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彷彿是一瞬間凝固了起來。
其實夢晚自己也沒有想到,這麼一句話,彷彿是有點兒咄咄逼.人的,她卻是張嘴就問了出來,可真問出口之後,這種沉默,就像是最鋒銳的刀尖,直逼着她的心臟。
1秒、2秒、3秒、4秒、5秒…恍…
這樣的時速,慢了自己的心跳,不止兩倍刀。
夢晚從來不知道,時間能過的如此緩慢。
這個抱着她的男人,一直都沒有開口迴應,她捏着自己衣服口袋裡的那個項鍊盒子,力道漸漸加重,可是心裡,卻是越來越多的不安。
她是一個驕傲的人,特殊的家庭情況長大,讓她不能輕易去相信愛情,也不能輕易去相信男人,可是剛剛那一刻,她是不是在期待着什麼?
…………
她不想否認,當她將“你是不是喜歡我”這幾個字問出口的時候,她的的確確是在期待着。可是陸錦承卻沒有回答,她甚至是敏銳地察覺到,他抱着自己的力道,絲毫沒有變化,連身體都沒有僵硬,不自然,只是沒有出聲。
“……陸錦承。”
夢晚承受不住這樣的沉默,她下意識地開口,叫他的名字,聲音很輕,卻又帶着幾分她自己不能控制的顫抖,“……你……”
“我什麼?”
一直都沉默的男人終於出聲,低沉的嗓音,又好似透着幾分輕鬆愉悅,“想問我是不是喜歡你?衡夢晚,你這麼聰明的人,你說呢?”
夢晚,“…………”
這是什麼意思?
她問出去的問題,他竟然又原封不動地送回來給自己,這意思就是讓她自己好好去揣摩?
夢晚並不喜歡這種曖.昧不清的感覺,她擰着秀眉,伸手就想要推開陸錦承,只是不想,手才碰到了男人堅.硬的胸膛口,卻是被陸錦承反手一把拽住,她眸光一顫,下意識擡起頭來,正好撞入了陸錦承居高臨下,正在灼灼凝視着她的瞳仁裡。
“…………”
夢晚的心跳更快了,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在慢慢的發燙,嗓子眼裡就像是含着什麼熱熱的東西似的,直直地刺激着她身體上下每一根神經,她不敢再看着陸錦承的眼睛,有些倉促的想要移開,男人修長完美的手指卻在同一時間,伸過來,就扣住了她的下頜。
“不敢看着我麼,嗯?”
他說話的時候,薄脣漸漸逼近,指間的煙早就已經被他丟在地上踩滅,可是男人身上的那股氣味兒,卻始終都帶着若無似有的煙味兒,嗓音更顯得有質感,“我怎麼感覺,是你喜歡我呢?”
“…………”
現在是什麼情況?這個問題,怎麼就像是皮球一樣,重新滾回到了她的腳邊?
陸錦承,他是不是故意的?
夢晚臉色漲紅着,剛想要反駁,不想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清脆的童聲,帶着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打斷了她嗓子眼裡所有的醞釀好的言辭,“媽媽,叔叔這麼抱着你,我是不是可以用sweet來形容啊?”
夢晚,“…………”
小煜?
他竟然在車子裡!
夢晚惱羞成怒,伸手就一把推開了陸錦承,男人在聽到兒子的聲音之後,倒也不再勉強着她,順手就放開她。
高大的身子往後稍稍退開了兩步,後面的車門就被人推開,衡言煜小小的身子從車廂裡面爬出來,關門的時候,還使了兩次力,纔將門給關上了。這兩天,夢晚都不在他身邊,這會兒驟然見到活蹦亂跳的兒子,其他的事情,也都下意識的被拋之腦後了,她越過了陸錦承就朝着小煜走去。
“媽媽,你說,我是不是快可以改口不喊叔叔,喊……”
衡言煜小小年紀,還懂得“欲說還休”一下,特地將尾音拉的長長的,分明就是在調侃自己的母親。
夢晚伸手,控制着力道,在他的嘴角輕輕拍了一下,“瞎說什麼?剛剛在車子裡,爲什麼不下來?”
“看叔叔怎麼哄媽媽啊。”
夢晚存心扯開話題,並不想在兒子面前說太多成年人的東西,卻不想衡言煜絲毫不讓她“失望”,不管她如何扯,他都懂得將這個話
tang題給繞回來,“叔叔和我說,媽媽可能是生叔叔的氣了,所以叔叔打算哄哄媽媽,我就坐在車子裡看叔叔怎麼哄媽媽的,這樣,以後我要是想哄別的女孩子了,我也可以用這一套。”
“…………”
夢晚臉色一虎,“衡言煜,你才幾歲?!這都學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媽媽,這哪裡算是亂七八糟的……”
小傢伙顯然是有些委屈,小嘴兒一扁,還知道如何用最可憐的語氣,扳回一局,“我是男子漢嘛,以後還要給媽媽娶兒媳婦的,我覺得叔叔很厲害,可以把這麼厲害的媽媽哄得服服帖帖的,我當然要學着了,這都是叔叔教我的。”
叔叔教?
夢晚頭疼不已,所以說,讓兒子就這麼跟着陸錦承生活,是最大的錯誤!她纔不見兒子幾天而已,他就已經給他洗腦成這樣了!
夢晚深吸了兩口,站起身來,拉着兒子就往蔣家的大門口走,“好了,正好你外婆一個人在家裡,小煜,進去和你外婆說說話。”
“媽媽……”
衡言煜似乎是有些不太樂意的樣子,“那你是不是又要和叔叔說悄悄話了?是不是關於我的?媽媽,你就別和叔叔談我的撫養權問題了,你們不可以一起照顧我麼?我想讓你們在一起。”
夢晚,“…………”
她覺得,自從回b市之後,兒子的這個思維,是突飛猛進,以前她是覺得,自己的兒子挺聰明的,但是至少不會每次講話都能堵得她說不出話來,現在,這種情況是家常便飯。
夢晚的眼神,下意識地掃向一旁的男人,他雙手插.着西褲口袋,精緻的五官上,沒有太過明顯的情緒起伏,可是那眼角眉梢,卻分明是帶着一種欲蓋彌彰的笑意。
…………
“小煜,外婆也是女人,所以呢,你也應該進去哄哄你外婆這個女人,她現在不開心,你讓她高興一點,嗯?”
陸錦承伸手提了提褲子,蹲在兒子面前,一句話,就輕鬆搞定了衡言煜。
“叔叔,那我今天可以和媽媽住在一起了?”
“我昨天答應你的,男子漢大丈夫,除了要懂得哄女人開心之外,當然還要說話算話。”
“那叔叔,你今天還會再睡我媽媽的牀嗎?”
“…………”
夢晚上前一步,連忙打住兒子這麼沒有分寸的話題,“小煜!不許胡說,叔叔晚上要回家,好了,你進去先和外婆說說話,媽媽馬上就進來。”
結果衡言煜還要看一眼陸錦承,見他點了點頭,他才“哦”了一聲,扭着小屁.股跑了進去。
夢晚這會兒更確定了,兒子是絕對被陸錦承這個可惡的傢伙給洗腦了!
等到兒子一走,她怒不可遏地質問:“陸錦承,你平常就是這麼和孩子交流的?你和他都說的是什麼東西?什麼哄女人?什麼睡我的牀,這些話,你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我爲什麼不好意思說出口?”
他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揚起眉頭,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夢晚,薄脣掀動,說出口的話,讓夢晚毫無招架之力,“他父親哄女人的技術,顯然是有待加強,我當然希望他從小培養一下,這樣以後長大了,也碰到了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至少不用走那麼多的彎路。”
夢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還是她現在時時刻刻都記掛着“陸錦承是不是喜歡她”的這個問題,以至於讓她覺得,他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帶着一種模凌兩可的味道。
“晚晚。”
這個念頭纔剛一閃過自己的大腦,面前的男人就忽然朝着她邁開一步,他長臂一伸,這一次,倒是沒有將她拽入懷裡,而是掐着她的肩胛骨,力道不大,可夢晚依舊是有一種酥.麻的感覺,他後面說的話,更是讓她的心尖都開始發麻——
“不要懷疑你自己的感覺,如果你能感覺到,那一定是對方想要傳遞給你的訊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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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晚上,夢晚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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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懷疑你自己的感覺,如果你能感覺到,那一定是對方想要傳遞給你的訊息。
…………
——不要懷疑你自己的感覺,如果你能感覺到,那一定是對方想要傳遞給你的訊息。
…………
她的腦海裡,反反覆覆的,永遠都是這句話。
太折磨人了!
上午起來的時候,已經是8點,今天是雙休日,小煜不用上學,昨天是陸錦承親自將他送過來的,估計陸家那邊,他應該已經有了說辭,所以夢晚絲毫不擔心什麼,倒是可以讓兒子在蔣家這裡過雙休日,也讓一直都心情不佳的衡璞玉明朗了不少。
有個天性活潑的小孩子在自己的周圍打轉,她也不用24小時都記掛着自己丈夫的事情。
不過夢晚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還是嚇了一跳。
黑眼圈嚴重,神態疲憊,整個人就像是缺光缺水的花似的,都快要焉了。
她對着鏡子一陣唉聲嘆息,洗了臉之後,還是給自己化了個淡妝,等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了一些,這才下樓。
小煜大概是還在睡覺,客廳裡就只有衡璞玉一人,夢晚下去的時候,她正坐在沙發上,拿着報紙,在看新聞。
以前母親很少會看這些,自從父親出事之後,她每天都會看報紙,看看有沒有什麼進展。
衡璞玉聽到腳步聲,放下手中的報紙,側過臉看着下樓的女兒,張嘴就一臉緊張地問:“晚晚,昨天小煜不是你親自接過來的麼?”
夢晚,“…………”
昨天陸錦承沒有進蔣家,在留給她那麼一句“高深莫測”的話之後,他就離開了。所以夢晚對衡璞玉說,孩子是她去學校接過來的,雙休日就留在這邊,週一她會送去幼兒園,沒想到這會兒她突然這麼一問,夢晚有些摸不着頭腦,“……媽,您說什麼?”
衡璞玉抓起報紙,就遞給了她,“你自己看,昨天陸錦承來過我們家?怎麼都讓人給拍下來了?”
夢晚心尖一顫,別說什麼“拍下來”之類的話,讓她有一種不妙的感覺,就光是母親這麼一張愁容,她就猜到事情估計不是那麼簡單。
果然,拿着報紙一看,她的後腦就整整發懵。
不知道是哪家報社寫的東西,文筆倒是真不錯,用了一種非常委婉的敘述手法,變相的讓讀者自動去揣測——陸錦承,和衡夢晚到底是“舊情復燃”,還是“別有用心”?
本來夢晚和陸錦承離婚的事情,之前就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風浪,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突然又爆出了一個5歲的兒子,這事情反反覆覆的被媒體拿來寫,不過也因爲陸家的關係,所以也並沒有持續太久,陸錦承用了他自己的手段,將這種負面新聞也壓了下來。
但是有壓迫的,自然也會有反抗的。
夢晚知道,陸氏是多元化的投資企業,這些年來,主打的還是房地產,媒體並不是受他的直接控制,如果真有什麼大風大浪的,估計也會有很多人在背後推一把手,畢竟“高處不勝寒”,還是有很多和陸氏旗鼓相當的公司,很想要將陸氏踩下去。
她之前以爲,自己父親的事情,陸氏只會以一個受害人的形象站在大衆面前,所以她當初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讓陸錦承幫她。
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竟然還可以有“合謀”這麼一說。
這個新聞,就是新鮮出爐的,昨天陸錦承把小煜送過來的時候,他們做過的一切,都被仔仔細細的拍了下來,甚至還有他們“含情脈脈”對視,“擁抱”的畫面,下面的文字,描述的更是活靈活現。
是說陸氏的陸錦承根本就沒有和衡夢晚真的在感情上劃清界限,之前兩人反覆說着離婚,再爆出兒子,正好是擡高了陸氏的股價,本來陸氏這上半年來,就一直都在進行策劃收購韓國的ts公司,因爲b市想要收購這一家公司的,是大有人在,陸錦承趁機拿自己的婚姻和兒子來做文章,一下子就將陸氏推到了巔峰,收購計劃進行的非常順利,卻是因爲陸氏的流動資金都投入到了大項目之中,資金缺了30億,收購計劃硬是推遲了幾天,據說就是前兩天才簽下來的合約。
這樣敏感的時間和數字,等於就是在暗示着所有的人,告訴他們——蔣博橋,那就是和自己的“前任女婿”合謀了,所謂的商業詐.騙,那不過就是,b市最大的兩個企業,想着
法子去欺騙別的企業。
夢晚緊緊地捏着報紙的一角,只覺得有一股怒火,在自己的體內亂竄。
寫這則報道的人,估計就是那種在新聞界混了很久的人,因爲他的用詞非常的講究,模凌兩可的語氣寫的非常好,沒有一個字可以說他是在“血口噴人”,卻是讓看報紙的人,第一時間就認同了——“合謀”,這個說法。
…………
“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本來我還指望着讓陸錦承可以念在和你父親合作了那麼多年的份上,稍稍顧及一些舊情,讓他出個手,幫個忙,現在……”
衡璞玉伸手按着自己的太陽穴,一陣唉聲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