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咲坐在映乃家的門口, 她搓搓凍得發紅的手,哈了口氣好讓自己暖一些。
直到映乃要出門遛狗的時候,才注意到了在門口待了數小時的美咲, 後者都快凍僵了。
“真慢呢, 我以爲你都會早起的啊。”美咲勉強擠出一個笑, “我已經凍得沒知覺了啊。”
“笨蛋!”映乃鬆開遛狗繩, 蹲下身猛地抱緊美咲, “幹嘛不打電話給我?你是笨蛋嗎?!”
“你們都沒起牀吧,太早了,不好。”美咲低垂着眸子, 任由着映乃拉自己入屋,“我好冷也好餓, 有吃的嗎?”
“要吃什麼就有什麼, 不要客氣。”映乃抹抹眼角因爲心疼而流下的淚。
美咲坐在映乃拉開的椅子上, 捧着熱牛奶,她滿足地嘆了口氣, “果然還是映乃的家比較有家的味道,光是聞聞都覺得幸福。”
映乃爲美咲準備起吃的,頭也不擡,“我爸媽還沒起牀,回頭我會去說明的, 你要住多久都沒關係。”
“不用刻意聯繫那個人, 我不會住太久的。”那個人自然就是美咲的母親。映乃不說話, 看樣子美咲來這裡肯定又是和母親鬧矛盾了。
吃過早餐之後, 映乃拉着美咲去客房整理了下。
洗漱過後的美咲躺在柔軟的大牀上, 偏頭看着映乃:“不問我爲什麼來嗎?這比較像是你會做的事情吶。”
“你不說,我就不問。”之前來找映乃的時候也沒說太多, 自從冰釋前嫌之後,兩個人對彼此的信任度也上升了不少,也更加默契。
“不過我來這裡之前,也做好了要告訴你一切的準備了。”美咲翻一個身,一手支着腦袋,擡眼看着爲自己整理房間的映乃,“畢竟我信任的人,也只剩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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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美咲的母親找上門來並沒有一上來就批評女兒長達一個多月外宿不良行爲。
在赤司的宅子裡,母女兩個,一個站在屋內,一個站在屋外。
“這段時間你做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你要知道適可而止。”女人打量起自己女兒,“接下來的半年內我不會在日本,我已經聯繫好管家了,收拾一下就回去吧。”
“你來就是爲了說這些?”美咲咬咬牙,美咲握拳,她以爲母親早就把自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現在過來說這些又是什麼意思?
“你也該差不多懂事一些了,動不動就任性耍脾氣,現在鬧到別人家裡來,你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嗎?”女人皺眉,看着女兒清減了不少心裡也揪痛着,“不要任性了,美咲。”
“任性?你以爲我是做這些是爲了什麼?”美咲眼裡盡是不理解,“我在想,到底我還要做什麼你纔會好好看看我?看樣子,現在我做的這些又是白費力氣了,你根本就沒把我放在心上對吧?”
哪有爲人父母的,在孩子離家這麼久才找過來的?來了之後,還來訴苦,完全沒有一絲緊張擔心,甚至還說又要出國,她到底是有多不重視自己的女兒?
美咲也知道自己這麼做不恰當,可母親淡漠的表現總是能牽動起她的情緒。這點從小開始就一點也沒有改變,她不管做什麼努力,母親的腳步始終不會停下,而現在她也不去討好母親了,轉而做讓母親覺得困擾的事情,然而母親也是沒有一絲悔意。
她做這麼多,傷害自己傷害別人,她的內心就不是備受煎熬的嗎?
“拜託了,不要再這樣下去了。”美咲的聲音裡帶着絲絲懇求,“到底要怎麼樣,你纔會重視我啊。”
女人愣了愣,看着美咲,彷彿看到了當年被丈夫傷害過了的自己。當年她也是這樣懇求着丈夫不要拋棄自己,可是他還是毅然離開,頭也不回,一去不復返。
美咲腦袋壓得低低的,自尊心不允許她擡起頭來,她不願意讓母親看到自己無助的模樣。
女人擡起手想要撫摸女兒的腦袋,但卻遲遲沒能做到,看着女兒如此痛苦,她更加痛恨過去的自己,已經現在無法好好表達感情的自己。
丈夫帶給她的傷害,未免太過沉重。
“所以,說到底是因爲爸爸的關係嗎?”美咲突然打破沉默,聲音顫抖着,“因爲你不愛爸爸,所以也不愛身爲爸爸女兒的我對嗎?”
不是的。女人內心在吶喊着,別開臉,她始終還是沒能走出沉痛的過去,以至於無法面對自己的女兒,美咲是那個人曾經傷害過她的證明。
母親的沉默被美咲理解爲默認,她突然仰面冷笑:“我是讓你可以嫁給爸爸過高枕無憂生活的工具,只有生下了孩子,你的地位纔不會受到威脅。我說的對嗎?”美咲悽然一笑,這樣的自己未免太過悲哀,“過去我是你鞏固地位的工具,現在我是你攀高枝的工具,只要依附赤司家,你的工作會更順利,看樣子我還真是好用啊,媽媽。”
“我終於明白了,原來如此啊,不管我做什麼你也從來不會多看我一眼,哪怕我拼了命去學習、去討好你,甚至做出讓你厭惡的事情,你也絕對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不爲別的,就因爲我是個工具對吧?”
“既然你不愛爸爸又爲什麼要和他結婚,又爲什麼要生下我!!不受父母祝福出生的孩子根本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你未免太過自私殘忍!!”
“你已經不理智了,情緒化會影響你的判斷,而且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樣。”女人看着紅着眼嘶吼着的美咲,心中一痛,忍不住伸手去拉美咲的手,卻被美咲甩開。
“什麼叫做‘不是我想的那樣’?我看是你心虛了吧,因爲我全部都說中了對吧?”美咲伸手抹去眼角的淚水,憤憤地說道,“不然你也不會這麼對待我,要不是因爲你的一己之私也不會有我吧,這麼想起來我還真是個悲劇的產物,我原來是這麼骯髒的存在。”
“住口。”她怎麼可以那樣貶低自己?女人冷喝,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不管你是怎麼認爲也好,之後我會讓管家處理你在這裡的事情。”
“你憑什麼決定我的生活?你配嗎?一個從來都沒關心過自己孩子的母親,有資格約束自己的孩子嗎?”美咲的氣話也不曾間歇,憤怒和痛苦吞沒了她,理智不復存在。
“不要再任性了。”事到如今,她也不奢望美咲原諒自己,“你還要在人家待多久?”
“我就是放|縱自己,我和別人怎麼樣,也和你沒有一點關係!”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美咲腦袋偏向一側,錯愕地睜大眼,眼裡的不甘和悲憤一覽無遺。
女人眼裡有着失望和悔意,可如今她也無力改變什麼了,只希望女兒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當初說不滿意我安排的是你,現如今住進人家家裡的人也是你,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等等,她的話是什麼意思?美咲驚愕,好半天反應不過來。
“你什麼意思,我住這裡又和你的安排有什麼關係?”
“這裡是赤司家的分宅。”
也就是說,這棟別墅的所有人是赤司。
那麼,赤發仔,就是她之前避之不及的赤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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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暫時還不想回家,讓我在這裡住一陣子吧。”美咲眸子暗了暗,“即使那個人現在不在國內,我還是不想回到那個地方。”
美咲把自己住進赤司家裡之後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訴了映乃,知道實情之後的映乃很是愧疚:“要是那時候不吵架就好了,就不會讓你經歷這麼多。”
“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想着改造你而沒有尊重你的意願,我太失格了。”
美咲搖搖頭:“錯不在你,你沒做錯任何事。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我沒有事先調查好就貿然行事,說到底是我自己挖的坑,纔會有現在的局面。”
“那現在,你……”映乃想知道,美咲和赤司之間還有沒有可能。
“我需要時間好好想想。”一邊是母親的期望,一邊是她的私心,都指向了赤司。她哪一個也不想依從,所以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美咲想到離別前的那個晚上,赤司的那一個吻。
“真的,應該好好思考下了,怎麼做纔是最好的。”美咲的意識飄遠。
映乃愛莫能助,除了聽好友說,她什麼忙也幫不上。美咲變了,也不再那麼陽光率真,過去的她是絕對不會花心思去想這些的,她從來都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
映乃決定,不管美咲做什麼決定,她都會無條件支持。
因爲這個世界上,也只有美咲最信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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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ercup上,赤司輸給了一直都不起眼的黑子,他恍惚了,也爲自己引以爲傲的自尊而迷茫,到底他想要的是什麼?
腦海裡浮現起美咲在他家裡時的場景,他心頭一緊。
一直以來他都是孤身一人,小時候也好,長大也罷,但在遇到她之後,生活有了顛覆性的變化了。他甚至覺得,有她在的家,纔是家。
拿出鑰匙打開別墅的門,迎接他的並不是美咲那熟悉的抱怨,而是一室的死寂。
他甚至沒有了趕回家的理由了。
伴隨着失敗,他在國中時所作出的決定被徹底打翻了。
他做錯了。
看着那隻小貓咪,赤司走過去,蹲下將它抱起。
“你也想念她嗎?”
“想要再見面嗎?”
“那麼,就帶你去見她吧?”
赤司望着那隻小貓,嘴角的笑意加深,眼裡的溫柔難以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