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曼兒又想起瞎子歌之前容不下唐英,唐英現在也不兼顧着瞎子歌,他們兩個,開始誰也不讓着誰了!
臨到廂房門口,她忍不住幽嘆了一聲。
輕推門而入,小棠和小梨正在房中整理着什物,看着她若有所思地走到牀沿,倒頭便睡,不由得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輕掩上廂房門,悄悄地退了出去。
呂曼兒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深陷在他們兩人之間的沼澤裡,深深地無法自拔。就因爲這一次強虜再度來襲,她與唐英的意見不合。
唐英以傷兵爲由,堅決不出兵;而她心繫着瞎子歌,不可能袖手旁觀;這就等於給她開出了難題:讓她隻身前去支援瞎子歌,無異等於不支持唐英,不贊同他的觀念,將要辜負唐英那份包容的深情。
一邊是唐英新近的溫柔,讓她倍感的安全;一邊是瞎子歌八年的感情,有輕擁入懷的肌膚之親,有舉杯同飲、並肩賞日的怡情,有他默默注視、悄悄地完成的情誼,一切的一切總是讓她感到舒暢而平靜。
此時,要她必須在他們兩人之中二選一,她不由糾結得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睡。
以前,羅龍與瞎子歌,她會憑一句指腹爲婚而選擇了羅龍;也因爲瞎眼而離遠了瞎子歌;現在,瞎子歌和唐英,兩人都沒有指腹爲婚,瞎子歌也已經恢復一半的明眸,那明眸總令她意亂情迷。
她在牀上翻來覆去的冥思苦想,卻始終也找不到那個雙方的平衡點;而讓她失衡,她又應該傾向誰?
想到這裡,才發現內衣衫也被思索的冷汗溼透了大半,不由怔了怔。翻身起了牀,但此時天時已經三更,外面的月華已經斜斜地瀉入房裡,那兩個丫鬟已經到偏房去休息了吧?
她拉開房門,來到偏房,找那兩個丫鬟來了,卻只有小棠在蜷伏地睡着。
“小棠,能夠替我燒熱水嗎?”她搡醒了小棠,小棠揉着睡眼地點了點頭。
那小梨又哪裡去了?小棠不會說話,她本來想找小梨的,她卻在這時候不在,這麼深夜,她會去哪裡?
呂曼兒走出偏房,輕扶着外廊的憑欄,仰望今晚月明星稀,星漢璀璨,不由自主地把眼眸投入微藍的夜色去。
忽然,“呵——”一聲銷魂的輕吟,穿過了茫茫夜色,從假山裡傳到了呂曼兒的耳中。
“她又去那裡了?”呂曼兒聽了,心中不由一怒。上次他們不是千保證萬保證,不再在衙內試行房事了嗎?
她逕自沿着小石徑走過去,越來越近,那女子的浪聲越是痛苦,越是高亢,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來到假山前,她回想了一下上次的情景,深吸了一口氣,做好了心理的準備,才偷偷地瞥了裡面一眼。
藉着月光,這次,她在假山裡面,竟然發現小梨坐在那男人的胯下,搖頭晃腦,恣意若狂地哀叫着,扭動着那瑩亮的腰肢,一半痛苦一半歡樂似的,讓人捉摸不定。
那男的也在下面扭動着那有力的屁股,大力的向上迎送,每一下與小梨胯部的撞擊,都給小梨帶來更大的吼叫,摻雜着痛苦與歡樂;一連迎送了數十回合,聲浪連連,屁股啪啪作響,兩人似乎進入了忘情的境地,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外面呂曼兒的拜訪。
呂曼兒聽了黛眉一顰再顰,心裡卻油然而生出一種癢癢的感覺。這就是傳說中的兩情相悅嗎?
要是真的,那麼,將來她又和誰兩情相悅,和誰達到這麼歡樂的境界呢?
想到這裡,她感到自己比小梨還要可憐。輾轉在幾個男子身邊,她似乎還不懂應該怎樣達到兩情相悅,在這方面,她竟是比小梨懂的還少。
再看看裡面的兩人,又換了一個抱姿,繼續忘情地結合着,她心中一嘆,也不再吭聲阻止他們了。
因爲,她自己也不懂什麼是兩情相悅,哪有資格說人家了?況且,要是小梨他們感到幸福歡樂的,也由着她了,她自己也被自己的事情煩繞,不便再幹涉縣令夫人的份內情。
想着想着,她便黯然地離開,幽靈般地四處轉悠悠,轉到馬棚裡,看到了那三匹愛馬仍然在棚裡,心裡不由一暖,走過去輕撫了它們一番,還把“火藥味”的拴繩習慣性地改爲了活結;這才安心地轉回了廂房。
回到廂房門前,這時,小棠跑過來,比劃着手勢,似乎在說熱水已經準備好了,讓她馬上過隔壁的澡房裡去。
她驚喜地隨着小棠來到了澡房,果然發現裡面已經熱氣瀰漫,和窗外輕柔雪白的月色混和在一起,白茫茫的一片,如同人間瑤池一般。
她利索地褪去所有衣衫,光溜溜地跨進了浴桶裡,由着那些熱氣包圍着渾身吹彈可破的嫩膚,把整天的抑鬱從毛孔裡逼出來,她的身心便在此時得到片刻的平靜。
她輕輕地用浴巾擦拭着伴隨自己二十年的肌膚,擦拭着自己和小梨一般的胸部,小腹;多年來,雖然她日間要餵馬,但身子還是保持得滑膩如脂,冰清玉潔。
那樣子,真的可以取悅男子嗎?她驀然想起小梨胯下那男子,如狼似虎、飢渴交迫似地需要小梨,霸佔小梨,像看待自己的生命一樣,緊緊地擁着,不讓別人奪去,永遠都捨不得放手。
那該是一種怎麼樣的愉悅感覺?怎麼感覺比瞎子歌的眼神還要讓人心如鹿撞,有如亂麻?還是比那次瞎子歌的嘴脣輕輕地印在她的嘴脣上那麼的酥麻刺激,那麼的心亂目眩?
如果換了唐英和瞎子歌,他們會飢渴她的身子嗎?要是這樣,這樣的身子,應該給誰?誰會奪去她的童貞後,還會對她、對她的孩子負上一輩子的責任?
“嘭——”
突然間,澡房門被人大力地推開,呂曼兒下意識地用浴巾捂着,驚愕地看着門外。
“原來,你在這裡?”
門外,唐英醉醺醺地擁着提着燈籠的小棠,哈哈地邪笑着,一搖一晃地闖進來,小棠在他懷裡,驚恐得有如小貓,不敢掙扎。
“你這是要幹什麼?”呂曼兒見他無禮地闖進來,不由嚴辭地問。“難道不知道我這是在洗澡嗎?”
唐英似乎還真的不知道,一進來就甩開小棠,踉蹌地跌到她的浴桶旁,兩手撐着桶邊,紅着眼地盯着她,忽然,張開哭腔嗚嗚地問:“你爲什麼還要惦記着那個瞎子呀?”
一股難聞的酒味撲臉而來,呂曼兒不由怔了怔,半晌,才心疼地說出實情:“他是我的好友,我怎麼能夠不惦記他?”
“我呸……”唐英聽了,狠狠地啐了一口水在她的浴桶裡,“他本來就是你的小情人,你一直在對他念念不忘!”
呂曼兒看見他這粗俗的談吐,不由把身子縮到一邊去,氣呼呼地說:“就算是,那也不關你的事。”
“爲什麼,爲什麼?我對你一見鍾情,一往情深,做什麼都爲了你,什麼都讓着你,你爲什麼一點都不領情,爲什麼還要惦記着他?”唐英聽了,大受刺激,不顧一切地仰天咆哮如雷,把一直以來滿腔的抑鬱一股腦地傾瀉/出來,情深之處,動人心絃。
呂曼兒的心一下一下地裂開,滲得出血來。“你的溫柔我有領情的,我就要你不要那麼自私,那麼絕情,出兵去支援他一下!照顧一下我的感受,別把我最後的好友也給害了!”
最後一句,她也是用咆哮的。沒有了瞎子歌,她閒時跟誰去聊去那天真的童年?沒有了他,老了以後,誰給她送來那童年美好的回憶?
這麼多年以來,她一直在以女兒身,不辭勞苦地餵馬,刷馬……,這些無聊乏味的日子,她是怎麼過來的?如果沒有當時瞎子歌的一個點頭,她會跟着她的父親去嗎?她會八年如一日,快樂不知時日過嗎?這些時日是誰給的?
也許唐英可以給到她幾十年的愛情,可是,他卻不能像瞎子歌那樣給她每一個希望的早晨,每一個歡樂的中午,每一個詩意的傍晚,每一個安心的夜晚!
無論是情人還是朋友,她就是這樣的缺不了他。就是無論他是否瞎一輩子,也要帶上他,保護他。
這一些感受,除了他們兩人外,唐英不明暸,黃副將也不明暸。
“那麼,你幹嘛不照顧一下我的感受?別再在心裡惦記着他,別讓我再見到他!”唐英是不明白,可是,他湊近過去大聲地嚷喝,就是想她明白他,明白他今晚的酒喝了多少,現在的心就有多痛。
聽了這句話,呂曼兒才若有所悟,難怪瞎子歌容得下羅龍,卻容不下唐英,因爲,羅龍會因爲他是她的好友,而包容他,接受他,而唐英卻半點也容不下他,在別人容不下你的時候,你又有什麼來容下他?
“你這是妒忌,小腸雞肚,沒有容人之量!”她現在終於明白瞎子歌的苦況。他是想做那個默不作聲,站在背後的瞎子而不得。
“愛情就是自私的!決不容許第三個人的存在!”呂曼兒的結論快要把唐英氣瘋了,他不由湊得更近去,向她曬說他所懂得的國外文集上的愛情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