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鄉間小路上,瀰漫着霧氣,地面上溼漉漉的小草顯得格外可愛,吸足了水分的苔蘚,這時變得更大了,一隻小腳丫子踩在上面,便能擠出水來。
遠處不知名的鳥兒啾啾的叫着,空曠的山谷聲音此起彼伏。
努力生活的人兒也該出發了,去爲生活而奔波。
外曾祖父和孩子即將開啓新的生活,孩子剛出生時,外曾祖父那時還在煤礦務工,後來家裡發生了變故,所以不得不離開龍山煤礦,最近得到消息,龍山煤礦又開始招人了。
現在孩子也大點了,去煤礦務工完全可以,聽說那邊又建了一所煤礦小學,專門供工人子弟的孩子學習,這樣如此一來,帶着孩子去,孩子的上學問題也解決了,自己也可以上班,畢竟農村人不出勞力,掙不來一分錢。
對於在農村生活的人來說,靠着幾畝薄田,終不能維持生計,生活過得還很寒酸。
外曾祖父生活的這個村子,人們都比較勤勞,每當忙完地裡的農活,好多男人便出門攬活。留着老婆在家操持着。
每當地裡農活幹完,村裡的男人一個個拎着大包小包,彷彿像上戰場一樣,婦女們便佇立在村門口,內心盼望着自己的男人路上平安。
他們大多去縣城攬活,幾個人蹲在縣城的勞務市場,等待着老闆挑人。來選人的老闆也是比較苛刻的,對攬工人的工價都壓的很低,即使是這樣,攬工人也搶着幹。
老闆一個個的仔細打量着攬工人,他們的眼睛如毒蛇一般,將每個攬工人的所有信息收集在大腦裡,他們一般選的都是體格比較健壯的,一般瘦小的攬工人他們看不上,一波被挑走後,剩下的一波大多是看起來身體比較瘦小,看起來幹起活邁不開步子的那種,當然遇到好心的老闆,會將這些瘦小的帶走一兩個,摻和在勞力好的攬工人中間,就這樣,這些攬工人像沙子一般,一遍又一遍的被過濾着,剩下的如同乾癟的氣球,被丟棄在角落裡。
他們或三三兩兩癱坐在角落裡拉話,用來打發無聊的時間,或三三兩兩站在馬路邊,翹首觀望着,希望能遇到好心的主顧收留他們。
他們幹活不會閒錢多錢少,只要有活就幹,他們的想法很簡單,自己靠力氣吃飯。遇到給錢少的老闆就多攬活,給的錢多的就下班早一點。
哦!他們是沒有下班時間的,什麼時候沒生意了,他們便拖着疲憊的身軀,在夕陽的映襯下,影子拉的老長。
出完工的一身臭烘烘的汗,如同在鍋爐裡烤過一般,那汗水一遍遍的沁浸着衣衫,經過太陽的蒸發,那花白的鹽分留在了上面。這一切被這嘈雜的縣城湮沒了,混雜在這車水馬龍裡,消失的無影無蹤。
攬工人每天都板着指頭過日子,每天的生活都要精打細算的捋一遍,不該花的一分也捨不得。每次出門都會帶不多的錢,像這些出門攬工的人,家裡生活一般都比較拮据,留一些家裡貼補用的,大多身上都沒帶多少錢,一個子兒恨不得辦成兩半兒花。
夏天的時候,他們晚上便睡在牆角屋檐下,只要是能避風的地方就行,這樣可以節省不少的開支,夏天屋外蚊子比較多,他們一邊煽動着扇子,儘量讓自己涼快些,一邊又不停地用手驅趕着蚊子。地做牀天做被的生活,是他們夏天的真實寫照,每晚都要被外邊的吵鬧聲吵醒幾次。
有時會聽見醉漢走路踢石子的聲音,他們醉醺醺地走着,不知被石子絆了一下,便一腳將石子踢出去幾米遠,撞在路邊商鋪的門框上,引來店主的一陣臭罵聲。有時也會被動物吵醒,巷子裡的貓一個箭步從屋檐跳下來,追趕着同伴,喵的一聲,消失在黑暗裡。這些聲音都足以讓迷迷糊糊入睡的攬工人驚醒,他們嘴裡嘟嚕着,如同在夢裡一般,又迷迷糊糊的睡去。
有時會遇到惡劣的天氣,前半夜還是滿眼星辰,後半夜便又下起了大雨,電光火石,嚇得攬工人又不得不另尋他處。
今年天氣比較異常,這些攬工人便幾個人合計着在城中村租了一間舊房子。房子裡多餘的東西沒有,房東給了一把生鏽的鎖,房子裡只有牀板,他們幾個人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今晚住宿的問題解決了。
可是除去睡覺的地方,連個落腳的地方也沒剩多少,他們幾個人的行李已經塞滿了這整個狹小的空間。
與其說這是屋子,倒不如說這是籠子,這狹小的空間裡,連個生活做飯的地方也沒有,只有一個爐子,幾個人便輪流着做飯,有時候大家攬活回來的早的時候,幾個人便拼幾個菜,你把自家的鹹菜拿出點,他把老婆給他的乾糧拿出來一些,就這樣便拼成了一桌飯。
他們很多時候也會爲瑣碎的事而爭吵,有時會遇到屋裡其他人都攬活了,剩下一兩個攬不上活,被大家翻白眼,這些攬不到活的人還得蹭吃蹭喝,所以免不了大家的白眼。這時難免會被其他人嫌棄,嫌棄他們幹活沒人要,拖大家後腿。
狹小的空間通風不是很通暢,每到攬工人忙完一天的活,這個小天地便是他們棲息的家。屋子裡伴隨着發黴味,腳臭味,汗臭味,各種味道夾雜在一起,真是人間百味,味味不同!
呼嚕聲一陣接着一陣,如雷鳴般,打破了夜間的寧靜。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響亮的聲音,一陣臭氣熏天,遭來大家的一頓臭罵。
或許勞累了一天的人們,在這狹小的空間裡,才能稍微緩解身心的疲憊。這裡能讓他們得到片刻的安寧。對於生活在農村的人們來說,縣城裡的生活讓他們無所適從,他們在這個城裡的角落苟延殘喘着。
面對每天毫無着落的生活,他們或許有些麻木了,他們一心想要改變生活,所以生活的重擔早讓他們沒有了脾氣。他們只有拼命地幹活,這樣彷彿就能離目標更近一些。
他們有時爲了幾分幾角,跟老闆掙得臉紅脖子粗,老闆心裡也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盤,所以這些攬工人大多數時候會妥協,因爲在這一片攬活的人很多,機會稍縱即逝,錯過了就保不準今天要餓肚子了,所以他們大概都是試探性的爭取一點,如果老闆不答應了,連忙答應,害怕這活又被別人攬去。
面對挑肥揀瘦的老闆,這些攬工人沒有太多的話語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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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老闆浩浩蕩蕩的出發了,肩上搭一根粗繩,這是這些攬工人勞動的傢伙,肩扛手拿已是他們的常態。
每次攬完活,他們便將自己物什整理好,等待着老闆發薪水,遇到好心的老闆便會給他們多支一點兒,遇到這樣好心的老闆,他們在嘴裡不住的千恩萬謝。有時還會將不用的物件送給他們,這些在老闆眼裡不用的物件有時還會翻撿出不少寶貝,有能用的飯桌,還有一些廢書廢報紙他們可以拿去賣掉,這也是一部分收入。
當然也會遇到摳門的老闆,一般男的都比較好說話,該是多少是多少,當遇到女的老闆,就比較挑剔了,如果在幹活的過程中,磕壞了人家的東西,還會捱罵,有時候發薪水也會剋扣一些,這些女老闆有的狗眼看人低,對這些攬工人心中有不少的鄙夷,或許是職業歧視吧!
可在攬工人眼裡就不這樣認爲了,他們是拿力氣吃飯的,掙來的錢都是乾乾淨淨的。
比起這些攬工人,外祖父的工作可能說是稍微體面一些,雖然說都是下苦力的,但至少可以認爲他的工作穩定些,不用每天忙着東奔西跑,有一個固定的上班地點,但就危險性來說,礦工要比攬活危險的多,每個下井的日子,都是在跟閻王打交道,在井下不見天日的空間裡,一切都讓人窒息,外祖父剛工作的時候,內心總有一些恐懼,當他看到將一車車煤溜子送到地面上的時候,又有了一絲欣慰,也許,只有這些礦工,纔給千家萬戶帶去了溫暖。
今年外曾祖父和孩子去礦山比較早,頭一天晚上就已經收拾好了行李,除了帶了路上的乾糧,還有一些大人孩子穿的衣服。行李不是太多,但也能感覺到沉甸甸的,讓人心情也沉甸甸的。
有人曾調侃這些礦井工人:我帶上了安全帽兒,就是一元二。暗無天日井下走,閻王請我喝小酒。一來二去地下走,礦井生活樂悠悠。或許這是對礦井工人的工作真實描述,話語間多多少少有對礦井工人井下生活的同情,也有礦井工人樂觀面對生活的態度。
就這樣,外曾祖父左肩扛着行李,右手牽着孩子,步履蹣跚地走着,每次去龍山煤礦,他如同面臨大敵一般,內心還是很恐懼。但爲了生活,他們不得不邁着步子前進,或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生活的彼岸正向他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