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第五個蛇寶·幸福始終

青宗是很正經的除妖門派,我師父正是青宗的掌門青山。我是師父最小的弟子,師兄們如今都是門中頂樑柱,在西蜀乃至整個大陸都是數得上名號的大人物。

師父說他老了,以後也不收徒弟了,所以門中很多年紀比我大的徒孫看我不爽,三天兩頭的找我切磋功夫,順帶把我揍得一臉青。

他們都是我師兄的徒弟的徒弟,師父說他比我父王年紀還大,所以我很崇拜我師父,每次我被揍,就頂着一臉包去師父處謙虛求教博大精深的武學,沒一刻鐘徒孫們就被師父揍得鬼哭狼嚎,我表示,我其實並沒有出手,阿彌陀佛,死道友不死貧道。

我本來是沒資格直接一躍成爲師父的徒弟,師兄們都是從底層弟子一步步走上來最後成爲師父的弟子,我是一個例外,因爲這個原因我一直對那些五大三粗的徒子徒孫很客氣。我娘對我說出門在外吃點虧並沒有壞處,我父王說青宗當中誰敢欺負我,就擺出他的名號,他一尾巴掃平青宗。

我不記得我第一次見到師父的情形,因爲孃親說那時候我纔剛出生兩三日。我在奇華叢林連雲谷出生,但是我家在雲昭玉王府,不知道爲什麼孃親會在千里之外生下我,後來二哥偷偷告訴我,孃親在懷我第三個月的時候我生命體徵突然消失,把孃親嚇壞了,是一個叫伽羅的和尚讓我父王帶我到這裡,據說孃親一到這裡,我就正常了。

我兩歲的時候就學完了三哥哥和姐姐的課程,三歲時我就和鳳琉那個騷狐狸大打了一架,扯禿了他一隻尾巴,爲此孃親狠狠打了我一頓屁股,其實我很冤枉,明明是那隻臭美的狐狸欺負我魚兒姐姐我纔打他的。

孃親要打我的時候父王來給我報信,還給我支招,孃親打我的時候,我沒有按照父王說的眼眶一紅,默默流淚,我不喜歡這樣,我覺得我沒錯,哽着脖子不說話,父王看着我又是欣慰又是無奈搖頭,我不知道父王爲什麼露出這樣的表情。不過,孃親打我的時候力度剛好拍死一隻蚊子。

至於那隻臭狐狸鳳琉就沒那麼幸運了,姐姐聽說我被娘打了,二話不說,氣勢洶洶地叉腰頓足找鳳琉算賬,第二天我去看鳳琉的時候他躲在房裡打死不出來,我變成原形溜進房中的時候瞧見了,鳳琉狹長的狐眼好像熊貓,爲此我偷偷樂了很久,後來我覺得偷樂實在不是君子所爲,又去向廚房要了兩隻老母雞送給他補身子。

我五歲的時候鳳琉和我一起跟着鳳鳴叔叔學法術,有時候大哥哥會帶我去宮裡,宮裡的人很多,站在大殿內向大哥哥行禮磕頭,整齊震天地喊吾皇萬歲。我站在大哥哥旁邊數腳下的磚塊,那些人喊完後就跪坐到大殿兩側的墊子上小聲議論。

我能聽見房樑上有沒有螞蟻爬動的聲音,何況是他們的說話聲?

他們都在說什麼祈王爺。

祈王爺說得就是我。因爲我就叫緋佑祈也是歐陽佑祈。大哥哥說我出生後就回到了玉樓城,是父王把我抱回朝中,所以他們知道我並不奇怪。

我五歲之後,孃親的身體就很不好,我不喜歡說話,每次三位哥哥和姐姐坐在孃親榻邊安慰孃親,說着各種笑話逗孃親開心時,我都站在一旁不知道說什麼。

孃親總是很溫柔,即使有時候二哥哥和姐姐時常闖禍,孃親也總是溫聲細語地說話,從未說很重的話。可是我好像被孃親打了好幾次屁股,小時候我只是覺得委屈,不說話,長大後我才知道自己在冒酸氣。

大哥哥和父王一樣寵我,二哥哥總是不見人影,三哥哥是個書生中的頑固,我其實最怕三哥哥,他說起大道理能把歡脫的姐姐說得崩潰,所以我每次見着三哥哥也繞着道走。

孃親對哥哥姐姐都很好,對我也很好,可是孃親總是不太愛搭理我,孃親其實骨子裡很冷清。我時常在院子裡練劍,一回頭就能看到她穿着月白的長裙,靜靜站在廊下,長長的頭髮柔順地拖到長長裙襬上,好像畫裡走出來的神仙。

這個時候我時常收劍恭敬地上前喊孃親,我們說不上幾句話,孃親就會離開。

我九歲那年的冬季很冷,冰天雪地的一片,我和鳳琉在街上遇到了天道門的人,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天道門的人。

是一個女人和一位與我年紀差不多的小孩,那個女人在人羣中並不顯眼,因爲她和她身邊的那個小孩都變了模樣,我和鳳琉告辭,獨自跟在她身後。

那個女人和孃親很像很像,就好像三哥哥和姐姐,大哥哥和二哥哥一樣。她身邊的小孩可能是她兒子,因爲那個小孩和她長得很像,只是那個小孩神色清冷,眉心的銀色火焰花紋很好看,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他跟我孃親更像。

他們倆個在集市買完東西就離開了,我當時也不知道爲什麼會跟上去,因爲家裡長得像的人太多,平日裡對這種現象見怪不怪纔對。

我跟在他們身後不久,就看到他們站在西城的拱橋上與兩個道士打扮的人一起走了,我正要上前一些看清楚就被人從身後大喝一聲“妖孽!”

頓時一驚,匆忙躍起對抗身後之人時才發現身後竟然還有一位揹着長劍的道士,我立刻警覺,這麼多人,怎麼都是自己吃虧,低嘶一聲迅速竄入河流中溜之大吉!沒想到那個道士看到我時目露震驚,竟然沒有攔我逃跑。

大約是這個道士的舉止驚動了橋上的另外四人,我聽到那兩名道士喊那人云楓師弟。

我其實沒走,我到了水裡雖然不一定能打過那些人,但是真出事了,逃跑絕對沒問題,父王曾說過我幾乎全然繼承了赤蚺的血脈,是緋氏最好的繼承人,雖然我不明白什麼意思,但是我到了水裡就不怕了。

我游到橋底下聽到那個小孩的聲音,和他的臉一樣冷然,很平靜的就道出了我的身份,他說:不過一條尚未長成的赤蚺,理他作甚。

我雖然很惱怒被輕視,但還是有些吃驚,我的隱藏術很厲害,就是那兩個道士都沒發現,他竟然發覺了。而且我很確定,那個臭屁的冷小孩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有些隱隱的嫉妒。

我不知道爲什麼感覺得這麼準確,但是確實是這樣的。

本來聽到這裡我就準備擺尾巴游走了,因爲那個小孩貌似已經獨自走遠了,但是沒想到那個女人說話了,她說的話讓我震驚。

她說:我們幾個竟然沒發現被跟蹤,想必是玉王府的原本不打算要的第五個孩子,那條差點害冷小姐性命的純赤蚺妖血脈,胎中三個月就耗盡了母親的法力,不明白冷小姐爲何還這麼拼了命的保全他,如今更護得滴水不露,心悅卻不能與冷小姐母子相認,見着他心中更加難受。

雲楓說:不要在此地胡說八道,倘若因此讓心悅難過,師父若是知曉,你是不是又想被逐出師門一次?

另一個道士說:師父已經幾次催我們回去,過了這幾日便帶着心悅偷偷去瞧瞧也好,離開天道門已有許久。

剩下的我就沒聽到了,這羣人已經走遠了……

我獨自默默游回去了,回到家中,看到孃親坐在迴廊上,看着苑外皚皚白雪,瑩透的五官柔和,父王就坐在孃親身邊,攬住她的腰,讓孃親靠在他懷裡。

我站在下風口,沒有驚動他們,決定繞個彎走過去。

父王正溫聲和母親說話,母親搖頭不語,我腳步一頓,我聽到父王說:如今祈兒長大了,當初他這麼個年紀,璃兒和凌兒都可以獨當一面了,不如送到天道門去磨練一番性子。

聽到天道門三個字,我立刻想起那幾個道士。

父王說:天道門雖與我有矛盾,但畢竟是大門派,這些年行事磊落,不少正道修煉的妖獸加入,頗有進益,想來不會拒絕祈兒這般有天賦的孩子。

孃親說:青山前輩與我們交好,若是祈兒能夠做他的弟子比在天道門更有助益,青山前輩很早之前就很喜歡祈兒這孩子,如今倒是正好。祈兒性子冷漠寡言,很多事都看得明白,就是執拗犟的很,和你當年一個模樣。

父王大笑。

他說:對前四個孩子你都是慈母,惟獨對祈兒是嚴母,他心裡敬你卻也懼你,這可如何是好?

孃親笑罵了父王一句,嘆氣道:祈兒生來與他哥哥姐姐的路不同,能力俞強,將來擔當的責任也愈大,若是與養的和哥哥姐姐一樣的性子,將來難免要吃虧。

聽到這裡,我盯着地面沉默,悄然離開,隱隱聽到父王嘆氣的聲音:難爲你當初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拼掉了半條命才保住祈兒,他是個明白事理的好孩子。

“啪嗒”一聲輕響,我大吃一驚,趕緊胡亂抹乾眼眶,迅速消失在原地。

我九歲那年拜了青山爲師父,之後一直留在青宗,偶爾也會回去看望父王和孃親,如今我已十六歲了,已經有一年沒有再聽到父王和孃親的消息。

聽大哥說,父王帶着孃親離開了雲昭國,一起出去遊山玩水,找外祖母去了。伽羅和尚如今已是大名鼎鼎的大師,前些年樓嵐的一位王妃去世,他告訴孃親,外祖母已化形踏遍萬水千山去了。

我知道,父王是帶孃親去散心,三個月前我接到了父王從北國寄來的幾樣特產,附帶還有孃親寫的信件。一年前,大哥當爹了,大哥的孩子是赤蚺,大嫂子我見過,是個溫柔和順的蛇美人,孃親對此很滿意。父王也很滿意,因爲這意味着以後緋氏族羣會不輸鳳氏。孃親樂壞了,趕回來看軟綿綿的小寶寶。順帶把二哥從頭到腳給訓了一頓。

二哥只比大哥晚出生半刻不到的時間,到如今還是苦哈哈的單身漢,都已經不小了,到處拈花惹草,被一羣姑娘追着趕罵負心漢。

不過,最近我聽說了,二哥正倒追一位人類姑娘,還追得很不同尋常,驚天地泣鬼神地,聽說連聲嚷嚷要對方姑娘爲他負責,聽姐姐說,二哥這次連處男身都沒保住,看看,遭報應了吧?還聽說姑娘已有兩月身孕了,見着他就躲,好像看見了洪水猛獸。

至於三哥和姐姐,倒是沒人逼他們,

我是老幺,更不必擔心這問題。

兩月後二哥就要成親了,到時候孃親和父王會回來參宴,接受一對新人的叩拜。

如今青宗之中也沒人隨便小瞧我,師父每次看到我就在老友年前紅光滿面的把我從頭誇到腳趾頭,就是一根頭髮那也是與衆不同的,全然不顧對方黑了的老臉,爲此我很是憂傷,只得站在師父老人家背後數腳下螞蟻甲乙丙丁。

這日,青宗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個白衣道士。

七年前我曾在玉樓城西城橋頭上見到的兩人其中一人,接待他的是大師兄,他們兩人似乎很是熟悉,大師兄一來就喊他雲輕前輩。

這位雲輕前輩看着很年輕,但是聽幾位師兄說他是雲止山七子之一,他是來找師父的,似乎是西蜀哪裡又有妖孽作祟,雲止山的七子之前都已被派出,如今只剩他一人,今次,似乎是雲止山那位仙尊打算讓門下幾位輩分低的小弟子前去歷練一番,但云輕一人不保險,是以求到青宗。

師父得知此消息也是吃驚,連連大叫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那位竟然低下身段來找自己幫忙,哪個弟子這麼有面子,勞煩到了掌門師尊出手?

師父得意之際,還取笑這情形大約在他那寶貝八徒弟離世後幾十年沒出現,我盯着那位叫雲輕的道士沒說話,想起了當年他們在橋頭所說的話,在西蜀呆了這麼多年,我已經知道很多天道門之事。

那個八徒弟雲狸,已經去世很多年了,據說天賦超羣,被當時天道門長老忌憚,被誅於誅妖臺,大約也因此事徹底得罪了天道門的掌門,長老閣已經從天道門消失很多年了。

只是,兩年前,我已經知道那位雲狸與連雲谷赤蚺王的故事,那位雲狸還有一個名字——桃夭。

桃夭……夭夭……

這是父王喚母親的名字,世間的巧合很少,而他也從來不信這麼多巧合。

我知道,這次歷練的弟子中一定有那位叫心悅的少年,除了他,誰能讓那位從來冷淡的墨仙尊這麼費盡周折?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我不認爲那少年需要很多人守護,只能說明天道門的掌門很在意他,哪怕是一點可能存在的危機,他都不希望心悅去冒險。

白心悅,字念璃。

這是他旁敲側擊,花了好幾年時間纔打聽出來。

心悅,他念叨很久覺得有點像:心悅君兮,君那啥……

念璃?貌似很平常。

不過他知道了一件事,那個天道門的師尊原來數萬年前姓白。

毫無意外,師父很大包大攬地答應了,派出了九位師兄,外加一個我。

我是很想往臉上糊一層泥巴,因爲以我這道行,在那位墨仙上面前大約是自取其辱,糊泥巴就誰都不認識了。

不過我盯着泥巴地盯了一個時辰,還是默默走了。

躲不了,就算了吧。

長得像娘也不是壞事。和那個叫白心悅的長得像也正常,但是天道門的這些沒文化的弟子也不用一雙眼睛盯着快凸出來吧?

沒見過豬跑,豬肉總吃過吧?至於嗎?

幾位師兄不明所以,暗中手肘子捅了我好幾拐,眼神示意咋回事。

我目不斜視,眼觀鼻鼻觀心,默唸救苦救難南海觀士音,阿彌陀佛。

有的事情是怎麼躲也躲不掉的,我們還是見到了墨仙尊身邊的白心悅,幾位師兄下巴快掉到地上,半晌合不攏,視線來回在我和白心悅身上晃。

他擡頭瞧了我一眼,似乎有片刻驚訝,隨即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了。

其實,他眉眼和站在他身前的墨仙尊很相似,和我大約只有七分相似,我好歹也繼承了父王一點樣貌。那七成相似,大約是因爲同繼承了母親的緣故。

墨仙尊看到我的時候沒有一絲驚訝,果然是不同一般人,他估計早已知曉我在青宗,這西蜀之中大約沒有事情能瞞過他的一雙眼睛。

他簡單囑咐幾句,便讓白心悅出來見過我們幾位師兄,白少年不卑不亢,沒有多少表情,禮節卻很周全,不過他經過我身邊時瞥了我一眼,說不清道不明。

沒想到又見面了。他說。

我挑眉沒說話,看來他記憶也挺好。

西蜀的奇華大叢林是母親曾經經歷無數遍的地方,我曾經聽師父說起,也去過幾次,這次去的人不少,我們青宗十位,天道門除了雲輕與白心悅,還有五位叫不出名字的弟子,總共十七人的隊伍。

去的時候各自在涼花河畔休息,幾位師兄正和天道門的弟子說說笑笑,順便打探和我長得很像的人是什麼來歷,我對此實難有興趣參與,只好獨自躺在一旁大石頭上。

頭頂一黑,旁邊坐下來一個白衣服的熟人。

“你知道你叫緋佑祈。”

我轉眸看了他一眼。“白心悅”

白心悅勾脣,很隨意地雙臂枕在後腦躺下來。“我原本不明白爲何掌門會讓青宗的人蔘與進來……”

他語氣縹緲,竟然喊他父親爲掌門。

“我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他是何意了”白心悅望着天,秀長雅緻的眉睫淡淡的有銀芒流轉,與墨仙尊有幾分相似。

“你是天道門弟子,他自然關心”我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話了。

白心悅不說話了,冷眼看着我,讓我莫名一陣心虛,總覺得這時候的他和小時候孃親要教訓我前一個模樣。

“我不妨告訴你,我比你大五個月”白心悅說完,轉身就走了。

其實,我沒有聽父王孃親說起過我之上,姐姐之下還有一個哥哥,也從未聽任何人提及過。我總有一種感覺,或許連母親自己都不清楚白心悅之事。他其實,的確挺悲催的。

我們十七人一起到達目的地時,見到一隻殭屍修煉成的犼,當時情形是怎樣的我其實並不太記得了,只記得在所有人齊齊變了臉色的時候,白少年獨擋一面,冷眸不懼,他手中的銀色紅纓長槍如果我沒有認錯,這是墨仙尊使用了上萬年的武器。

九條白色的巨尾,漫天的白瓣桃花在這片沒有桃林的地方無端盛放,我站在一旁很久都沒有說話,他是一個天賦不輸我的人,墨仙尊一直是西蜀這片土地最具有威懾力的存在,白心悅在他身邊十幾年,想來也差不到哪裡去。

我一直奇怪爲何自己身爲赤蚺血脈卻總感覺身體中有一股隱隱白色的溫和氣流,其實我自從知道孃親因爲生我而大損元氣時就明白,孃親不是妖,因爲她不是妖所以被胎兒時期的我反噬。

可是這樣的情況卻不會出現在白少年的身上,因爲他的父親不是妖。

犼這種生物不是那麼容易對付,見到了如果能逃命就已經是奇蹟了,實際上我也沒想過自己能全身而退,大概白少年被捅幾個窟窿的時候我就得上去獻身給那位塞牙縫。

見着所有師兄和天道門的人都上了,我也就上了。

或許血脈中總有莫名牽連,我們兩個配合天衣無縫,齊齊同進同退,招式收展整齊自如,似乎不需要言語,這時候我隱隱明白那位高高在上的墨仙尊的心思。

那隻犼在見到我們兩個時不知爲何大笑,竟然手下留情。雲輕前輩收劍冷眼站在一側抱拳道:多年未見,前輩可否記得在下。

原來他們認識,您老爲毛不早說!

我大大鬆口氣,與白心悅對視一眼,看到他眼中與我頗爲相同的惱怒與輕鬆,然後我眼前一黑,昏睡不醒。

醒來的時候大師兄在一旁和雲輕說話,似乎在好笑我們二人竟然連倒地的動作都這麼一致。雲輕坐在一側撥弄篝火,說了幾句玩笑話,有意無意繞開了我倆的關鍵性問題。

我不知道雲輕是如何與那麼一個強大的犼認識的,倘若不是一般的交情,犼這種生物不會輕易放過到手的獵物。但是自始至終,他都沒再說起這個問題,我也是很多年後與白少年掌控整個西蜀才知道當年七子除妖殭屍羣的故事。

其實這趟西蜀之行,遠在雪峰上的妖孽並不難對付,但是來回穿越西蜀叢林生生花了一個多月時間,在雪峰上除妖的時間就三日不到。

我們一羣人在西蜀叢林中,不是今日被大號飛蟻羣追得上躥下跳,就是明日被一羣野獸羣趕得狼狽逃躥,要麼後日被野蠻部落叉去祭祀河神九尾神什麼的。喝個水指不定就能從涼花河中竄出一隻巨型蜥蜴……

回來的時候我們一行人除了雲輕前輩,其餘人都很是狼狽,只有那位雲輕抱劍站在一側閉目養神。其實我聽說七子之一的雲輕是最活潑之人,我這段時日實在沒看出來他活潑,只在我和心悅被大蜥蜴追的逃命時他興高采烈在一旁爲大蜥蜴加油助威尤爲起興。

這趟下來,實在是一路驚險,心有餘悸。還和白心悅發展了一段純潔的死裡逃生的革命友情,我們回到青宗的那日,墨掌門竟然和師父在下棋,見着我們回來了,眉頭都沒擡一下。

我突然有些理解悲催的白少年,攤上這麼一個父親,沒有人不鬱卒。

不過,墨掌門真的是巧合在這時間找師父下棋?話說,這位墨仙上四五十年才貴腳來那麼一次,有時候貌似幾百年纔來,怎麼這麼巧這日他們這一行人回來,墨掌門就來了?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我們洗刷乾淨收拾好,墨掌門剛好下完棋,時間不多不少,在心悅走出來的那刻結束。我心裡爲我師父默哀三秒,看來墨掌門棋術高超,忍受師父爛棋很久了。

我們這趟歷練前後花費了一個多月時間,還有不到八九日便是二哥接新娘子的日子,師父對三哥哥和姐姐有大恩又與父王孃親熟識,此次二哥哥成親很熱忱的邀請了師父。

回去之前,我去找了革命同伴,我們倆勾肩搭背出現在天道門廣場上大談人生理想時,遠處圍觀的不少,大約沒想到我會跑到這地方來。白少年有八個不同的師父,每日功課不少,我來的時辰巧,九位師父都被墨掌門叫去瓊華殿。

“九位師父?”不是七位嗎?我後腦枕着胳膊躺在廣場高塔的瓦頂,扭頭疑惑地瞧了一眼旁邊的“戰友”。

“還有八師父雲楓,九師父雲狸”白少年不置可否,盯着湛藍的天空一眨不眨。

雲楓我見過,至於雲狸?

我其實不是很明白,但是第一時間還是想到了那位和我娘長得極像的女人,想來她就是那個雲狸。

白少年扭過頭來怪異地瞧着我:“你難道不想問爲什麼九師父叫雲狸,還長得和……”

然後他就噤口不言了,冷哼一聲扭過頭去繼續看天。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難道墨掌門會認爲她就是雲狸?”

“當然不會,八師父和九師父比較好”

“我也不會”我怎麼會將一個陌生人當成我娘呢?她們兩人完全不同,我第一眼就看出那人不是我娘,何況是墨掌門?“你九師父是你九師父,我娘和她很像,可她與我娘不同,我娘她……”

我頓了頓,不知道怎麼說這種感覺。

“是不同,九師父和她不同……”心悅聲音很輕,我倏然看着他不說話。他目光沒有焦距,淡淡道:“佑祈,我很羨慕你,雲輕師父一直想開導我,他對我說,我好歹在我娘肚子裡呆了七個月纔出來,你三個月就得出來……”

“……”這是什麼勸人的理由?

“我與你不同,因爲我……父親的緣故,我和人類一樣可以在我娘肚子裡呆十個月,可是我娘懷我的時候與掌門勢不兩立,遇到意外早產生下我,或許有一樣我和你是相同的”他轉眸看向我,露出淺淡黯然的笑意。

“是什麼?”

“我娘不想見我父親,但是她懷我的時候很愛我,雲晟師父告訴我,我娘身體不好,爲了我能夠健康活下來,七個月來一直拼命護着我……”

我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

“你娘是誰?”

白心悅坐起身,目光看着九層高塔之下,廣場中不少天道門弟子正齊聲高喝練武。他轉頭認真地看着我:“我娘是雲璃,琉璃的璃,曾經天道門本該有八子纔對,掌門最小的八徒弟”

我完全不明白了。

“你也許不相信,我娘在生下我的時候就已去世,如今已十六多年”白心悅神色難明,似乎連他自己都糊塗了。“長空鏡映萬物,天地混沌,很多事情若不是當事人,誰能相信?掌門也從來不對我說這些,我十歲那年偷偷跑去瓊華殿,不小心將長空鏡花紋摔裂一條縫隙……”

“我看到很多不知道的事,時空多竅,長空鏡連接時空縫隙,我父親希望我母親活着,帶着我走到這裡希望可以改變原來世界的一切。”

“我母親幾世多舛早夭,獨瓣桃花成靈,受盡天地嬌寵便要承擔相應的厄難,這些年我去過南冥很多次,神像記載了我母親的故事,我熟悉快背下來,我娘臨死前對我父親說,下一世不要再出現在她生命裡,她甚至希望灰飛煙滅不要再重複同樣的命運,不要再遇到我父親……”

“其實在這個世界我娘還活着,我知道……她終於不再顛沛流離,即使她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一個我,我心裡還是很高興……”

白少年悶聲扭過頭去,我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我們結拜怎樣?你看,有我這麼個厲害的大哥,以後誰也不敢欺負你”

“誰要你這三腳貓當大哥!好歹我比你大五個月!要結拜也是我當大哥纔對!”

“我要當大哥!”

“你個老幺,別想得這麼美!”

“姓白的!你說誰是老幺!上次你被大蜥蜴追,還是爺救的你!”

“說你怎麼着!你少顛倒黑白!你被蜥蜴咬中腦袋還是我拖你出來的!”

兩個人扭打成一團,很傷風化,很沒風度……

九位師父站在廣場中央,仰頭看着高塔之上你來我往的兩少年,很是無語地搖頭。

雲輕抱劍靠在雲劍身上,挑眉不語,心悅很少有如此高興失態的時候。

雲晟看着好笑也不阻止,雲穹盤腿坐在地上打坐,難得興致盎然地瞧熱鬧。

雲竹槓着長劍,屈手遮眉看兩個少年誰輸誰贏。“雲劍師兄,你瞧瞧是那蛇小子輸,還是心悅這悶小子?”

雲劍雙手搭在豎立的劍柄上,盯了好一會兒才道:“後生可畏,不分伯仲”

“大約就是兩敗俱傷的意思”雲輕補了一句。

“沒想到他倆悶小子竟然好的出奇,果真是血濃於水嗎?”雲翎眸色深邃,話一出口,旁裡幾人不再說話,目光齊齊看向高塔左方的宮殿之上。

白衣雪發,雅淡勝仙。清霜靜謐的瞳眸深邃如淵,清風掠過,宮鈴幽淡。

天道門的風無法吹到遙遠的雲昭,雲璃踏遍萬千土地,卻獨獨繞過了這一片土壤。

這片土壤養不活盛放在他國的雪翎白桃。

次日。

我和白心悅鼻青臉腫地告別,白心悅這混蛋,還大哥呢!有這種大哥麼!

我碰了碰烏紫的眼眶,痛得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臨走前,那廝還忿忿在我背後大喊:“緋祈佑知道尊重兄長麼!下次我一定要報我兩眼之仇!”

哦,我忘了,他的兩眼眶也被我兩拳頭揍青了。

回到青宗的時候,幾位師兄大驚小怪地一陣亂嚷嚷,我很悲劇的被整門知道被白心悅那混蛋揍了。

我在眼眶上敷了兩個煮熟的雞蛋,敷了幾日總算露出本來面目,不然頂着熊貓眼去參加二哥的成親禮,我得被二哥嗤笑一輩子了。

玉樓城在二哥成親這一日很是熱鬧,街頭人來人往,大哥一高興下面想不高興都難,果然統治階級是多麼的腐朽……

整個王府張燈結綵,這次不是在玉王府,而是在凌王府。

二哥、三哥、四姐都在忙碌,大哥一身便服也老早跑來了,順帶來的還有一大羣笑逐顏開的老臣。

我和師父剛進去,四姐就歡呼地衝過來圍着師父,連三哥都難得露出高興神色,兩人兩手一叉,一邊一個把他老人家請去喝酒吃肉了

這赤露露的區別對待!

我憤憤不平地被四姐姐大手一揮,指了個小廝領着去了大哥休息的地方。

我剛進去,就愣住了。

“祖母!孃親!父王!大哥!”

房內坐滿了人,祖母、父王和孃親,大哥夫妻和軟榻上那躺的四仰八叉練翻滾的肉糰子。以及鳳宸、玄冥、良羽三位大叔,以及白瀾、眉瑩兩位小姨,鳳琉也坐在軟榻上興致勃勃拿着一枚葡萄逗那肉糰子

一大家子一起說說笑笑,向幾位長輩行禮後,孃親和祖母上上下下把我看了個遍,再三保證自己過得很好,她們才放心,我剛準備坐下就被鳳琉這小子一爪子撈過去,差點沒勒斷氣。

當時家中熱鬧,難得一次全家團聚,鳳琉這小子在老爹老媽在場時竟也如此,看來這些年過得愜意的很,我很是禮貌地湊過去,很是“親熱”地撈他脖子。

鳳琉被撈得翻白眼,我倆暗中較量,鬥得臉紅脖子粗,沒注意到旁裡小肉糰子邁開肉肉的四肢搖搖晃晃地趴到這邊來,等我發現的時候又騰不開手,這廝露出兩顆才新長出的乳牙,很大方地在我俊美的臉上留下兩枚整齊的“紀念品”

鳳琉笑得岔氣,孃親和父王一眼望過來,我只好伸手將小肉團叉過來抱抱。這廝對着我又是抓又是撓,外加拳打腳踹,雖然只是撓癢癢……

大嫂只在一旁捂嘴笑,大哥完全當沒看見,依舊和父王以及幾位叔輩說着話,到底還是娘比較親,將這可怕的肉糰子抱走了。

孃親還是當年的模樣沒有變,淡如白雲出岫,誰會想到懷裡的小糰子是孫子輩。不知爲何我想起了心悅,想起他說得故事。

很難想象,孃親有如此決絕的時候,從我記事起,孃親一直是柔和溫潤的性子,即使被幾位哥哥姐姐的淘氣氣急了也從未紅過臉。

許是我看得久了,父王看着我笑,我只得匆忙移開視線。父王似乎很是高興地低頭對娘說了什麼,我很想知道是什麼,怎奈修煉沒到家,老爹在前,我仍需奮鬥。

那日,新娘子來時,二哥一身新郎盛服,胸前一朵大紅花映的紅光滿面,興奮地跟個愣頭青似的,全然沒有平日裡的臭美奸詐。

叩謝天地之後便是三跪高堂,衆多賓客面前,父王恢復了太上皇的模樣,鬢邊略有霜白,母后坐在父王一側,顏華幾奪新娘子的清豔,便是以容顏俊魅著稱的二哥也成了旁襯,場中陡然靜默無言,多少雙眼睛看着。

母親眸中看見新人的喜悅在此刻略顯黯淡,我這角度剛好看到父王長袖下悄然捂住母后的手。其實這次是父王要求母后如此,五位王爺與長公主的生母太后卻一直沒有正視露面,前年新皇大婚,母后病重未能前去一直引以爲憾,此次父王有意讓母后正式見面便是讓衆多大臣知曉,這便是當今太后!

觀禮的大臣皇親暗中小聲議論,皆是驚歎,想來本王的母后自然是與衆不同的。

跪拜禮畢,新人入洞房。姐姐死拉硬拽非要我也跟着逮準機會去鬧洞房,我被半拖着進去,轉身的剎那,兩個熟悉的身影從身旁掠過去。

我驚疑地被姐姐拉走,尚未沒有來得及看清。

那次我也不曾想到,心悅會來,那位雲狸竟也跟着他。

我心裡挺複雜的,我覺得白少年身世很坎坷,可是我並不希望母后因爲他而夭壽。

孃親和父王一起去了內院休息,乘着人多的機會偷偷溜開,剛剛宴上來往人多,此刻白少年定是去了母后的地方。我簡直不敢想象,以父王的敏銳怎會察覺不到他?一旦察覺,見到這位長相與自己如此相似又帶着墨掌門的特徵的少年,母后會是什麼反映?

事情一牽扯開,所有的一切就朝着可怕的方向發展,我簡直不敢想象母后知道白少年的存在會是怎樣的反應,父王對於一位不是血脈卻是母后所生之子會不會下狠手?怎麼想都讓人無法放心母后和心悅。

萬一父王不相信母后……

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母后。

然而,世上很多事都是如此戲劇性,倘若我當時沒有出來也許這一切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可我在婚宴上看到了心悅,沒有去鬧洞房,一切就無法躲過去。

這世間每個人都有故事,母后和父王更有說不盡的故事,冥冥之中總有許多我自己也無法說清的巧合,道不明的牽扯。

“母后,我來陪——”我說不下去了。

匆匆趕到母后身邊,試圖以此讓心悅卻步的時候,母后正跪坐在條案後挽袖寫字,父王一襲紅衣長袖將母后半圈到手臂之間,此刻正低聲與母后說什麼。而“自己”卻跪坐在一旁托腮支肘與母后侷促說話,頰邊帶着極淡的紅暈,那雙眸子熱烈而孺慕

我踏進門檻的剎那,母后正託手讓條案旁的“我”站到她身邊來,很輕很輕地喚了一聲“孃親”,我腳步突然頓住,心臟幾乎在這一刻停止跳動。我很確定母后在心悅喚出的稱呼那一瞬間,她幾乎無法遏制顫抖的動作,伸出的手僵了那麼一瞬。

我幾乎想自己趕緊消失,爲什麼會這麼巧合?我無法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喊出的聲音早已傳到了室內。

父王與坐在身邊的“我”齊齊臉色微變,誰也不曾想到會是這樣。

兩個自己同時出現在眼前,心悅立刻轉身就要逃走,或許是因爲心悅本身就與我相似,並不需要太多的修飾,而墨掌門的力量足夠他在短時間內不會被任何人認出,父王沒有防備我們幾個,而母后與心悅的關係使母后更不可能察覺到這不是我。

我從未見過父王變色,他幾乎沒有花費很多周折就抓住了心悅,逼他現出原形。出現在他和母后身邊如此之近,他竟然沒有發覺,父王如何不暴戾?

我看着心悅被父王掐住脖子拎出去,嚇得臉色陡變,心悅冰冷漠然地盯着父王,沒有朝其他地方看一眼,我突然意識到心悅的打算,心中一窒。他分明是不希望此刻母后知曉他的身份!

扮作我的模樣如何不是兩全其美的方式。

“子玉”

“父王!你不能殺他!”

我驚了驚,猛然朝母后看去,卻見母后站在門邊,輕喚了父王一聲。

母后神情沒有絲毫波動,一雙眸子我看不懂,幽深如純墨,沒有沾染絲毫的塵埃。微風拂起精緻的衣袂,素淨柔和。“子玉,他還是一個孩子”

父王動作一頓,沒有再下狠手,見狀,我立刻撲上去!

“父王,他是來找我的!”

父王冷凝地盯了心悅一眼,墨藍的豎瞳閃爍,一把將半死不活的心悅扔到我身上!“不要讓他再出現在你母后視線之內!”

心悅猛咳了幾聲,咳出幾口血絲,神色複雜地看向室內,母后低咳幾聲被父王扶到室內,只能看到秀長的背影,烏黑如瀑的青絲溫柔而幽暗。

事情本來到此也就結束了,我也以爲結束了。

“心悅!你怎麼受傷了?是不是緋玉晗那蛇妖將你打成這樣?”我從未如此痛恨這個和我母后長得如此相近的女人。以至於後來,我也沒想過要她好過。

尖利急切的聲音從遠及近,一道白色的身影如流光飛過來。

我真的很厭惡這個女人,要真是這麼擔憂心悅,爲何明知心悅來見母后不阻止他?難道不知道今日我父王也在母后身邊麼!現在跑到這裡尖叫!要不是母后求情,心悅哪有命等她來鬼哭狼嚎!

“先帶到我房裡”我背起心悅正要離開,不料這女人怨恨地掃開我的手!

“少在這裡假好心!你和你娘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師父怎麼會收了這麼沒有良心的徒弟!”她猛然站起,赤紅了眼衝進屋內!

“你幹什麼!”

“九師父!你住口!”

這個瘋女人想幹什麼!我當時真是恨極了她的自私無知!

至今想來,我都無法遏制沖天的憤怒。

那個女人發瘋之下,聲音幾乎穿透整個院落。

“冷花容!你這賤婦!有本事勾引師父生下心悅,如今有了緋玉晗這蛇妖,就不認心悅,你的心被狗吃了嗎!”

我聽到父王暴戾的嘶吼聲和驚呼聲,我匆忙扔下心悅趕到母后身邊。

那一次母后嘔血難抑,我不知道她對父王說了什麼,父王抱着母后止不住發抖,只不住的告訴她: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我不知道父王究竟知道什麼,母后又在昏迷前說了什麼。

父王暴怒之下,幾乎要了這個女人的命,抽掉她的仙骨,毀了她的聲音。掐着心悅的脖子,陰戾地將他扔出王府,讓我把他們二人扔到雲止山腳。

我把那個和母后很像的女人扔到了瓊華殿的門口,至於心悅,我把他帶回了青宗,治好了外傷就沉默地送他回去。

心悅的傷並不重,敷上外傷藥也就無事。

我剛出現在天道門的時候,所有弟子都仇恨地盯着我,口口聲聲要殺我報仇,那位叫雲楓的人更是目眥欲裂要取我這蛇妖的性命。

我還沒出手,心悅冰冷的站在我面前,他好像變了一個人。酷寒的狠厲眼神盯着雲楓,好像眼前站着的不是他的八師父,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九師父死沒死?沒死的話,徒兒去送她一程”

他說出的話充滿酷烈的殺意,我都驚愕地盯着他,更何況是眼前這位一向最心疼他的八師父,簡直稱得上驚駭欲絕。

有時候我其實很佩服墨掌門,對於所有的事都是冷淡的,即使徒弟被打的幾乎喪命扔到門前這種挑釁行爲,也沒見他眉毛動一下,我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讓他變色。

看到心悅回來,他只冷冷兩字短語:跪下。

心悅犟着脖子在瓊華殿外跪了三日三夜也沒見墨掌門多問一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身邊的八位師父也跟着在旁守着,我不得不承認,他的幾位師父的確很疼他,即使那位被他無禮冷言的雲楓,也沒有對他心存怨恨,對此我很是嫉妒。

這八人依舊對我沒有好臉色,但是也沒有喊打喊殺,或許心悅反常的態度讓他們發覺事情有什麼不對,而不是全然相信那個心存怨毒的女人說我父王要殺心悅,而她爲了保護心悅被打成重傷。

那個女人以後都無法作惡,一個半殘的凡人實在構不成什麼威脅。對此我很是解氣。

心悅在外面一動不動的跪了五日,墨掌門還是沒說一句,我只好決定去爲這位哥哥聲辯一二。

其實我也沒說什麼,只說了幾句輕飄飄的話。“拜你那位九徒弟所賜,仙上得成所願,我娘不僅勾引仙上,還不認親子,已經得了報應嘔血不醒,仙上可以放寬心”

前幾日還覺得這位高踞神壇數萬年的墨仙上幾乎是冰雕而成,臉上從來多餘一分表情,此刻卻陡然慘變臉色,驚慌失措。

我覺得我說話其實挺客氣的,不知道爲啥這位墨掌門在我出去沒多久也嘔血,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臉色更慘白了些。

好吧,我承認,我是故意的。

憑什麼始作俑者還這麼惡人先告狀!污衊我娘!

心悅狀態一直不太好,經歷一系列變故,傷剛好又不要命地趕路,回來就被親爹罰跪,堅持了六個日夜,終於倒了。

我鬆了一口氣。

母后總說我犟,其實有人比我更犟。

心悅一倒,墨掌門就熬不住了,將他抱回瓊華殿去了,我這才轉身回家。

其實,有人也沒有那麼冰冷。

我是真心希望我這個不能相認的哥哥過得好。

在我走之前,我湊到心悅的身邊,乘着墨掌門不在,狠揍了他肚子一拳,打得他連連咳嗽,這才湊近他耳邊告訴了他一件事。

“我從小到大一直叫我娘母后,不會叫孃親。”

雖然我心裡這麼叫,但是嘴裡一般都是叫母后。

不知道心悅能不能意識到我這句話的意思,不過,看他猛然睜眼,狂喜地盯着我,我就知道,他果然不愧是我哥哥,和我一樣聰明!

“真的?!”

“當然是煮的。”

見他又要上來一拳頭,我趕緊拍拍衣裳大搖大擺地離開。

一轉頭,我就瞧見墨掌門負手清冷地站在我身後,我嚇了一大跳蹦出老遠,心悅暗笑,墨掌門當沒看見我,直接走到心悅身邊。

我轉身朝心悅揮了揮手,動了動脣,無聲告訴他,我娘身體好了,我就回青宗,以後一起去稱霸西蜀大叢林。

他笑得很是陰險,做了個啃大蜥蜴腿的動作,我心領神會地走了。

以後還一起去西蜀抓大號蜥蜴。

這便是答應了。

我甚是高興地回家去看母后。

其實,我對心悅所說的只喊孃親爲母后,是希望告訴他,其實母后或許很早就知道他的存在。

我很心疼我的母后,我知道心悅曾說他母親很愛他就知曉,母后其實愛着每一個孩子,可是爲了我們五個和父王,她不能去認心悅。

父王也許在心悅來時剛開始沒認出來,但是他或許早已知曉此事,但爲了母親能夠一直陪着我們,他願意選擇沉默。

他們兩人都知道,卻都選擇隱瞞對方。這對心悅和我們都好,各自在不知道的角落繼續幸福地生活下去不是很好麼?

母親不是不愛心悅,她的愛很隱晦,從來不表現在表面,她認出了心悅卻不道破,在孩子遇到危險時纔不可遏制地出來阻止。

我們一家只希望母親能快樂健康的和父王一直廝守到老,不要再繼續重複曾經的苦難,或許雲止山的那位也明白。

回到家中,我便立刻前去房中看望母后,母后正偎在父王懷裡吃藥,苦澀漆黑的濃烈藥汁難以下嚥,父王正哄着母后喝下去。“夭夭,你喝完藥祈兒就回來了,藥涼了就不能喝了,祈兒就不回來了……”

我:“……”

“祈兒回來後就要回去青宗,如今璃兒、凌兒已經成家,焰兒穩重,魚兒那丫頭有三個哥哥我們也可以放心,以後我們就去海的那一邊,子玉聽說那邊的國家很有意思,有女子爲皇的,也有手腳近兩米的奇怪國度,等夭夭好了,陪子玉一起好不好?”

父王的聲音很溫柔,我靠在門框上笑着聽父王絮絮叨叨地念叨,催眠曲般柔和,母后神情慵懶清魅,淡粉的脣邊勾起微笑的弧度,低低嗯了一聲。

父王高興地親了親母親額頭……

這樣多好啊,以後也要這樣幸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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