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眼裡看到曾經的他,那麼像,那麼像,彷彿她就是那個時候的他。
青蓮其實是個很乖巧的女孩,在黃庭兩年,一直都聰明機靈,又張弛有度,給人的感覺總是善解人意。
身份雖然卑微,可姿態卻不是那種很媚羨的那種,做什麼事情都極有分寸,極爲貼心。
到底是跟過他兩年的人,要親手殺死她,似乎……
可是,不殺她,她和明婉月的關係……
楊若之似乎陷入了一種糾結的爲難之中,兩年來這個女孩的一些事情始終在他眼前劃過,究竟,究竟該如何是好?
漸漸的他的手竟然顫抖了起來,止不住的一點一點下滑,從她的頜骨下滑到她細長的脖子上,咽喉處……
她的脖子很細,似乎只要他輕輕一用力,這個乖巧又懂事的女孩就能瞬間在他的手下安靜的閉上眼睛,永遠不會再醒過來。
永遠?
楊若之嚇了一跳,手上更加有些止不住的顫抖,突然發現他不想傷害這個乖女孩。
他突然響起,有多少次,他一人彈奏滿世界回憶都是傷的時候,似乎總有這個女孩的身影,在暗暗的一處安靜的看着他。
等他彈累了,憶乏了,她便會佯裝無事的上前,泡上一杯他最喜歡的茶,然後放進他的手裡,跟他說會兒話。
但從來不是音樂之事,她似乎知道,知道音樂雖然是他的最愛,可也是最傷。
還有那一次,那一次瘋狂的夜晚,她似乎就那麼默默的承受着他的無禮,他的暴虐,然後隻字不提。
然後在知道他喜歡明婉月的時候,她的眼中盛滿的憤怒。
那一刻在她身上似乎找不到半點奴婢的影子,倒像是個高傲的千金小姐,又那麼的正直不阿。
他後來憶起才覺着,這女孩是在保護明婉月,不惜被他誆掌,不惜被他羞辱。
他承認他其實那一刻是震動的,格外,還有羞愧,正因爲羞愧所以他才那樣對待她!
可她依舊那麼的乖巧,就連她的反駁都不是那麼的冰涼。
這樣的女孩要他親手殺死,他怎麼能下得去手?
他該拿她怎麼辦?他看上了她的雙眼,企圖尋找到一絲答案。
感覺到楊若之的手移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青蓮近乎絕望的閉上了眼睛,是啊她發現了他的秘密,他能放過她嗎?
楊若之的身份說出去就是死路一條!
現在的局面就是他信不過她,認爲不是她死就是他死!
再說,若是楊若之真的不殺她,她真的能昧着良心不告訴明婉月嗎?
她真的能眼睜睜的看着明婉月和南天烈陷入到不知名的危險之中嗎?
答案是不能的!
她不能親眼看着自己想要保護的那一對璧人遭受到任何危險,且這個危險還是在她知曉的範圍內,她做不到!
可是,她又忍心告訴明婉月和南天烈,然後至楊若之爲死地嗎?
心底的答案涌起,那是很清晰的三個字不願意。
這,也是她想要保護的男人啊!
怎麼她的保護就變得如此艱難呢?
她該怎麼辦?她要怎麼辦?有誰,有誰來教教她?
淚,瘋狂的,止不住的涌出,就像是七月決了堤的河閘,怎麼也關不上!
看着青蓮閉上的眼睛,楊若之的手更是有些顫抖,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拿開,告訴女孩其實不是她想的那樣的,其實他也還在掙扎!
她是不是把他想的很不堪很不堪?
他楊若之在她的心中當真就如此的不堪嗎?不再是哪個品德高尚,雲淡風輕的琴師,而是好像是一個殺人都不眨眼的魔鬼一般?
想到被這樣一個乖巧的讓人想要疼愛的女孩這樣的瞧不起,不知道爲什麼楊若之的心裡竟然覺得很痛!
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好奇怪啊!
他都不懼怕明婉月知道,爲什麼他要懼怕青蓮知道?
一股不知道什麼樣的情緒,恍如是恐懼一般,突然抓住了他的喉頭,他看見女孩這樣,似乎喉頭有些微疼。
強烈又複雜的感情衝擊的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想要逃避!
因爲想要逃避,所以手下的勁加大了,或許掐死這個女孩就再也不用看到她乖巧的模樣了,這樣就不用有這些複雜的情緒了!
感覺到楊若之手下的用力,青蓮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本是淚涌如泉的淚突然就流不出來了。
她看着楊若之,然後笑,接着用細小的聲音開口道,“若是殺了我能讓大人安枕無憂,青蓮願意死在大人的手中。”
什麼?楊若之眼裡劃過一抹驚訝,手上的勁突然似乎也鬆懈了下來,似乎再也無法用力的掐下去了。
“但是奴婢有一個請求。”青蓮平靜的開口道,“奴婢用一命換主子和皇上一命,一命換兩命聽起來似乎很荒謬,但是奴婢肯定大人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不要傷害他們。
大人不要忘了,大人今時今日的地位是皇上給的,既承他人恩,定當涌泉報,奴婢希望大人能夠手下留情。大人殺了奴婢,然後辭官離去,這一切都會像沒發生過一樣,可以嗎?大人?”
聽到青蓮的請求楊若之更加的震驚了,好半響他才問道,“爲了別人甘願送上別人的命嗎?”
“不是別人。”青蓮笑着搖了搖頭,那抹笑就像是午夜裡突然盛開的曇花,讓人驚訝,驚豔,想要拼命拼命的留住!
“娘娘是恩人,是青蓮想要用命去保護的人,皇上是娘娘的摯愛,沒有了皇上娘娘也活不下去。青蓮命賤,若是能一命討得兩名,青蓮賺了。”
楊若之就那麼看着她,在她的注視下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良久才沙啞了喉頭問,“在你的心中,本宮是那樣的人嗎?”
楊若之的話讓青蓮本來是絕望的眸子,似乎突然燃起了一團火,她就那麼看着他,似乎想從他的臉上讀到些什麼。
沉默了一會兒她道,“在青蓮的心中,大人應該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青蓮想要保護的人不光只有娘娘,不管大人信不信,大人的事青蓮不會告訴娘娘。但是青蓮又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娘娘和皇上陷入危險,青蓮不知道該怎麼辦,大人,你教教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