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呤乓啷,迷茫森林裡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傳來,不絕於耳。地面落葉被卷得飛起,塵土飛揚,一隻鐵背獸從塵土中倒飛出去,一頭撞在了大樹上,當場斃命。
待到塵土散盡,地面坑坑窪窪,大小有十多處。中間站着兩個人,一人打扮整潔,即使被灰塵籠罩亦不染一絲,衣裳不皺分毫。一人衣服樸素,幾近於破爛,只好縫上幾個補丁,但他那一雙銳利的狼眼叫人不敢輕視。
這兩人背對而站,正是昨晚達成合作的張陽和龍勝衣。
兩人大汗淋漓,手拿短劍,半弓着身體在大口喘氣。龍勝衣臉上蓋不住喜色,雖然體力差不多耗盡,但眼神興奮之感越來越重。手中的劍流淌着妖獸綠血,新鮮滾燙,彷彿炙熱了自己一般。
他從沒像今天這樣這麼嚮往血腥,聞着血腥味能讓他感覺到愉悅,好似天生便是個獵人,只爲獵殺而生。他從來沒像今天這般這麼痛快,以往與妹妹流落街頭,爲一口飯苟且偷生,任由打罵,不敢還手,連那些人的狗朝自己吠亦是如此。
等他們打得爽了,罵得歡了,自會丟下幾枚銅板。靠着被那些公子哥消遣娛樂,自己在這種夾縫中求存苟活。
而現在自己已經不同了,對,這是全新的自己,即將羽化成蝶的自己。
張陽則甩了甩手中的短劍,將血滴甩幹抹淨,他不是見不得血,只是本能地抗拒,他見過太多太多了,他不喜殺戮,可眼神深處又似是藏有一絲癲狂,連他本人也沒有發現。
“這鐵背獸真夠棘手的,背上佈滿了鋼鐵一般的刺,腹部又有如岩石,在地底下鑽來鑽去,簡直砍不動殺不了。要不是你看出它頸部有柔軟處,讓我刺瞎了它的眼睛,將其踢上空中,一劍封喉。真不知道要怎麼辦”龍勝衣咧笑着嘴,一邊說着一邊走向樹下的鐵背獸,割下一小截尾巴,放進袋子裡,再緩緩放入懷中。
拍了拍懷裡的妖尾,那鼓鼓漲漲的感覺,讓他第一次有了踏實感。
張陽並沒有絲毫喜悅之感,反而皺起了眉頭,黑亮的瞳眸不停的閃爍着,從兩人談攏那刻開始,冒極大風險趁着黑夜,他們就開始獵殺。因爲他們只剩下一天,跟別人的差距太大了,必須要爭取每一分每一秒,所以才選擇在妖獸活躍,衆人避開危險養神的夜晚行動。
他不知道別人有多強,能斬獲多少妖獸尾巴,但是絕不會自認爲自己就是最強。
自己愛獨來獨往,不會法術,僅靠着比一般人出色的身體能力,這樣子的獵殺速度決計會比那些從小便接觸過法術的天才們慢上許多。
張陽淡淡道:“一共多少了?”
“二十八”
張陽望了望天,霧氣透過的陽光,一絲絲落在地上,已經快中午了啊!
“還不夠,我們去下一處吧!”
“嗯”
“怎麼一轉眼就中午了,這三天過得好快啊”一個瓜子臉,櫻髫小嘴,頭髮微微小卷的女孩對着旁邊的男孩說着。
“對其餘那些人來說這三天就是地獄,在妖獸和幻霧的折磨下,度日如年。”旁邊那人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
女孩撇撇嘴道:“誰讓他們那麼弱,不就是幾隻低級妖獸麼”
“我們也不是很強,不然早就進去了。”
聽到這女孩一個激靈,兩眼裡瀰漫着稚氣的好奇的光澤,激動道:“哥,你說那三個傢伙現在怎樣了?有沒有過去啊!”
男孩揉了揉女孩的腦袋,一臉無奈道:“必定是能過的,凡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在出發之前其實就已經知道這次的試煉過程,也一一作出了對策,特別是這三個變態,妖獸殺得多不多,竟還提早一天就進去了,簡直是不給人活路啊!”
女孩傲嬌道:“切,不就是早一點進去嗎!有什麼大不了的,還好沒遇到,不然本小姐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看着她這傲嬌樣男孩又是苦笑又是寵溺,輕聲道:“還是別小瞧了他們,我們也呆了夠久了,都陸續有人過來了。”
“那我們進去嗎?”
男孩看了看前面的迷霧好一會兒,堅定道:“嗯!妹妹你跟着我,別走丟了。”
女孩甜甜一笑道:“好的哥哥”
“九天之上,悠悠擎蒼,九土之下,悠悠黃泉。
十八之數,未盡其盡,自然之理,未窮之變。
天地之間,魂蕩遊之,取其一變,渾天之靈,
聚魂成靈,靈入殘軀,靈體合一,方再爲人。”
星劍閣後山洞府
一麻衣道人雙手掐訣,盤腿而坐,嘴裡唸唸有詞。聲音從其口中發出,開始如同蚊蟻之響,細不可聞,隨即迅速擴大,振聾欲耳。像是平靜無波的水面投入了一顆小石子,水紋不停的向着四周擴散,直至消失。那聲音似是要傳上九天之上,又似要鑽下九土幽都。
那道人每說一句,周圍的牆壁便亮一次,將聲音盡數擋住,以防外傳,僅餘上下之處,以通天地。
洞府外面一片祥和寧靜,粗大的藤曼盤踞在四面,鳥兒嘰嘰喳喳,在其上跳上跳下,好不樂呵,對於裡面的情形毫無察覺。
麻衣道人閉目詠念,額頭冒出微汗,饒是以他這般強橫修爲,都感覺很吃力的樣子。
這時其快速變換手勢,改作單手,手指兩攏三立。右手手心一閃,出現一顆黑色丹藥,通體圓滑墨黑,錚亮無比,細細觀去,丹藥之上有半道金色紋路,更爲奇異的是落在其上的光竟然有些扭曲。
麻衣道人緩緩睜開眼睛,精芒涌動,他立即將丹藥平託,懸浮在手心。爲了煉製這顆丹藥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積蓄,收集各種珍稀寶材。而且還欠下了不少人情,尤其是黑魔地裡的那一位。
道人輕嘆一聲,不再多想,目光又放在離他不遠處的石牀之上,石牀邊嵌有三顆不知名寶石,淡淡泛起彩光,寒氣四溢,彩光照射在寒氣之上,形成彩霧,美輪美奐。
而石牀上面竟躺着一位女子,只見她一身白衣,面容消瘦,安靜的睡着。
散雲作霧恰黃昏,收霧依前復作雲。
一面紅金大圓鏡,盡銷雲霧照乾坤。
初生的太陽從東邊漸漸露出頭,紅霞漫天,如同水波盪漾,範圍越來越廣,黑夜被一點點驅逐。雲朵也被染上霞光,一卷一舒,活脫脫一個紅衣少女翩翩起舞的樣子。紅得那麼鮮豔,卻一點也不刺眼。
在山峰裡的水澗映着朝暉,霎時間,清澈的水面金波閃爍,像是披上了一件金縷衣裳。
太陽再一上移一點,越過那山峰,陽光照下,直落迷茫森林。
從上方望去整片森林大半都被黃色霧氣覆蓋住了,厚重瀰漫,不管陽光如何熱烈燦爛,風兒如何喧囂可怕,霧氣就像一隻有着強力吸力的毛毛蟲,粘在了樹葉上,樹幹上,樹根裡,除非一口氣將所有樹木推倒,連根拔起,否則休想驅散開來。
星劍閣府
世間飄搖,分合不定。人心難測,爭鬥不休。
每每爭鬥之時,損傷的莫過於腳下之土。再加上域外者的掠奪,這顆星球其實早已風雨飄搖。
本來龐大雜多的修士一邊抵抗域外者的侵襲,一邊又要防備沉寂已久黑白兩地的再次崛起。
人數變得越來越少,很多門派式微乃至消失,靈氣也在歲月的長河裡逐漸減少,而綠澤大幕的存在正是爲了聚集靈氣,不使其四散,維持修行所需。
並且特地開闢洞府,建造靈眼。靈眼便是整個洞府的靈魂所在,它支配影響着整個洞府壯健生長。同時它黃橙色的光芒如同夢一般美麗而虛幻,聚天地精華靈萃之力使修士凝聚元神激發修真潛能,盤腿端坐,瞑目凝神,氣通經絡,天真地秀,日精月華,遂即感知,倍增靈通。
是所有修士乃至妖獸都極具追求的福地洞天,要是這般修行能極大的縮短修行時間,在此修行一年勝過他們在外修行十年。
天剛蒙亮,霧氣尚繞在山腰,小道士已經從山腳緩緩步行,白裡透着紅的小臉微微流汗,瘦瘦小小的身子穿着青色道袍,長及腿腕,上面繡有金邊花紋,平冠黃帔,走到星劍閣某處洞府門前,洞門開闊,曲澗深沉;兩側花木爭奇,數種鬆筍鬥翠;石磷磷,藤蔓蔓,此間盛景永長存,八節四時渾不變,誠爲三界仙家府,滋養五行水洞天!凡是初入洞府之人恍若置身世外仙境之中。
小道士深吸一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先前的疲勞通通散去,眼睛不禁冒起精光,好一塊五行洞天。饒是站在洞口外面都能感受到龐大又濃郁的靈力,恨不得當場就地修練。這要是進去裡面,那還了得。
“小小,什麼事?”宛若銀鈴般動聽的聲音從洞府裡面傳了出來,清脆動人,只聽聲音必定覺得會是爲十六七歲的美麗少女。
小道士聽聞立即清醒過來,直身拱手道:“師叔祖,蘇師叔讓過來我傳話,說是劍胚試煉僅有最後一天了,請師叔祖過去主持大局。”
“說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師叔祖,一個個的都是榆木腦袋啊?”一個赤足黑髮的少女緩緩的走了出來,看着比小道士還要小的樣子。
她蹬着眼睛,倒豎眉頭,一臉嚴肅指着小道士就是一番數落。只是她強裝生氣的樣子看起來只會讓人覺得更加可愛,而不會有絲毫不滿.
小道士一臉的唯唯諾諾,尊師重道,這是星劍閣定下的規矩,不管你的人,心,劍,如何鋒芒畢露,如何不可一世,但在師長面前禮數萬萬不能少。
不過這些話他又不能說,不敢說。之前說了數次也還是被眼前這位師叔祖數落的更加重,什麼傳下來的這些規矩都是陳詞濫調,偏偏還要墨守成規,愚不可及云云。
這種話也只有這位師叔祖敢這樣了,從來她都是打破規矩的存在,就像是一個叛逆的少女,所有不合自己想法的都要推倒。
小道士也不回話,就這麼一直聽着“教誨”,直到黑髮少女說到口乾舌燥了爲止。
半響,黑髮少女纔想起試煉的事情,回到正題,道:“小圓,啊不,你蘇師叔現在在哪?”
“回師叔祖,蘇師叔已經在幻霧迷牆候着了。”
黑髮少女立即翻了個白眼,橫着自己說了這麼多又是白說。
當即便泄了氣,也懶得理了。騰起清光,躍空而去,眨眼間便消失不見了。
幻霧迷牆,即是張陽等人的最終試煉,在其後築有一間簡易小屋,此刻那位姓蘇的胖道人正在裡面打坐,而身前站着的還是那名背火紅長劍,羽衣長袍的青年男子。
迷牆後面森林藏有無數劍僕,不管你從哪裡出來,都會有劍僕第一時間將之記錄下來並帶到小屋門前。
而小屋兩旁赫然站着上百名負劍弟子,一字排開,彼此相隔數十丈,每一個人都散發着凜然劍氣,猶如實質一般。
他們皆神情肅穆,眼睛中不含一絲情感,冷,傲,絕,第一眼看去便能判斷出來。尋常人光是遠遠望着,具要膽寒心驚,不敢上前。
這時遠方出現一光點,剛一看到只針孔大小,難以辨別。眨眼間,光點就變爲巨柱般粗壯,霎時間掠過排列的百名弟子,直衝小屋而去。
奇怪的是,弟子們只略看一眼便收回心神,不管不顧,任由光柱橫衝直撞。
片刻不到,光柱直直往下一貫,顯現出一人身影,嬌小玲瓏,赤足黑髮,正是星劍閣掌門的師妹——薛靈芸,她皮膚白晰,雙眸如山泉一般清澈明亮,勾起小嘴,更平添一點調皮之感,邁開步子緩緩推門進屋。
“小圓,小圓”人還未進,清脆的聲音就已經率先傳了進來,在內的胖道人一臉無奈,如讓他選,最不想惹的就是這名靈芸師叔了。
胖道人起身相迎,略顯尷尬的看了一眼旁邊的青年男子,男子內心狂笑,表面卻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拱手道:“那弟子便先退下了”
胖道人乾咳一聲,道:“嗯。我與你師叔祖有要事相商,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