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時,李括的處境已經非常危險。他不但需要面對故友馮德恩的追殺,還要迎接數千信徒的圍擊!
轉瞬的工夫這些信徒便喪失了心智,變成了一具具無神的行屍走肉!
“信衆們之所以神智不清,是因爲他們喝了符水!”李括嘴角滲出一抹鮮血,冷冷向李晟提醒道。
如今他已經沒了戰力,場中多數信徒又已經迷失了心神,若不及時處理,恐怕會釀成大禍。
“把他們全部殺光!”
馮德恩眸子中滿是陰鷙,指着百步外的十幾個吐蕃佛僧沉聲下令。
看樣子,他在大乘佛教中已經發展的很不錯,竟已是個小頭目的角色。
孤夜最爲難捱,尤其是註定要廝殺到天明的長夜。突然,西方天際傳來了隆隆雷聲,於寂靜深夜中,乍一聽來甚是可怖。
“轟隆隆!”
伴着又一聲驚雷,漆色夜空中被扯開了一道亮線。
“隆隆!”
驚雷已啓,暴雨緊隨!
乍一聽到悶雷般的轟響,衆多尚未迷失心智的信徒身軀都隨着顫了三顫。一道道銀色厲芒劃破了天際,使人一陣悸恐。彷彿長生天聽到衆人剛纔的談話,動了真怒,要以一場狂風暴雨懲罰這些無知愚昧的生靈。一聲清脆的霹靂嘶吼着扯開了天幕,逐漸有稀稀疏疏的雨滴落了下來,打在玉帶河兩岸的石塊上,打在衆人的面頰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漸漸的狂風大作,挾裹着碎石飛沙打到衆人臉上,直吹得人無法站立。
李晟卻沒有絲毫懼意,手腕只輕巧的一抖,橫刀已入手中。刀鋒夾雜着雨水,劈頭蓋臉的朝馮德恩砍去,聲勢甚爲驚人。
這一刀爲的是江淮一帶的香客、這一刀爲的是失去神智的數千百姓、這一刀爲的是大唐人的尊嚴!
馮德恩大驚,他從未見過如此搏命的刀法,他不敢硬拼,只得借勢向後退去。已經退至河岸北側,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馮德恩咬了咬牙,竟是不退反進,縱身一躍便要奪李晟的橫刀。他這一招極爲用險,倘若成功便可瞬時博得極大的優勢。但若是失敗,亦會將身體的大盤裸露給對方當靶子。
“還算是條漢子!”李晟呼喝一聲,迎面砍了上去。
他不能停下來,他要給大錘、竇青他們贏得足夠的時間。他每撐上一刻,大夥兒生還的可能性便大上一分。
“一羣愚忠的蠢貨!”馮德恩嘴角一挑,冷冷笑道。
這大唐朝廷已經陰暗如斯,爲何還會有人替它賣命?別的且不說,就拿自己曾經投靠的太子殿下來說,他可曾是個有肚量值得託付的明主?
刻薄寡恩,陰鷙狠辣,如此小肚雞腸,心眼比針鼻兒還小的人如何值得自己效忠?
青客盟,呵呵不過是一個自欺欺人的組織罷了。自己不過稍露了馬腳,就被他下令追殺,想想便是心寒。不過也好,既如此,自己便不會對大唐朝廷有一絲一毫的幻想。
還好自己在茫然之中加入了這大乘佛教,跟隨無戒大師一起傳教。
通過自己這般仕途不得志又被中原朝廷拋棄的人的努力,大乘佛在江淮一地的影響力與日俱增,故而纔會有今夜壯麗的一幕!
至如今,洛書訣在民間的流傳度已經大增,幾乎連黃口小兒都能吟唱上一段!
“洛書現世、中原劫;佛尊開齋,兩京陷。五斗米入香巴拉,烽燃瓜涼山河變!”
就在半月前,高郵驚現洛書!
要知道這洛書是預測天下大勢的神書,與東漢太平道張角所創的《天書》頗有相似之處。而最爲神奇的是,每當朝代更迭,王朝興替之際,洛書總會與河圖一齊出現。此番時刻,驚現洛書,乃是順應天意!
既如此,他便來做這個順應天意的人吧!
馮德恩心中思定,便疾步上前迎去。
他一伸手就已抓住李晟的手腕,稍一用力便要將李晟手中利刃奪去。可誰知李晟爆喝一聲,反手一肘,生生擊在了馮德恩的胸口上。
“噗!”馮德恩一口鮮血噴涌了出來,只覺五臟劇痛,朝後方彈飛出去。不過他畢竟是佛僧身邊的高手,在空中略作調整,還是穩穩的站立於地。
李晟亦是心中微凜,他這一擊已近乎全力,照常理擊死一名壯漢都不在話下。而那馮德恩卻僅僅口吐鮮血,不可謂功力不深厚。
怪不得都督會被他重創!
李晟卻不給馮德恩絲毫的喘息機會,騰空飛起便朝馮德恩砍去。他這一刀攜着雷霆萬鈞之勢,只看刀氣挾裹着一層水霧呼嘯而來,馮德恩急退而行,竟是在地上留下了兩道猙獰的痕跡。
“妖僧受死!”李晟手腕一抖,掌中橫刀便朝馮德恩身側不遠處的無戒而去。
好一招虛實相生的妙計!李晟招招用狠,刀刀搏命,已是將馮德恩逼得走投無路。可誰知他的真正目標卻是數教衆拱衛的吐蕃法師,是那個端坐巨石上,身着灰色袈裟的無戒大師!
橫刀飛馳而至,就在將要觸碰到佛僧面門的一刻,無戒眸子一厲,爆喝一聲竟是騰空飛起!灰袈爲卷,卷出一片乾坤!無戒輕踩着橫刀,佛袖一捲便是抖出漫空銀針。大雨如斯,銀針潤毒,李晟分明看到銀針霎時變成了墨黑色!李晟手中已沒有兵器可憑恃,卻又怎能坐以待斃?只見他俯身掀起身側燭臺,方被大雨澆滅的燭臺餘溫尚存,被李晟這麼奮力一掀竟是又着了起來。帶着陰暗的火苗,洋洋灑灑朝銀針迎了過去!
“呲、呲!”一陣焦裂的聲響在半空中爆裂開來,銀針射入燭臺之中發出刺耳的悲鳴。
“唵-嘛-呢-叭-咪-吽——殺——殺——殺!”無戒將灰色袈裟掀去,神色一厲,口中爆出六字咒語。
“擋我者殺,人擋殺人,鬼擋滅鬼!”
值此時,無數神色呆滯的信徒便朝李晟走來。
六音聚兵,厲鬼催命,鬼音綿綿,羣魔亂舞,數年前終南山坳中的場景復又重現!
ps:終於寫完了,寫的好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