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卑職死罪!”
李括生生跪倒在地,叩首謝罪。
房中突然闖入這許多甲士,雕花大牀上的李亨亦是駭了一跳。待看清那人竟是新任疏勒兵馬使李括後,李亨直是又驚又怒。匆匆罩上一件中衣,他發着顫指着李括斥問道:“李將軍,這是怎麼回事,大半夜的你帶這許多甲士進府,所爲何事!”
李括心中一沉,思忖片刻道:“回太子殿下的話,卑職本追逐一夥蟊賊至此,親眼見其遁入府中,便...”
“李括!孤再問你一句,爲何深夜進府,受了誰的指使!”
李亨卻根本不信這一套說辭,厲聲呵斥道。
“殿下,殿下要爲奴家做主啊。”那牀上的女子約莫三十多歲,此時正捻起薄單子掩住胸前,泣不成聲。
“夠了,別來煩孤!”李亨只覺一肚子窩火,夾了那女子一眼。迴轉過頭,李亨冷冷道:“李括,孤在問你話呢。”
李括心中長嘆一聲,知道無法矇混過去,索性將實話一一道出。
“什麼?你說你以爲這是高秀延的私宅?”李亨聽後大吃一驚,忙道:“這府邸中不是有巡防的護衛嗎,怎麼沒有攔住你?”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那管事慌慌張張的跑入屋內,高呼道:“一夥兵痞闖了進來。”
轉過頭來他才發現,原來他口中之人就在眼前,忙道:“就是他們,就是他們。殿下,就是他們不顧一切的闖了進來。”
李括這才發覺這管事面白無鬚,聲音尖細,當真是一宮中內侍!
意識到可能不妙,李括也顧不了那麼多虛禮,衝李亨一抱拳道:“敢問殿下這位姑娘是...”
“大膽!”那管事指着李括的鼻子道:“好你個瞎了眼的小兵頭子,竟敢對韋娘娘指手畫腳,還不給娘娘告罪!”
韋娘娘!李括腦中一炸,看來這人便是前太子妃韋氏無疑了。(注1)
自幼生長在長安城,李括如何會不知道韋氏的名號。自從被冊立爲太子妃後,韋氏便一直與太子恩愛有加。不過,天寶五年的韋堅案的卻打破了這段好姻緣,韋堅獲罪身死,太子也因此受到皇帝陛下的猜忌。李括只知道此後,太子殿下寫了休書,休了韋氏,在此之後,便再沒了韋氏的消息。
這韋氏,如今爲何會出現在這私宅中?太子殿下又爲何會在這裡與韋妃相會?
“敢問太子殿下,這座宅子可是殿下的別業?”李括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急道。
李亨稍稍平復了心中的怒氣,冷哼一聲“是。”
“卑職斗膽相問,這宅子可是囚居韋娘娘之用?”
“大膽!李括,這是孤的家事,你,你有什麼資格相問!”李亨爆喝一聲,渾身打着顫。
“殿下,非是卑職不恭,此是恐是奸人設下的毒計,還望殿下如實相告,這樣卑職也好作分析。”
李括卻是不卑不亢,拱手答道。
李亨搖了搖頭,心中直是苦笑。這宅子確是囚居坤兒之所,他被迫休掉坤兒後,她便一直被幽閉於此,只是這等宮闈秘事他又如何能啓齒。
“殿下只需答是與不是!”
“你!”李亨被少年逼得一愣,一時氣涌直是說不出話。過了良久,他才點了點頭嘆道:“是。”
“如此便是了。”李括吐出一口濁氣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一定是高秀延設下的圈套了。”
李亨急道:“什麼,高秀延設下的圈套?”李亨只覺自己越來越糊塗,起先他只以爲是李括誤打誤撞進了這別業,可看這情形似乎另有隱情。
“不錯,卑職本在追查高秀延私通吐蕃一事,順藤摸瓜查到此處。本想此事總算可以有個瞭解,可誰知,哎...”
李括拱了拱手,將前因後果悉數說出。
“快隨孤到外面看看!”李亨只覺事情不妙,一個挺身便下了牀。匆匆的套上一件罩袍,便焦急的邁着步子出了內室。
“嘶。”一出屋子,李亨便打了一個寒顫,偌大的宅邸中竟沒有一個護衛。
“護衛呢,護衛呢!”李亨已經徹底狂怒,這府邸的護衛竟然全部消失,若是剛纔帶兵闖入的不是李括而是刺客,那他現在很肯能就已經身首異處了。
“殿下,殿下,老奴也不知阿。剛纔老奴都快喊破嗓子了,也不見吳將軍他們出來。”
那內侍立時倒起了苦水,一句接着一句。
“夠了!”李亨卻沒工夫聽內侍抱怨,他現在只想知道是誰在幕後操縱佈局。
“將軍,將軍!”李晟帶了十幾名親兵奔進了府門,大聲呼喝着。
“大膽,見了太子殿下還不下跪!”那內侍之前被衆將士‘欺侮’,此刻有太子撐腰,如何不想出出火氣?只見他雙手叉腰,尖聲斥罵,吐沫星子直噴到了李晟臉上。
李晟微微一愣,隨即跪倒:“末將參見太子千歲!”
李亨卻沒心情聽他行禮,擺了擺手道:“起來吧,你剛纔爲何如此慌張?”
“回殿下的話!”李晟沉了沉心緒道:“金吾衛兵馬突然從四周殺出,已經包圍了府邸!”
“竟有此事!”李亨咬住嘴脣慘笑道:“看來相國這次是要置孤於死地了。也罷,你們就隨孤出去瞧瞧,是誰在唱這出大戲!”
“遵命!”
事已至此,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李括嘆了一聲,跟隨者李亨走了出去。
一出府門,他們就被耀眼的火光擾的睜不開眼。近千名金吾衛士已乘馬趕來,將府邸圍的水泄不通。
那爲首之人,正是新任金吾衛將軍高秀延!
瞭然,一切瞬時瞭然!
見來人是高秀延,李亨笑了笑道:“不知高將軍深夜來到孤的別業,所爲何事啊?”
高秀延翻身下馬,一抱拳道:“太子殿下,臣聽聞崇業坊響起兵戈撞擊之聲,便差人查看。誰知果真在您府邸外發現了足足一百餘甲士!”
高秀延早有準備,自是答的頗爲順暢。這一百甲士便是鐵證,任他李亨如何抵賴也無濟於事。
“哦?那孤倒奇怪了,這一百餘人皆是李將軍的下屬,又如何會自相殘殺,傳出兵戈撞擊的聲響呢?”
高秀延哈哈一笑道:“太子殿下,您在紅羅衾帳裡快活敘舊,自然不知曉外面的動響。這樣吧,臣便幫你搜一搜,看看能不能尋出些蛛絲馬跡!”
“你!”李亨不曾想高秀延竟敢如此放肆,一時竟是語噎。
拳頭緊緊攥起,他眼中直是怒火噴射,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現在高秀延怕是已經死了好幾次了。
良久,李亨閉上雙目,搖了搖頭,終是鬆了口。“罷了,便由你!”
“謝太子殿下!”
高秀延笑了笑,喝道:“給我搜!”
注1:天寶五載的韋堅案着實嚇到了李亨,這案子的直接後果便是李亨休掉了太子妃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