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兒聽了,都欣慰地點着頭,他們就是覺得瞎子飛槍就是一槍一個,厲害無比。
瞎子歌繼續說下去,“可是,那人倒地的聲音,卻引來了幾個人的腳步聲,我只好再用短槍攻擊他們,一連向他們擲了十二槍,最後還用槍胡亂划着,也不管有多少個撲上來……不知過了多久,百夫長遠遠地對我大聲的喝,‘不要舞了,敵軍全都死了’這時候,我才知道我殺了人,我的心就不安了。”
說到這裡,瞎子歌長吁了一口氣,好像感激幸虧還能夠活着回來。卻聽得羅龍好生羨慕,呂曼兒好生擔心。
唐英看見大家都聚到瞎子歌那裡去,心裡卻泛起了一些不是滋味的感覺,卻不得不承認,正是瞎子歌在這時開講遭遇,而讓大家減低了對他的關注,讓他不再那麼的難堪尷尬。
“唐營敢死軍”的那個百夫長質疑地問:“場上的確是有十二個人中了你的槍,也有一些是被你誤傷誤殺的,但是,全場百多個士兵,他們斷不會一個輪一輪地送上你的槍尖的,到底他們是怎樣死去的?如果是你,你又是怎樣做到的?”
大夥兒聽了,想想也是。都把目光投到瞎子歌的臉上,更加關注他的答覆,要是他,他能不能夠把那百多個士兵殺掉?換句話說,大夥兒都在懷疑瞎子歌深藏不露。
瞎子歌歪頭想了想,說:“我當時不知道有沒有其他人在,當擲完那十二支槍,我就怕得要死,就在原地胡亂揮舞着鐵槍。”
也就是說,要是那些士兵真的是他死的,那麼他們都是死在他的亂槍之下;否則,他也無法解釋到那百多名強虜的死法。
衆人顯然無法接受他亂槍殛殺百多名強虜的說法,於是,那百多名強虜的生死還是成了一個未解的謎。
而確切地想知道這個謎底的話,就只好讓時光倒流,讓他們站在一旁去,看看當時強虜敵營中的情況,那就一清二楚了。
但是,時光會倒流嗎?歷史會重演嗎?
衆人不由對這個結果,大呼不過癮地四散而去。
剛纔在一邊聽的過癮的羅龍也邊走邊埋怨呂曼兒:“真想不通你,當初又是你讓俺來打仗的,到有機會去了,你又死摁着,不讓俺去。”
呂曼兒也不由一怔,是呀,這事情怎麼變得這麼矛盾了,當初我不是極力推薦他上戰場殺強虜的嗎?我什麼時候給忘了這一個初衷,給忘了羅大哥的感受了?
難道爲了奉行唐英的不犧牲宗旨,我自己也變的這麼自私了?她望去西山那最後一抹紅蒙的霞光,無可避免地隱沒,就像世間上每個弱小的生命,無可避免地在戰爭中殞滅一樣;但是,這樣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去,實在是太悽慘了。正如黃副將說的,在戰場上也要愛,要和最愛的人最終手牽手相伴死去,這樣纔是最接近幸福的死法。
呂曼兒想到這裡,見羅龍既然強烈要求參戰,那麼便與他相約好:“那好吧,不過,你去了,我也要去。”
她想,如果羅龍不能活着回到桃英鎮的,她一個人活着也沒有意思;還不如和他一起置之死地而後生,共同進退。
羅龍大喜,即時滿口答應她,說,“也好,你就躲到俺的身後,俺會保護你的。”
呂曼兒聽了這話,不由得微微一笑。那天唐英來她家邀她入營的時候,她就想到,如果躲到勇鬥兩虎,被人稱“羅猛虎”的羅龍背後,會不會有可以放心喝茶的地步。
“那好呀,我還要看看你的身手加上最近訓練的‘盾牌刀法’配合的怎麼樣了?”
羅龍點了點頭,劍眉一軒,“現在可以連挑四頭猛虎了。”
“呵呵。”呂曼兒舒心地一笑。無論怎樣,有這樣貼心的男子生死相隨,總是一件美事,而能夠和未婚夫一起出生入死,也算是一種死得無悔的人生吧。
轉而,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容貌英偉的奇男子,舞着一把方天畫戟,怎樣在千軍萬馬中保護着一個弱質纖纖女流的情景。
那又是一種怎樣的人生?
大夥兒掃興地散去了,瞎子歌也站起來,臉不改色地緩緩向山頂上走去。
唐英望着他的背影,感激着瞎子歌分散了他們的注意,讓他從尷尬困局中走出來;但他的心裡也對那個謎一樣的故事很感興趣。他們這一次偷襲成功,是他們齊心合力的效果還是天降神兵的效果呢?
而且,就剛纔的打擊,他對瞎子歌的身世產生更加濃厚的興趣。於是,他也快步追上去,問東問西的,問了一些剛纔問呂曼兒的問題。
而瞎子歌的答覆竟然和呂曼兒說的相同無異。這究竟是他們一早就串通一氣了,還是事實根本就是這樣?
忽然,他問瞎子歌,“要是曼兒喜歡你,你會跟我競爭嗎?”
瞎子歌停下了腳步,仰頭想了想,冷然地說:“她都喜歡我了,我還跟你爭什麼?”
唐英聽了不由一愣。他這話是說,要是呂曼兒愛上他,他是不會把她禮讓給他的。
想到這裡,他的眼眸不由掠過一絲怨恨的妒意。
而瞎子歌卻視而不見地繼續走到中軍帳前,唐英連忙吩咐他就在外面站崗好了,不需要他進帳內去。
瞎子歌便安然待在帳外,像一個小孩一樣,獨自仰望着深藍的蒼穹,細數着夜幕漸漸地降臨。心裡卻惦念着那晚偷襲時的感覺,除卻了殺人的驚懼,還有着另外一種不爲人知的興奮,此時,他重又細細咀嚼着那種興奮,渾身又莫名地激動起來。
忽然,下面熙熙攘攘地涌上一大羣人,他們跑到帳外,見瞎子歌在站崗,不由驚問:“瞎子歌,今晚輪你站崗了?”
瞎子歌心中不由一暖,原來是“唐營敢死軍”那些和他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來了。但是,公事公辦,他還是一橫鐵槍,把他們擋在帳外,問:“你們是要找唐將軍的嗎?”
“是呀,我們辛辛苦苦搶來的糧草,又落在強虜的手上,我們強烈要求再去偷襲一次,把它們再搶回來!”大夥兒都激動地說。
再偷襲一次?瞎子歌心中一震。心裡不由一陣苦笑,這羣人也太天真了吧,還真以爲上次是天神保佑嗎?還不知道這要多麼的幸運,他們才能夠活下來嗎?
“那,且讓我進去通報一聲。”但是,他依然要進帳內先向唐英通報。
雖然大夥兒可以一眼就看到裡面的唐英,但也不敢擅自闖入,便都待在帳外,等候他的通傳。
帳內,唐英也看到外面大夥兒來的勢頭,也心知他們這次必是爲了那些糧草而來,聽了通報後,更是不由地仰天喟然一嘆。本來,他也很想取下那些糧草,但是,如果與強虜正面衝突,又恐怕傷及唐營的兄弟,毀了他一世英名。所以,剛纔在用晚膳的時候,他拒絕了軍士的建議,任憑他們在背後對他有任何的非議,也堅決不願意鋌而走險。
但是,“唐營敢死軍”前來請願,那又不一樣了。他成立敢死軍的原意,本來就是犧牲一小部分人,保全大部分人,如今,既然他們願意,他還有什麼理由再阻止了?
“有請!”他嘆息完畢,便叫瞎子歌請他們進帳一談。
一進帳內,百夫長果然代表着大家,向唐英抱拳陳述:“將軍,目前擺在咱們眼前,就是一個唾手可得到雙倍糧草的機會,我們‘敢死軍’願意再爲大家去偷襲一次,用擒賊擒王的方法,把他們全數殺退,從而收穫他們留下的糧草。”
唐英還是關心他們的性命,憂心地問:“這方法,你們認爲可行嗎?可以保全兄弟們的性命嗎?”
“可行!”百夫長再次抱拳,剛直地說:“但是不擔保沒有死傷,只是依照將軍這樣的打法,我們的糧草遲早會用完,要是明天他們再調來了幾千人,那我們可就有全軍覆滅之虞了。”
唐英心中微呀了一聲,發現他們的擔心也不無道理,便點了點頭,“看來,你們這次是志在必行了。”
“是,一切責任我們承擔。”百夫長堅定地說,瞎子歌在旁邊聽着,也不禁爲之一震。
“那好吧,我恩准你們。”唐英微嘆了一聲,說:“但是,我們不會給你們有任何的後援,頂多我會讓弓箭營的人在防禦石牆上等到四更天,你們要是有危險的,可以向山上撤退,弓箭營會爲你們斷後。”
然後,毅然地轉過身去,似乎不忍心看見他們最後一次的背影。便暗暗地爲他們祈禱,他們上次因緣際遇,才得以全身而退,但是,這次呢?
這次,他們還能夠活着回來嗎?敢死軍雖然是拿來犧牲的,但是,他也想這種犧牲能夠來得遲一點,晚一點,最好,能夠延期至他們百年之後……
“謝將軍!我們走了。”百夫長再次朝他的背後抱了抱拳,當下請辭後,即時和大家退了出去。
瞎子歌一直把他們送到了帳外,又在帳外站起了崗。
忽然百夫長回頭一瞥,驚訝地問:“林歌,你不隨我們去嗎?”
“是呀,你也是咱們敢死軍的一份子,這次你沒理由不去呀。”有軍士埋怨說。
“我們還得靠你的十二支‘瞎子飛槍’救命呢。”有軍士也邀請說。
瞎子歌微歪了歪頭。想起他們剛纔爲營請命的熱血,剛纔百夫長的斬釘截鐵,便點了點頭,決意再隨他們一起,偷襲敵營。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