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晚一愣,拿着湯匙的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蔣博橋沉吟了片刻,鄭重其事的說:“晚晚,我知道這會兒和你說這事,有點突然了,但是你反正也已經回來這麼久了,現在這個情況,你回去美國也不太現實。還有你之前也和我說過,你想回來幫我,爸爸現在缺人,正好,這次你就和我一起去公司。”
“爸爸,不是……我不是不想幫您,只是我在美國還有半年的學業。岑”
夢晚心頭一沉,連帶着吃進嘴裡的粥都泛着苦澀,她放下了湯匙,“我不想半途而廢,我想把學業修完。歡”
“那小煜怎麼辦?現在陸家那邊也沒有說和我們打官司,如果爲了撫養權的問題打官司了,你能離開?”蔣博橋的語氣,已有些緊繃。
“我會再和陸錦承商量。”
“你爲什麼這麼固執?”
蔣博橋伸手就將報紙摔在了一旁,眉宇間已是不耐,“我看得出來,錦承他也沒有意思非得要和你打官司,他這樣的表示,那就是證明了,他是在給你機會。既然機會都放在眼前了,爲什麼就不能好好在一起?你孩子都這麼大了,就算是爲了孩子考慮,你也應該給他一個健全的家庭,而不是這麼任性的,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蔣博橋這話,說得實在是有些重。
夢晚一直都知道,在自己的父親心中,事業是至高無上的,他對母親很好,可是這種好,還是會算計在事業上。現在他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其實她完全可以免疫,卻還是忍不住心尖抽了抽。
她沒有立刻反駁出聲,只是低垂了眼簾。
衡璞玉大概是在裡面就聽到了外面的爭執聲,快步走出來,正好就見到這樣的場景,她臉色稍稍變了變,“你們父女大清早吵什麼?”
蔣博橋看了一眼妻子,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女兒,想到這兩天自己忙進忙出,完全是因爲那時候夢晚說離婚就離婚的事,現在好了,擺明了陸錦承是很有意思給出了一個臺階,而他的女兒竟然還在這裡拿喬,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伸手就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猛地起身,“對,你也會說她是我的女兒!可她有沒有真把我當成父親看?”
“…………”
男人的手指,指向夢晚,就像是一直憋在心中的那些情緒,到了這一刻,徹底爆發了,“你小時候,我不能在你的身邊,所以沒有好好教育你,讓你這麼多年來,對我也一直都心生膈應,我知道,你心裡也未必是把我當成你的父親,做什麼事情,不管是大事小事,你從來都不會來問問我這個當父親的意思。你說要離婚就離婚,你多了一個5歲的兒子,就兒子,你甚至都沒有好好和我解釋解釋,你說,我這個父親是做什麼用的?就是一個擺設?”
“你之前說,只要你和陸錦承離婚了,你就改姓蔣,還願意進我的公司,現在好了,你真的離婚了,提都不提。我也不需要你真的來改姓,因爲你不管是衡夢晚,還是蔣夢晚,那你都是我的女兒,現在讓你跟着我去公司,你就這麼一臉不情願。不是我說你,就算是退一萬步來說,真的打官司了,你以爲你什麼都沒有,就可以贏得撫養權?”
夢晚放在桌下的十指,下意識地捏緊了自己的衣角。
她還沒有出聲,衡璞玉就已經臉色蒼白地衝了過來,“博橋,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晚晚不過就是不想和你去公司而已,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她?”
夢晚擰着秀眉,身體動了動,她剛準備站起身來說點兒什麼,蔣博橋卻是更憤怒地冷哼了一聲,這一次,他是將矛頭對準了衡璞玉,“就是你,一天到晚都護着自己的女兒,我說一句都說不得,我就不是她的父親了?我教育她有教育錯?你說說她最近做的事情像話麼?她是不是太過任性,太過自作主張了?璞玉,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寶貝你的這個女兒,可能你覺得我以前沒有照顧好你們母女,所以你始終都認爲,我對她還不夠一個真正父親的資格,但是你先想想你女兒,她的作法,到底正確不正確!”
他說完,拂袖而去,走到了門口,又頓住,“……還有,別以爲是個女兒就可以這麼縱容她的脾氣。說好聽是獨立自主,那麼說難聽點是什麼?你有想過?慈母多敗兒,這句話,一點都不假!”
…………
外面的車庫裡,很快就響起了引擎聲。
廚房裡面還僵硬地維持着原來姿勢的兩母女,卻始終都沒有動彈,夢晚心裡其實真的挺過意不去的,
tang當然她最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蔣博橋對於自己的指責,而是他剛剛對母親說了重話。
換位思考,她都能夠理解,蔣博橋的想法。
她抿了抿脣,輕嘆了口氣,還是慢慢站起身來,“……媽。”
“晚晚,不管你爸說了什麼,你都別往心裡去,他最近……事也多。”
“我沒有。”
夢晚搖了搖頭,低聲說:“爸爸說得對,我的確是太過任性了。媽,他有資格這麼教育我。”
“晚晚……”
衡璞玉上前,夢晚站起身來,她拉着女兒的手,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才慢慢說:“媽媽知道,6年前,讓你犧牲了你的幸福和婚姻,其實換做是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那麼輕易放棄所有的一切,把自己的幸福賭在一場毫無盼頭的婚姻裡,媽媽知道,知道你付出了很多,現在根本就沒有資格要求你去做什麼,你有權利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這些年來,不管你爸對我說什麼,我都一定要讓他給你一個空間,讓你可以在美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晚晚……你也是母親了,你能夠理解一個母親的心,是不是?我不知道5年前,你是怎麼樣下了決心,留下陸錦承的孩子,但是現在小煜都5歲了,爲了孩子考慮,我也希望,你可以和錦承復婚。如果他也願意,爲什麼不去嘗試一下?”
…………
◆◆◆
夜。
b市的晚上,和一般的大城市沒有什麼不同,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譁,剩下的,都是屬於夜的魅.惑。
車流並不是很密集的街道上,一輛紅色的瑪莎拉蒂跑車,一閃而過,最後在馬路的轉角處打了個轉向燈,車子很快就消失在轉角處。
片刻之後,又有一輛黑色的雅閣跟隨而上。
…………
廢棄的工廠門口,碎石子鋪滿了整條路,瑪莎拉蒂就停在工廠門口,一直等到後面的雅閣停下來,她才推開車門。
從後面的車子裡也出來一個男人,見到瑪莎拉蒂的車主,他快步跑上來,“……黎小姐。”
“解釋一下吧,爲什麼報道一出不到一天,就被人擠掉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給你的錢,應該足以讓報道炒作3天的時間。”
黎絳琳滿臉都是不耐煩,這個時間,約在了這樣的地方,和一個八卦狗仔偷偷摸摸見面,說實話,太有損她的身份,她也不屑做這樣的事情。
可是現在,她同樣也明白,自己再不弄點幺蛾子出來,沒準錦承就真的會因爲那個孩子而和衡夢晚重新復婚,那麼她這麼多年的苦苦守候,都成了泡影,她如何甘心?
“黎小姐……”
對方點頭哈腰的解釋,“這事,真的不能怪我。報道一出不到半天,上面就施壓了,必須要拿掉那則頭條,後來我旁敲側擊打聽過,好像是陸總的首席秘書親自來辦的這個事情,所以我懷疑應該是陸總下的命令。”
錦承?
…………
黎絳琳兩條精緻的眉毛頓時擰了起來。
現在,她似乎是更加確定了這個事情的嚴重性。
昨天她也是接到了自己安排在錦承身邊的人的“消息”,才急急忙忙去的陸氏,幸虧她是去了,如果她不去的話,當時的情況會發展成什麼樣子?
可是她就算去了,最後還是連頓飯都吃不到,就被人送了回來。
以前的陸錦承對自己或許也不算是多熱情,但是絕對不會這麼的冷漠,他那樣一個高傲的男人,對於衡夢晚做出的這樣的事情,爲什麼會無動於衷?還口口聲聲吩咐自己,不允許她亂說?
…………
記者見黎絳琳沉默不語,怕是自己的“昂貴飯票”會突然飄走,連忙上前一步,獻寶似的說:“不過黎小姐,機會就是給有準備的人的。就算那個頭條被人給撤下來了,那也沒有關係,我這兩天一直都盯着秦越,我發現他在找律師,而且私底下還和b市最有名的專打撫養權官司的‘常勝律師’——紀林嶽見面。”
“什麼意思?”
“那秦越還沒有結婚呢,總不可能是給自己找的什麼律師吧?很明顯就是幫衡夢晚找的。”
記者篤定一笑,“
黎小姐,您的目的不就是希望陸少和衡夢晚可以斷的一乾二淨麼?陸少這邊都沒有找過什麼律師,衡夢晚那邊倒是火急火燎的一直都在聯繫律師,這個情況不是擺明了對我們很有利麼?黎小姐放心,我會盯緊着衡夢晚和秦越,只要他們有風吹草動,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他們先曝.光,這個頭條不在乎掛多久,在乎的,應該是陸少是否能夠看到。”
黎絳琳聞言,頓時哼笑了一聲,“你倒是挺聰明的。”
“謝謝黎小姐誇獎,您放心,您所希望看到的,我肯定會盡全力幫您,不會讓您的錢白花。”記者拍完馬屁,又想到了什麼,“對了,黎小姐,您等一下,我還有一個東西要給您看。”
他跑回去車子裡,拿了自己的相機,打開之後,找到了一組前兩天拍的照片,然後遞給了黎絳琳。
“……這是之前拍的,我跟蹤衡夢晚,我發現她私底下還和陸家的那個準女婿見過面,不過就是當時距離有點遠,並沒有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
黎絳琳塗着五顏六色指甲油的手指按着相機,那照片一張一張的在她的眼前閃過,拍的很清楚,都是衡夢晚和湯子鈞的。
湯子鈞……
她當然認識湯子鈞,是陸霜青要結婚的對象,而且好像還是一個畫家,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自己哥哥的房間裡,還有一副畫是他的。
只是這個湯子鈞,私底下和衡夢晚見面做什麼?
他們是偶然碰到的?還是……約好的?
如果是約好的,這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約了見面做什麼?
她又看了幾張,最後的一組照片,兩人竟然還有比較親密的接觸,黎絳琳太陽穴突突一跳,腦海裡有一個“可怕”的念頭一閃而過,她將相機還給了記者,頓了頓,才說:“你這兩天繼續跟着衡夢晚,看她和這個湯子鈞到底是在搞什麼,一定要給我弄清楚,知道沒有?”
“好,黎小姐放心。”
…………
◆◆◆
“陸總,這是您之前要的資料。”
陳佳影將整理好的文件放在了陸錦承的面前,看了一眼時間,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陸總,您午飯好像也沒有吃,要不要我給您準備點東西?”
“不用。”
男人聲線低沉,頭也不擡,從一旁拿過資料簡單過目了一下,問:“這就是蔣氏那邊要合作的資料?”
“是。”
“這些資料都沒有什麼問題,蔣博橋一直都很想弄這個項目,之前我們兩家公司都已經快要到簽約的地步了,中途又打斷,不過他的確不會死心,這對於蔣氏來說,是一個絕佳的好機會。”
陳佳影問:“那陸總,您的意思是?”
陸錦承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彈資料夾,聲音很是平靜,“先放一放,你出去吧。”
陳佳影其實也搞不懂陸錦承到底是在想什麼,其實這個項目,蔣氏有利可圖,那麼陸氏也肯定不會吃虧。當然之前中途喊停,是因爲陸總和衡小姐的婚姻關係,現在……
他竟沒有否定,也不急着簽約,也不知道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不過自己的老闆不吭聲,她當然也不會多說什麼,點了點頭,剛準備出去,外面又有助手敲了敲門,小心翼翼地說:“……陸總,外面衡小姐來了,她說有重要的事找您。”
陸錦承置若罔聞,對正準備離去的陳佳影說:“去準備一下,有個臨時的會議要開,5分鐘之後,會議室集合。”
陳佳影,“…………”
夢晚在外面等了差不多2分鐘,就見到助手一臉尷尬的回來,她連忙上前,還沒有開口問,助理就說:“衡小姐,陸總說一會兒就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現在恐怕是沒有時間見您。”
“開會?”
夢晚看着那扇緊閉的總裁室大門,心裡急得火燒火燎似的。
她昨天沒有來得及去一趟幼兒園,因爲下午的時候,秦越就打電.話給她,讓她去見一見律師,結果她人去了,等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有等來律師,後來才知道,對方手機沒有電了,人卻已經離開了b市,因爲在a市有一個重要的官司要打。他們約好了後天的時間,回來,她原本是打算去接兒子的,可是人去了,
孩子已經被接走了。
夢晚也沒有去陸家,心裡很清楚,就算是去了,估計也見不到小煜,不過陸霜青晚上就給自己打了電.話,還特地讓小煜和自己通話了。
對於這點,夢晚是真的感謝陸霜青,也不擔心兒子會在陸家吃虧,但是已經連續好幾天沒見到兒子了,她今天特地早早的去了幼兒園,中午就想要見一見兒子,誰知道,學校的人卻不讓她見。
老師的話,到現在她還記憶猶新,“……衡小姐,我們也只認陸家的人,上面的人交代了,陸言煜小朋友是不可以和你見面的,很抱歉。”
夢晚當下就感覺後腦嗡一聲——什麼意思?她不可以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