上商業化的道路，最後成爲類似於前世波蘭蠢驢那樣的遊戲製作商。
當然，前景雖然很美好，途中肯定也會遇見各種各樣的問題。先不談「命運石之門」的製作基本上還沒有開始，他獨立製作的「魔女之家」也沒有多高的完成度，關於之後會推出那幾部遊戲，也只是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
不過，爲了夢想而努力這種事情，倒是讓姜煜樂在其中。
輕呼出一口氣，赤阪龍之介嗓音有些乾澀地說道：“你沒在跟我開玩笑吧？”
哪怕是天才如他，也從來沒有產生過自己拉扯起一票人，從無到有，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的想法。哪怕他現在已經以程式設計師之姿從事遊戲相關工作，並且誇口預定要進媒體學部，但赤阪龍之介對於自己未來的定位，頂多算得上是頂尖的軟件工程師或者遊戲設計師。
正因爲從事着相關領域的工作，才更明白姜煜之前說出的那句話到底是多麼的志向遠大以及……不切實際。
看着赤阪龍之介那副似乎是被震住了的表情，姜煜笑了笑，點點頭說道：“當然！”
“空談是誰都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並不認爲你擁有那樣的能力。”
“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如果你是抱着這樣的想法，來跟我談論這個事情，我覺得我們也就沒必要再談下去了。”
“唉唉——別，開個玩笑活躍下氣氛嘛……總之，我大概是看明白了。你有點心動，但是懷疑我的能力，對嗎？”
姜煜連忙擺手，解釋之後，認真詢問道。
赤阪龍之介直白地點了點頭。
“唔……這樣吧！你要考察我的能力，我也需要考察你的能力。就像是考研選導師一樣，終究還是雙向選擇對吧？”
想了想，姜煜建議道。
赤阪龍之介眉毛一擰，立馬又鬆開，充滿自信地迴應道：“你需要怎麼考察，說吧！”
姜煜有些神秘地笑了笑，倒也沒有繼續賣關子，右手比了一個剪刀手，在對方眼前晃了晃，開口說道：“很簡單，你只需要獨立完成兩個遊戲的製作就行了，當然，只是程序方面的，美術方面我會想辦法。然後我們把這兩個遊戲通過網絡傳播出去，看看玩家們的反饋。”
頓了頓，姜煜補充說道：“至於到時候，到底是以免費遊戲的形式發佈，還是以買斷的形式發佈，等成品出來，我們再商談吧。”
赤阪龍之介稍微一想，立馬就明白了姜煜的意思。
很顯然，要他獨立完成兩款遊戲，就是對他技術的考察；而將這兩款遊戲放在網絡上，供人評鑑，就是對於姜煜所構想出的這個遊戲的品質的考察了。
對方所提出的那個遠大的目標，顯然不是依靠一個頂級的程序員就能夠達成的。姜煜這樣的舉動，是在向他展示自己的能力。
那樣自然而肯定的語調，彷彿就是篤定遊戲一定會大獲成功一般。又彷彿是在透露出這樣的信息：技術方面的事情你負責，策劃方面的事情則由他全權處理。
一念至此，赤阪龍之介不禁有些驚訝於對方的自信。明明比起他自己來說，姜煜本身又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成績。還真不知道，對方話語中的那股底氣，到底從何而來。
如果姜煜知道面前的天才程序員的想法，想必也就只會付之一笑。那種背靠着一個世界的文化的心情，實在是難以爲外人道也。
說句欠揍的話，就是“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他現在心裡，對於姜煜所提出的那個想法，倒還真產生了幾分興趣。如果遊戲的質量足夠高的話，那麼自己選擇加入，似乎也無不可？
沉默片刻後，赤阪龍之介向着姜煜伸出右手——一如之前對方對他所做的那樣——略顯興奮，語氣鏗鏘地說道：“成交！”
……
同赤阪龍之介談妥後，姜煜便帶着椎名真白，向着櫻花莊的衆人辭行了。
千石千尋等人挽留無果後，作爲表姐的一方，將自己那位獨立生活能力近乎等於無的表妹拉過去耳提面命了一番，姜煜隱約聽到的幾個詞，無外乎“不好”、“欺負”、“回來”什麼的。這倒是讓他有些哭笑不得，暗忖這位千石老師，就表姐的身份來說，意外地還挺稱職的？
不過，若是他知道對方一開始因爲什麼原因拒絕了在這邊負責照顧椎名真白的話，興許就不會產生這樣可以歸類在“幻覺”裡面的想法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漸漸變暖的天氣，以及開始顯得有些灼人的陽光，無一不再告訴着姜煜夏天這個已經悄然來臨的季節。
天空中幾朵淡白的雲，絲毫不能影響臨近正午十分，濃烈的陽光。在略顯刺眼的陽光的照射下，姜煜微微眯起了眼，想着一開始來到這裡的時候，正是春意濃厚的季節。作爲島國代表的櫻花也肆意地綻放着。然而現在卻都已經落了個乾淨，櫻花樹也開始長出新葉，準備利用去年儲備的資源，進行今年的生長。
跟其並肩行走的少女，突然開口問道：“姜煜想做的遊戲，是什麼呢？”
額頭上浮現出些許汗珠的少年，聞言一愣，隨後停下了腳步，椎名真白也自然隨之停了下來，乾淨澄澈的眼眸，不含半分雜質，直直地看着姜煜。
動作自然地揉了揉少女的腦袋，姜煜笑着說道：“你可能不會對那種遊戲感興趣，畢竟是完全開放的沙盒世界，沒有事先編寫好的劇情故事。”
“哦。”椎名真白一隻手撫摸在了自己剛剛被揉過的地方，然後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既然她所認定的飼主已經說出了這樣的話，她也就不再關心剛纔聽不太懂的遊戲的問題，開始在腦海中構思起用以新人賞投稿的漫畫新作的問題。
然而，這就有些苦了姜煜了。按照一般套路來說，就算他這樣說了，哪怕是出於禮貌，另一個人應該也會習慣性地問一句“啊——原來是這樣啊，那到底是什麼樣的遊戲呢？”之類的問題吧？
結果椎名真白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倒是讓姜煜準備好的一番話直接胎死腹中，憋得他直難受。
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姜煜強行壓下了自己的述說慾望，一言不發地加快了腳步。椎名真白見狀，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隨之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於是，在外人眼中。這兩人就彷彿是鬧彆扭的小情侶一般，一人在前面走，一人在後面追，只是比起一般情況來說，男女的角色掉了個個兒。
途經離家最近的超市時，姜煜想起了家中已然空了的米缸……不對，所剩無幾的食材，停下了腳步。
來不及剎車的少女，差點直接一頭撞了上來，姜煜險之又險地制止了對方。囑咐椎名真白等待在一旁，姜煜通過LINE向自家妹妹說明了情況，隨後便牽着一臉莫名的純白少女，走進了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