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本民原先猶豫的是,要不要按照先前的打算,通過修理鄭金樺,對鄭成喜來個勢大力沉的隔山打牛,剛好一舉兩得。現在看來,那已是迫不及待的事了。
不過,還是稍安勿躁,一切等放榜之後。
等待並不漫長,因爲有事煩擾:一肚子壞水的鄭建國畢業了,而且在鄭建軍的斡旋下,竟然進了縣政*府成爲一名秘書。
臨去報道的那幾天,鄭建國穿着一身嶄新的中山裝,兩手背在身後,有事沒事就在大街上走着,見了人也不問,專等着別人主動問他。有些拍須溜馬的人可逮着了機會,就像賈學好,多大一把年紀了,總是點頭哈腰地湊上前去,滿臉堆着諂媚的笑問好。
這是鄭建國需要的,便裝模作樣地開始了表演,他的脖子一挺,瞥都不瞥賈學好一眼,只是輕蔑地哼一聲算是回答,頭都不點一下。賈學好見狀不但不覺得難堪,反而還用讚許的口氣說,到底是有幹部的氣魄,天生好架勢。
每每這時,鄭建國就極爲得意,步子邁得就慢了,儼然是個身居要職的老幹部。不過等到沒人的時候,他就把兩手從背後移開,不斷地甩動,口裡嘀咕着咋就那麼酸呢,原來幹部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在他的眼裡,所謂的幹部,就是像他爹鄭成喜那樣揹着手轉悠、看人都是用鼻孔的。如此說來,他這幾年大學是白上了,眼界根本就沒打開。
沒錯,鄭建國的大學很失敗,他不但沒有打開眼界,而且陰狠的脾性導致無朋友可交,後來發現了問題,覺得情況嚴重了,他便開始僞裝,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善、大方、夠義氣,所以到畢業時,勉強還處了幾個關係算是不錯的同學。
不過,話又說回來,畢業後他能回老家縣大院做秘書,還是挺不錯的,從這一點上講,他的大學上得又很成功。
說到成功,鄭金樺覺得自己纔是佼佼者,分數出來後,她考得確實不錯,剛好壓着中專分數線。她認爲能從中學直接考上中專,簡直是人中龍鳳,事實上的確也是那麼回事,所以,如果不是有張本民的高分壓着,估計她能站到大街中央把尾巴翹到額頭上。
在外面沒能夠使勁翹尾巴的鄭金樺,在家裡卻做起了女皇,除了沖洗身子,別的事幾乎都不用自己動手,整天能做且願意做的,就是在家裡被伺候好之後,到處走親戚、找同學,充分活在親朋好友的誇讚和恭維中。
其實,最驕傲的莫過於鄭成喜了,原本就仗着鄭建軍牛氣得不行,現在又有了鄭建國的鄭金樺的雙重加持,簡直就要昇天登頂。只要一有時間,他就跑到大街上站着,兩腿岔開,兩手抱着膀子,叼着過濾嘴香菸,高高地仰着臉,似乎整個嶺東村都會在他腳下顫抖。
有些人討好地對他豎大拇指,說老子英雄兒女好漢,你看你,家裡三個孩子都有出息。此時,鄭成喜會得意地一笑,放下膀子,掏出過濾嘴香菸,捏上幾根散出去,說也沒啥,建軍和建國都在縣城,還沒出縣呢。
討好的人馬上又說在縣城已經非常好了,看看村裡甚至是圈屏壩鄉,估計都沒第二家能這麼厲害,而且,不是還有閨女鄭金樺嘛,你看,一下就考上的中專,到時肯定能到市裡、省裡工作,沒準還一下子跑到北京去了呢。
鄭成喜聽到這種話總是哈哈大笑,他不說是,但也不否認,只是再次散一排子香菸,說再來一根,這帶把的雖然貴是貴了點,可就是好抽。
張本民看在眼裡很想上前給鄭成喜潑個冷水,但想到很快就要採取行動放大招,還是忍住了,小不忍則亂大謀,眼前不發生任何接觸最好。
很快,錄取通知書陸續到達。
高奮進,不出意外地考上了高中,在未崗高中就讀。
周國防也上了未崗高中,因爲分數不夠,就算能上的話,也要花三千多塊錢。許禮霞找張本民幫忙,說花錢無所謂,只要學校能收就行。張本民覺得不能搡了她的面子,於是找林棟效運作,一分錢都沒用花。不過張本民還是饒了個彎子,說只花了一千。許禮霞很是感激,把一千塊錢交到張本民手上,說一下就省了將近兩千多塊錢,要好好感謝他。
張本民說感謝也行,就是別再讓周國防背後對他搗鼓些啥了,否則一旦觸了底線,他就會讓周國防永無翻身之日。
許禮霞自然是連連點頭,說你也算是恩人了,周國防就算再差勁,也不會恩將仇報吧,咋還能背後搗鼓你?張本民點頭說那就好,然後讓許禮霞甭把這事太當回事,小事一樁而已。
這一千塊錢,張本民換成購物券給了林棟效。
林棟效只是稍微客氣了下就接了,說孩子準備在外地買房子,手頭緊得很。張本民點點頭沒多說,當天下午,就給他送去一萬塊錢,說不着急還,等有了錢再說。
無比感動的林棟效拍拍張本民肩膀,說你當初的志向是掙大錢,看來真的是不錯!
張本民笑了,舉起手中興邦職業中專學校的通知書,說現在他不但要賺大錢,還要把大學上好。
說到上大學的事,張本民還特別牽掛着一個人,李曉豔。
如今,張本民沒了勇氣去找她,因爲他不敢像以前那樣說出承諾,畢竟高虹芬已經進入他的世界,也就是說,與李曉豔之間不會有正果,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去打擾她,免得給她帶來不必要的傷害。
好在也有事情忙,八月總是忙碌的,忙於奔波在升學宴請之間,相互道賀。
今年,鄭成喜家的場子準備大辦,用他的話說要大宴三天,因爲有雙喜臨門,一是鄭建國找到了個好工作,二是鄭金樺考上了中專,外地的一個師範專科學校。
張本民掐算着日期,不能讓鄭成喜如了意,是該給他“上刑”了。
此事還得麻煩林棟效,張本民又去了趟縣城,他沒有隱瞞,直接說要借個幌子。林棟效沒多講,只是問要怎麼辦。
張本民說今年屏壩中學考得還可以,將近十個中專,所以能不能由教育局出面,到學校裡召開一個座談會,請那些個“準中專生”們談談初中學習的經驗和感受,方便老師們以後講給學生們聽聽。
林棟效猶豫了下,說哪天需要。張本民說兩天後,要放在下午,而且找個藉口晚去一點。
臉上滿是擔憂的林棟效看了看張本民,說不管怎麼折騰,可別把自己給耽誤了。張本民笑着搖搖頭說不會,一切盡在掌控。這話不假,爲此張本民還專門找了宋廣田和孫義峰做“後勤保障”,萬一被鄭成喜懷疑上,可以有不在現場的證明。
事情就這麼敲定。
在鄭成喜辦喜宴的頭一天下午,滿懷豪情的鄭金樺早早地就前往學校,準備參加座談。可是直到下午四點多鐘,縣教育局相關領導才匆匆趕來。
座談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散會後,天色有那麼一點點暗。
把自行車騎得飛快的張本民,在屏壩橋東的嶺地莊稼田裡蹲伏下來。
得意洋洋的鄭金樺哪裡知道馬上要面臨覆頂之災,騎着自行車哼着小曲不緊不慢地晃悠着,因爲座談會上她得到了表揚。
張本民看得真切,瞅着機會鑽出玉米地,悄悄來到鄭金樺身後一把將她拉下,然後用胳膊箍住她的脖子,又用另一隻手捏住她脖子上的大動脈。
鄭金樺昏了過去……
半小時後,屏壩派出所接到了羣衆報警,說有個小姑娘在玉米地裡被糟蹋了。孫義峰馬上帶着幾名民警前往,看到了歪倒子路旁的自行車,旁邊的玉米地裡,躺在地上的鄭金樺雙手被綁,衣衫凌亂,大腿和褲子上還有斑斑血跡。
現場勘查、取證,一切按部就班。
這時,臉色蠟黃的鄭成喜來了,他渾身顫慄,痛心地抱着已經醒來的鄭金樺嗚嗚直哭。
孫義峰讓鄭成喜離遠點,先到旁邊的房間去,不要妨礙辦案。鄭成喜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說能不能不要破案了,就當啥事都沒發生,他想保住鄭金樺的名聲。
這對孫義峰來說當然是不可能的,他說案子肯定是要破的,不管怎樣,不能放過壞人,當然,考慮到當事人的訴求,會採取相應的保密措施。
無奈,鄭成喜還是得陪着鄭金樺去派出所做筆錄。悲痛中的鄭金樺沒說出什麼,只是從背後被掐暈,後面完全不知。
晚上九點多鐘,鄭成喜才帶着鄭金樺回家。
羅才花看到鄭金樺後嚎啕大哭起來,但馬上被鄭成喜捂住了嘴,說明個兒就請客了,你哭個啥?羅才花使勁踹了鄭成喜一腳,說閨女都這樣了,還請客?
鄭成喜咬着牙說請帖都發出去了,得請!只不過吃一頓就算,不能大宴三天了。
第二天,只有硬擠出笑臉的鄭成喜招呼着場面,滿心是傷。
張本民很安坦,只有他明白那一切都是假象,鄭金樺大腿和褲子上的血跡,只不過是他從張記酒樓要的一點雞血而已。
不管怎樣,目的已經達到,鄭金樺身上有了一個永遠都無法癒合的傷疤,而且會一直拴在鄭成喜的心上,隨時輕輕一揭,便可讓他收穫陣陣絞痛。
愜意!
舒舒服服的張本民,只等着開學季到來,前往興邦職業中專學校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