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年,木清婉懷孕生孩子,一人把孩子撫養長大。
每一次定時都會給穆忠深寄信。
兩人的感情還算穩定,只是她知道,他在前線,不能夠回來,也是有苦衷。
本來就是命苦之人。
哪怕她得了肺癆,也不敢告訴穆忠深,只說自己身體欠佳,只是調養幾日就好。
她不願意讓他擔心。
哪怕孩子穆江國經常都在鄰居家待着,她也要模擬出母子兩人都好的樣子。
她也不知道,是不想讓他失望,還是不想讓自己失望。
在生命的最後幾天,她依舊在窗邊納着鞋底,哪怕拿不動針線,卻還想做幾雙。
他打仗累,辛苦,她要多做幾雙,以後,她不在,也能讓他多穿一些時日。
那些鞋墊最終還是沒有納完。
木清婉去世的那天,一向都不怎麼下雪的天氣,突然飄起了鵝毛大雪。
在前線的穆忠深打贏了勝仗,接到她一個月前寄去的信件。
“親愛的忠,我一切都好,家裡也很好,唯一不好的,是有些想你,若是我能化成一棵樹就好了,沒有時間限制,想要等你多少年,就等你多少年。”
筆跡最後,她道:“我願爲你化身一座石橋,接受三百年風吹,三百年雨打,三百年日曬,只求三百年以後,你從我身邊走過。”
當時他只是笑,覺得她兒女情長。
想寫信,算了,只是託人拍了一張照片,想要寄回去,沒等寄去,就傳來她去世的消息。
那一天,他一個人跪在家的方向,失聲痛哭。
從此之後,他再未娶,一人帶着孩子,抱着她的盒子。
也不知她是否故意,她所有的東西,全部都燒燬了。
只剩下她寄去的那些信和照片,完好無損。
直到去世,穆老爺子心裡,也都沒有第二個女人,住進心房。
呂明秀嘆氣,“老爺子性格很倔強,他年輕時候排斥我,不想讓我嫁進穆家,可能和這段婚姻有關係吧。”
木清婉是他心頭的結,他大概是不願意看見兒子也受到這樣的傷害。
但是沒能控制住。
到了穆靳堯,他也是想要找個合適的人,不想承擔那麼多風險。
穆舒妗瞭然,覺得可惜,“那祖母很年輕就去世了,難怪祖父只有爺爺一個孩子呢,原來祖母去世後,他就沒有再娶了。”
衛步遠也嘆息,“爲什麼他們不在一起生活?那樣的話,也能好好照顧到妻兒,不是嗎?”
那個時候,戰火紛飛,哪裡有人會因爲兒女情長,捆綁在戰場。
穆忠深不想讓小女人去那種地方,也情有可原。
“但是,爲什麼祖母要燒掉所有的東西呢?”
她這就疑惑了,“再恨他,也不要燒掉自己的東西啊!”
這樣對誰都不公平。
磨滅自己存在的痕跡,難道這真的就好受嗎?
衛步遠倒是能夠理解,“或許,她只是想讓他忘了她,畢竟日子那麼長,如果一直記得她,應該會很難受吧。”
時光一點點被雕琢,她存在的一切都消失。
那樣,他還會去悲傷嗎?
“可是……”
穆舒妗緩緩一嘆,“只要愛過,不都……會疼嗎……”
會疼,一輩子,都那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