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十年鬼門】
第二十四回 遇不平怒斬一臂 救乞丐義結金蘭
坤州,太歲郡。
雖說已是春天,但是天氣依舊還是那麼寒冷。還有百姓們穿不起衣服,還有平民們吃不起飯菜。師瞳一路走來,見證了太多太多的悲劇,他看見過一家三口挖野菜吃的,也見到過一家子因爲沒有野菜只能挖樹皮吃,他卻只是感觸頗深,沒有幫助這些人,因爲他不是救世主,他救得了一個人,救不了千千萬萬的人。但當一個老嫗帶着孫女因爲找不到吃的活生生的餓死時,被震驚的他就暗暗決定,一定要將這個已經腐朽沒落的王朝推翻!
突然,師瞳看見前方的街邊有一羣人正圍在那裡,人羣中還不時地傳出哭喊聲和叫罵聲,他好奇地走了過去。
“走,走,走!別擋道!”一個長相兇惡的軍士狠狠將一個蓬頭垢面、衣着凌亂的小乞丐推倒在地,厲聲罵道。
“軍爺,求求你了,給口飯吃吧,我爹爹他快餓死了……”小乞丐拼了命似得保住軍士的大腿,哭嚷着喊道。
軍士粗暴地一腳踢開了小乞丐,將後者的腳踝給踢傷了,鮮血直溢,但是這絲毫沒有喚起軍士的良心,他反而更火惱了,一邊怒喝一邊驅趕着小乞丐道:“去去去,髒東西,還流血了,污了大爺的腳!”
“軍爺,嗚嗚,求你了,給口飯吃吧,我爹爹真的快餓死了……”小乞丐越哭越傷心,瘦小的他拖着淌血的腳,再一次撲到軍士的腳下懇求,他看向軍士的那種希冀渴望的眼神讓師瞳心碎。
軍士忽然收起了剛纔的惱怒,開始怪異地笑了起來,從懷中取出了兩個火熱的白麪饅頭,然後,他將一個白麪饅頭放到自己嘴裡咀嚼了起來,而另一個饅頭則被他遞向了小乞丐。
小乞丐見狀,欣喜地伸出黑乎乎的髒小手就要去接饅頭。
在圍觀的街坊百姓都以爲這個軍士被小乞丐感動,良心發現地要將饅頭給小乞丐吃時,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那個軍士並沒有將僅剩的那個饅頭遞給小乞丐,而是將饅頭丟擲在了地上,用力碾碎了饅頭,完了又踩了幾腳,饅頭頓時也變得和小乞丐的手一樣黑糊糊的,髒兮兮的。遂即,軍士冷笑着對小乞丐說道:“你不是要我賞你口飯吃嘛?吃吧,別感激我,哈哈哈哈!”
圍觀的衆人見狀皆敢怒不敢言,雖然心中很是同情小乞丐,但是他們卻不能得罪這個軍爺。
小乞丐慘笑着,眼中最後的那一抹希望也幻滅了,取而代之的是對這個冷漠世間的絕望,他淒冷地哭着說道:“謝……謝謝軍爺……賞飯吃……”
就在小乞丐要拋卻最後一絲尊嚴伸手去拿那個又黑又髒的饅頭時,一個憤怒的童聲響起:“你們就那麼漠視一個生命的尊嚴麼!”
衆人聞聲散開望向聲音的主人,只見一個大約十歲左右的白衣男孩滿臉怒意地注視着他們。
“你們難道就沒有一點同情心麼!他是一條生命啊,他不是畜生,他是人,活生生的人,一個有心的人!他也會傷心,也會痛啊!你們就那麼麻木不仁地看着這一切發生麼!看着這個男孩爲了他的父親,拋棄自己那對別人來說卑微卻對自己來說高貴的尊嚴!你們……還是人麼!”
圍觀的百姓聽完師瞳那發人深省的痛斥,皆慚愧地低下了頭。
“哎呦,這是誰啊,”這時,軍士冷笑着走了過來,將粗壯的大手搭在師瞳削瘦的肩膀上,陰冷地道:“哪裡來的乳臭未乾的毛孩子啊,別多管閒事,回家吃奶去!”
“不好意思,”師瞳星眸中寒光一閃,拔出背後的流光劍便是對軍士無禮的大手劈了過去,凌厲地將軍士的一臂斬下後,師瞳纔在衆人又驚又懼的目光中繼續說道:“我早斷奶了!”
“嗚啊啊啊,我的手!”軍士顫抖着強壯的身軀,哆哆嗦嗦地拾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斷手,憤恨地看着師瞳道:“你……你給我等着!可敢給我留下姓名!”
師瞳絲毫沒有畏懼地盯上軍士那雙兇狠的眼神,道:“我乃銅獅也!”
軍士楞了一下,然後兇巴巴地扯嗓子吼道:“好,你給我在這裡等着,我這就叫人去。”
“可笑,去吧,乳臭未乾的大叔。”師瞳一聲冷笑,掃了軍士一眼,直把對方給嚇跑了才收劍回鞘,微微鬆了口氣,快步來到小乞丐身邊,蹲了下來,微笑着看着小乞丐道:“需要我幫忙麼?”
“他好帥……”小乞丐心裡想着,哆嗦着道:“我……我……”
師瞳掃了小乞丐的腳一眼,發現傷口一直淌着血,不由得心疼地道:“我來幫你包紮一下吧!”說完,他從自己包裹內取出一件衣服,從衣袖處麻利地撕下了一塊布幫小乞丐包紮了起來。
“他很體貼,很溫柔呢。”小乞丐看着師瞳爲自己包紮,感激地說道:“謝謝你,銅獅。”
“呵呵,不用謝,我不叫銅獅。”師瞳笑着對小乞丐道。
“啊,那你叫什麼,”小乞丐奇怪地問道:“剛纔你不是……”
師瞳笑着道:“呵呵,剛纔我是騙那個壞人的。我叫師瞳,字伯痕,我九歲了,是闕州臨郡人。”
小乞丐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眨着眼睛對師瞳道:“師瞳哥哥,你好聰明哦。不過,聽爹爹說,闕州很遠,你怎麼一個人來這裡啊?”
師瞳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強笑着道:“哥哥的父親被壞人殺害了,所以,哥哥來這裡拜師學藝,以後要爲父報仇。”
小乞丐說了聲對不起,又道:“師瞳哥哥,你很了不起呢!”
師瞳呆了一下,問道:“爲什麼那麼說?”
小乞丐嘴角露出甜美的微笑,道:“因爲哥哥你救了我啊,你保護了我!而我,卻沒有辦法保護我想保護的人。”說着,他低下了頭,注視着那個依舊靜靜躺在地上的黑饅頭。
師瞳看着小乞丐,笑道:“可是,你剛纔也很勇敢啊,你不是爲了讓你的爹爹吃飽而很勇敢地問那個兇巴巴的壞人要吃的麼?”
小乞丐擡起頭,望向師瞳,可憐兮兮地問道:“真的麼,我真的那麼勇敢?”
師瞳肯定地點了點頭,道:“沒錯,你是一個勇敢的男孩子!”
小乞丐愣住了,看着師瞳遲遲沒有說話。
師瞳卻沒注意小乞丐沒落的神色,而是笑問道:“對了,我剛纔自我介紹咯,那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乞丐低下頭,想了想,才猶豫地說道:“我姓何,叫……羽謝,我沒有字,我們家祖籍是京城。”
師瞳頓首道:“哦,是這樣啊,對了,你爹爹呢,我這裡還有乾糧,我們先去給你爹吃點東西吧。”
何羽謝“額”了一聲,起身剛走了一下,便又跌倒在地,痛苦地**了起來。
師瞳看了看何羽謝那被血染透的腳踝道:“我揹你吧,你指路。”說完,他乾脆地蹲下來,彎下了身子。
何羽謝看着師瞳微躬的背影,心裡萬千思緒。
見何羽謝沒有上來,師瞳奇怪地回頭看去,問道:“怎麼了?”
何羽謝這纔回神,使勁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點了點頭,師瞳才轉身彎腰,讓何羽謝上了背。
師瞳揹着何羽謝在大街上走着,引起了很多人的注目,何羽謝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師瞳卻是落落大方地揹着,還一邊和何羽謝說着話:“羽謝,你好輕哦,以後要多吃點東西,加點體重咯。否則啊,我怕狂風一吹,你就得飛上天了。”
何羽謝看着師瞳,似乎有些癡了,悶聲不語,弄得師瞳以爲他痛昏了:“羽謝,你沒事吧?”
“啊?我沒事。”何羽謝趕緊反應過來,旋即指着一處巷口道:“前面那個小巷,我爹就在那裡。”
師瞳“哦”了一聲,揹着何羽謝加快了腳步,走進了小巷裡,只見小巷裡正躺着一個瘦弱如柴的壯年男子,男子倒在地上,眼睛閉着,嘴裡含糊不清地念叨着:“解語,解語……”
“爹,爹爹,爹爹。”何羽謝紅着眼睛,哭着從師瞳身上下來,跑向了男子。
男子吃力地張開眼睛,虛弱地說道:“你回來啦。”
“爹爹,爹爹。”何羽謝哭着拉着男子的手。
“羽謝,你別急,先給你爹吃點乾糧。”說着,師瞳將乾糧和水袋遞給了何羽謝。
何羽謝接過乾糧,對男子道:“爹爹,你別說話,我餵給你吃。”
良久,男子吃了乾糧,喝了水後,再度陷入了沉睡。
師瞳看了看小巷四周,拿起一根木棍,道:“羽謝,我抱着你爹走,我們去驛館歇息,你拿木棍試試能不能行走。”
“哦。”何羽謝拿起木棍,艱難地走了兩步,發現自己還可以行走,便道:“師瞳哥哥,我可以走了,我們走吧!”
“好!”師瞳扛起壯年男子便快步走在了前面。
入夜。
師瞳站在驛館院子內,遙望天際,突然長嘆了一聲。
“師瞳哥哥,爲什麼嘆氣啊。”師瞳的身後驟然傳來了何羽謝的聲音。
師瞳轉身望向何羽謝,苦笑着道:“你師瞳哥哥出生之時,白天驟暗,烏雲遮天,雷霆霹靂,龍吟寰宇,可謂天生異象,同鄉鄰鎮之民無不視我如神明下凡。但是,我身爲什麼神明下凡,卻沒法救我爹,所以我才嘆息。”
何羽謝低下頭,勸慰道:“師瞳哥哥,人生在世,肯定有什麼事情是我們能做的,而有什麼事情是我們做不到的,既然做不到,爲何還要執着呢?”
師瞳笑着道:“謝謝你了,羽謝,我知道你在安慰我,我……我很開心……咦?”
何羽謝奇怪地擡起頭問道:“怎麼了,師瞳哥哥?”
師瞳掃視何羽謝,驚歎道:“哇,羽謝,看不出來唉,你洗乾淨換身衣服後,長得好秀氣,好漂亮呢,真不像個男孩子。”
何羽謝紅着臉,尷尬地笑道:“師瞳哥哥,你不要嘲笑我啦。”
師瞳古怪地看着何羽謝,突然說道:“羽謝,我們結拜吧?”
何羽謝愣了一下:“結拜?”
師瞳重重地點頭,道:“沒錯,結拜!這樣,以後你就是我弟弟,也方便我們互相照顧嘛!”
何羽謝還是驚訝地沒回過神來:“結拜?”
師瞳卻不管何羽謝了,徑直拉着後者往外跑去:“來來,跟我走,我們結拜去!”
“我,我不要啦……”
圓月當空,月色美如畫。
就這樣,她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師瞳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