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防禦石牆前,百夫長就探子探來的情報地圖,開始爲他們講解行動前的佈署:“首先,我們還是要攻中軍帳,擒賊先擒王,有了主將在手,就不怕他們不乖乖就範。”
衆兄弟聽了,無不點頭稱是。
“同時,要控制住他們的馬欄,沒有馬的強虜,就是爬地的烏龜;威力大大減少了許多,咱們跟他們廝殺也不用怕。”
大家的臉上頓時喜上眉梢。
百夫長又說:“咱們不用唐將軍那一套,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團結一致,我這個方案可以保全大家的性命,但是與敵對戰,受傷就不可避免了。”
衆人都點頭表示理解。
“所以,我們要兵分兩路。”百夫長說完,就讓大家分別站成兩隊,不一會兒,他們站成了兩隊後,由一個老兵率領另外一隊準備去控制住他們的馬欄。
但是,瞎子歌仍然呆站在原地,哪個隊也沒有站。
百夫長眯眼朝他看去,問:“瞎子歌,這一次,你願意跟隨哪一隊?在哪一個位置了?”
瞎子歌淡淡地說:“我隨便好了,我走的慢,就跟在後面。”
百夫長咧嘴一笑:“這一次,敵營靠的這麼近,咱們不方便騎馬去,你可沒馬可看喲。”
瞎子歌也輕笑一聲:“那我替你們押後好了。”
衆人大笑,也不強求他。
就在這時,兩道人影倏地跑到他們的面前來。
“羅龍?”有和他同營的兄弟很快就認出了其中一個來人。
“是俺,俺要加入你們,一起去。”瞎子歌聽得出是羅龍的聲音,鼻子也嗅到了呂曼兒那道奇特的幽香。
“我也要去。”這次果然是呂曼兒的聲音。
“呃……”百夫長打量了呂曼兒一眼,不禁臉有難色地沉吟了一會兒,“羅龍要加入沒問題,但是,呂姑娘你可不行,你可是全營唯一的馬郎中啊,還是全營唯一的草藥醫師,咱們要是受傷了,你還得準備替咱們療傷呢。”
衆人聽了,也覺得有道理,便一起勸呂曼兒不要去了,“拜託你了,呂姑娘,回去替咱們準備好草藥吧。”
呂曼兒不由得不悅地瞥了一眼瞎子歌和羅龍,寄望他們倆替她求求情。瞎子歌這次也輕吸了一口氣,愛莫能助地轉過臉去,儼然一副不贊成她加入的表情。
羅龍只好把她拉到一邊去,在她耳邊悄悄地說了一大堆好話歹話,她才勉勉強強地點了點頭。
“那好吧,我就送送你們。”
大家這才鬆了一口氣,重新把瞎子歌編入偷襲主營隊,把羅龍編入控制馬欄隊去。擡頭看天色,今晚,天際漆黑如濃墨,遮星蔽月,正是偷襲的好時機。
唐營敢死軍終於出發了,這次,他們沒有選擇從山上直接摸下去。因爲,強虜們的守衛已經加強了這一邊的監視了,百夫長選擇了從西邊繞了個彎下去山道上,然後從西邊繞回強虜的敵營,讓強虜們防不勝防。
呂曼兒一直送他們到西邊,又一直望着他們消失在茫茫夜色當中。倏地一眨眼間,原地上,空蕩蕩地消失了可人兒的蹤影。
敢死軍的兄弟們毫不知情地繼續繞那一個大圈。卻用去了他們一個時辰,直至三更初,才遠遠看到敵營轅門那昏黃的燈籠串。
“藏起兵器!”百夫長低聲地吩咐下去,大夥兒趕緊把兵刃部分用汗巾纏了起來,不讓刀鋒上的寒光泄露在燈火下。
然後,大家都屏氣凝神,夜貓般快捷地摸近臨近轅門下,疊起人牆,把暗殺的好手頂上了寨樓,一輪手起刀落,悄無聲息地解決了兩個崗哨。
“兵分兩路!”進了敵營,百夫長連忙吩咐下去,霎時,兩隊人迅速地沿着營帳的背光面,像靈蛇一樣紛紛快步朝各自的目標逶迤地掩藏過去。
不料,就在他們剛潛到主將帳前,卻發現一路而來,空無一個遊哨或崗哨。
“不妙呀,這裡怎麼沒有崗哨了?”百夫長盯着那中軍帳前空空的近衛哨,想起常站在中軍帳前的瞎子歌,心頭不由升起一絲不祥的預兆。
“大哥,裡面沒人。”忽然,有快步的兄弟跑過去掀開了中軍帳,裡面果然空空如也。
百夫長一聽,臉色頓時大變,“不好!咱們中計了,撤——”
他話音未畢,四周八角頓時鼓角喧天,殺聲震谷,陡地閃出了八隊強虜的兵馬,從四面八方把他們團團圍了起來。
“這,這如何是好……”大家不由得被逼背向背地縮成一團,準備作困獸鬥。
就在強虜們醜陋的笑容泛起之際,驀地,不知從哪裡飛來數顆飛蝗石,“咻咻——”地劃空而來,準確無誤地把兵營裡裡外外、所有的燈籠串全都打落在地,熄滅了燭光,全營一瞬間陷入一片幽深的黑暗,如同墮落魔鬼的黑手之中。
剎那間,雙方都不由一下子愣住,驚恐地停止了動作,誰也不敢貿然行動。
但是,一下子失去燈光的馬兒卻不這樣想,它們很不適應,都忍不住躁動起來,掀翻了不少的強虜,驀然,強虜們中間響起一個很聒噪的聲音,像是要他們趕緊找來應急的東西。
沒有燈火的強虜,就像一個個無頭蒼蠅,在亂碰亂撞;但是,沒有燈火的敢死軍,卻呆像木頭人,茫然不知所措。
忽然,一道聲音在他們的耳邊細細地響起:“一個個地牽着手,跟我來。”
大家細聽之下,心中一喜,竟然是瞎子歌的聲音。是呀,瞎子歌無論白天晚上都已經習慣了在黑暗中行走,並且耳朵和鼻子都異於常人的靈敏,這裡只有他一個人是無懼黑暗,又最熟悉黑暗,跟着他走,還有什麼可怕?
於是,他們頓時冷靜了下來,都按着瞎子歌說的去做,一個個地牽着手,躡手躡腳地行走,祈求趁着強虜也無法發現他們,慢慢繞過他們,先退出包圍。
不知走了多遠,瞎子歌忽然要求他們停了下來。然後,就再也沒有聽到瞎子歌的聲音了。
就在這時,眼前有火光乍起又滅,照亮了他們鼻子底下,幾個強虜醜陋的臉孔,不由嚇了他們一跳,瞎子歌還沒有帶他們走出包圍圈嗎?
眼看着四周的火把接二連三地點亮,大夥兒這才確定他們還在敵營內,並沒有走了多遠。心裡不由得一陣悲哀:這一次真要全軍覆滅了嗎?
可就在這時,瞎子歌在他們的背後大聲地吆喝一聲:“兄弟們,都朝前面砍!”
大家一聽,馬上恍然起來。他們爲了保命,紛紛振作起來,扯去刀刃上的汗巾,揮刀挺槍地就朝近在眼前的強虜砍去。那些強虜們還不知道他們已經靠的這麼近,等他們從微弱的火光中看到一道道寒光乍起時,頭首立即被分家。
敢死軍照着瞎子歌的話,奮勇地手起刀落,面前人叫馬嘶的,慘叫聲迭起。殺了半晌,大家才發現,原來瞎子歌是把他們兩隊人,分別移到強虜的兩個分隊上,把強虜反包圍起來。
衆人明白過來後,都在瞎子歌的發令下,先發制人,奪得先機,轉瞬砍殺了數十人馬,猶如鬼神般突然出現在一個個強虜的面前,嚇了他們一跳,頓時慌了手腳,只好且戰且向後退,一直退到山上去。
這時,大家又發現,這裡已經是敵營的北面,也是唐營的防禦山下,只要他們奮力砍殺完面前這兩小股強虜,他們就可以突圍而出了。
這一發現讓他們對瞎子歌的安排不由感到驚喜交集。當初,他們還以爲瞎子歌無能爲力,帶他們出不去呢。
原來他是擔心走到半途被強虜們點起了火把發現了,反而追殺他們,那時候,被強虜衝殺的肯定是他們。
想到這裡,大夥兒不由對瞎子歌在那麼情急的情況下,依然這麼冷靜地分析到這一點,佩服得五體投地。
只是,瞎子歌會不會是知道了強虜們要準備點火把呢?他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面對強敵,大家也只好把這一疑點暫時壓下心頭,先以多勝少地圍殲眼前的強虜爲要。
可正當大家感到突圍有望的時候,後面其他分隊的強虜,已經點燃了火把殺奔過來。那些被他們壓着廝殺的強虜見了,也頓時士氣倍增,團結在一起,負隅反抗,準備和後面的分隊裡應外合,重新把他們包圍起來。
這下子該如何是好?今晚他們是不是就要全軍死在這裡?後面的強虜越來越近,眼前的強虜又大發神威,一時半刻還解決不了,大夥兒眼看着就要面臨腹背受敵之困,又苦於無法抽身迎敵,大家心裡不由得開始焦急起來。連連在人羣外再次尋找瞎子歌,期望他再救他們一次。
然而,瞎子歌就站在他們的身後,一直拄着鐵槍,靜看他們的廝殺,一副對他們很有信心地樣子。
突然聽到後面的強虜殺至,他也被嚇的霍地轉過身去,冷看着他們。
“別理他們,繼續殺!”瞎子歌忽然大喝一聲,力透他們失落的心志,繃緊了他們脆弱的神經。
天啊。你來救救咱們吧。大家不由都悲哀地把最後的希望交付給幽黑的蒼穹,手裡也只好在瞎子歌的催促下,加緊了眼前的廝殺,希望在後面的強虜趕到之前,能再多殺幾個,再抽身迎敵。
他們一口氣連挑下了幾個強虜落地,牌刀手上前再補一刀,那發了瘋的坐馬,就讓它們縱躍而去。
在後面的瞎子歌,卻在這時,憤然奪過一匹馬的馬繮,飛身上馬,手中鐵槍旋即在空中寒光乍閃,策着馬朝着那強虜的分隊中間衝了進去。
這可把大家嚇了一大跳。這瞎子歌他怎麼了,他不辨路,結果跑向敵陣去了嗎?他這是爲了他們而去犧牲自己嗎?想着想着,他們不由爲即將被敵軍斬殺馬下的瞎子歌而灑下了男兒的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