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紹霆俊眉一擰,眸色一沉,面上看起來淡淡的,但是他知道,這是一個明顯的陷阱,他不願答應,就怕到時候蘇小棠以此事大做文章。
老爺子濃眉一揚,“別說三個心願,就是一百個心願,薄紹霆也得答應!”
被老爺子這樣一說,薄紹霆不得已只能答應了下來,他沉沉的說,“你要哪三個心願?”
“我還沒想好,等以後想好了,我自然會告訴你,當着爺爺的面,希望你到時候不要食言!”蘇小棠看向薄紹霆的眼神堅定有悲愴。
薄紹霆被她那灼熱的眼神熨燙得胸口一陣生疼,可是即便是那麼痛,他卻依舊挺拔如鬆的站在那裡,面無表情的樣子。
對於薄紹霆的冷麪,蘇小棠已經沒有太多的感觸,只是她知道薄老爺子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到時候有老爺子撐腰,她也不怕薄紹霆會食言。
鄭玉和蘇飛鵬對薄紹霆一向好感,覺得蘇小棠此舉不合適,雖然老太爺是很寵愛她,但是恃寵而驕真不是好習慣,於是鄭玉出面說,“小棠,這事紹霆也不願,既然是你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的,就不該把這事怪到紹霆頭上,要什麼三個心願,那是你丈夫,你真當他是張無忌,你是周芷若啊!”
“媽,確實是我沒照顧好她,她跟我要三個心願也無可厚非!”薄紹霆添油加醋,以他對鄭玉的瞭解,鄭玉一定會阻止蘇小棠。
“夫妻之間就是要相互攜手才能走得長遠,這是你們倆一起經歷的大事,她痛你也痛,這事不能胡鬧。”薄紹霆果然比較瞭解鄭玉。
“我只是跟他要三個心願,我又沒有說要爲難他,媽您幹嘛幫他不幫我!”蘇小棠心下有些着急,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好啦好啦,你別哭,這事爸爸準了,就要三個心願,哎呀,你也真是的,跟個孩子似的!”蘇飛鵬這下哪裡還聽得了蘇小棠哭,她一哭,蘇飛鵬整個人都跟着難受。
蘇小棠淚眼看鄭玉,鄭玉不說話。
老爺子呵呵笑,“鄭老師啊,小棠這孩子不是沒有分寸的人,這三個心願是我應允的,這是薄紹霆作爲男人該有的擔當,你也就不要再說小棠了,看把孩子都說成小愛哭鬼了!”
一時間滿屋子的人都笑了。
只有薄紹霆和蘇小棠,這兩個當事人,是怎麼都笑不起來了。
“好了,既然沒事了,我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我們還有點事,就先回去了!”蘇飛鵬見女兒精神不是很好,便要走。
夫妻多年,鄭玉當然也知道蘇飛鵬的想法,於是附和說,“恩,我們這會兒趕過去都要遲到了,我們先走了,想吃什麼打電話給媽媽,媽媽給你做!”
老爺子也跟着蘇小棠父母一同離開了。
父母跟爺爺走後,剛纔還熱熱鬧鬧的病房,忽然又變得極爲清淨,薄紹霆目光沉沉的看着蘇小棠,頭都不擡的冷冷驅趕安雅,“安小姐,我有話要
跟我太太說,麻煩你出去一下!”
安雅見他臉色不好,以爲他在意自己給蘇小棠提議要三個心願的事情,心想着這下若是惹了他,對蘇小棠也沒有半分好處,還是先不要說得好,於是關門出去。
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人,蘇小棠不願安雅走,可是挽留的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反正最後也是要面對他的,只是時間問題而已,早一天晚一天有何差別?
薄紹霆長身玉立的走到蘇小棠身邊,尋了個椅子施施然坐下,擰着眉,沉着臉,卻不說一句話。
蘇小棠最是見不得薄紹霆冷眉冷眼的樣子,扭過頭去不願看他,但是那成串的淚水卻像傾盆大雨之下的雨簾,“嘩啦啦”的砸到被子上,一併砸在薄紹霆的心上,薄紹霆的眸色沉了幾分,想擁抱她一下,卻牢牢握成拳,生生的忍了下來。
良久之後。
薄紹霆沉聲開口,“我知道你恨我討厭我不信任我,但是有一句話我必須要告訴你,而且這一生我有可能只說這一次,希望你能記住:無論如何,我都願意用生命保護你,關於這個孩子,這是我的錯我無法爲自己辯解,但是現在真的不說是能要孩子的時候,除了孩子,我什麼都可以給你。至於孩子,也會有,只不過不是現在。我既然娶了你,就沒打算讓你離開我!”
聽到他深沉又深情的表白,蘇小棠覺得自己的心,就如同被刀絞着凌虐一般的疼,眼淚更是兇猛的從平時那總是帶着笑的眼睛裡不住的流出來,她只管無聲的掉眼淚,一句話也不說,就連哭聲都沒有。
這樣無聲的控訴,比起跟顧言清言辭激烈的控訴還要讓薄紹霆心疼,他難以自持的捧起蘇小棠的臉。伸出修長的指腹爲蘇小棠擦眼淚,可是他越擦,蘇小棠的眼淚越兇猛。
薄紹霆只覺得好像有一把火在自己的心裡煎烤,他明明痛得快無法呼吸,可是卻一聲不吭的扛着,任由那把火把他連同他的理智還有傷痛一併融合在一起,變成一把鋒利的劍,一遍又一遍的戳他的心,一遍一遍的凌虐他的意志。
“你別哭!”薄紹霆沉沉的說,心裡有個聲音在說,“薄紹霆,你讓這個女人那麼痛,你讓你愛的女人那麼痛!”
那被灼燒的理智讓他不由得捧着蘇小棠的臉,深深的吻了下去。
只要她不哭,做什麼都可以!
這是薄紹霆這一刻唯一想做的事情。
可是就在他清冽溫熱的氣息靠近的時候,蘇小棠像是受了驚嚇一般大力推開他,“你走,我不要你可憐我,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薄紹霆想伸手再去擁抱蘇小棠,可是蘇小棠像受了刺激一般,拿着牀頭的杯子“啪”的一聲拍碎在牀頭櫃上,手裡瞬間只剩下一截鋒利的碎玻璃。
“你做什麼!”薄紹霆厲聲吼。
蘇小棠諷刺一笑,“你以爲我要幹什麼?你以爲我會自殺麼,薄紹霆,我不會自殺,要死也是你
去死!”蘇小棠把鋒利的碎玻璃對着薄紹霆,就只是不想讓他靠近自己。
即便蘇小棠這樣說,但是薄紹霆依舊擔心情緒失控的她會誤傷她自己,“蘇小棠,你難道就只會一哭二鬧三上吊麼?”
“我不管,你要是敢靠近我,我就要弄死你,反正我們都是罪人!”蘇小棠真的是崩潰了,忽然之間,那個甜言蜜語愛她愛到骨子裡的男人,變成了處心積慮要殺死她孩子的兇手,無故丟了孩子之後,蘇小棠還要強顏歡笑的面對家裡人和薄家的人,還得爲他遮羞,她此刻的所有情緒都像是被引爆一樣,再也沒有理智可言。
薄紹霆看着蘇小棠,手握了又鬆,鬆了又握,蘇小棠的不諒解,對孩子的愧疚,讓他同樣身心疲憊。
那碎玻璃上冷冷的鋒芒像是一聲深入骨髓的嘲笑,讓薄紹霆手腳無力,蘇小棠對他的恨,比這冷冷的鋒芒更錐心。
我要怎麼才能換回你的微笑?
即便不諒解我,但是起碼不要這樣傷害自己……
薄紹霆的心在淌血,蘇小棠的失控,比打他罵他都還要讓他難過,“我馬上就走,你先放下碎玻璃!”
蘇小棠不依。
薄紹霆目光灼灼的看着蘇小棠,“好,我走!”
薄紹霆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轉身離開了蘇小棠的病房。
看着薄紹霆的背影消失在房間光源的盡頭,蘇小棠丟掉手裡的碎玻璃,抱着自己的膝蓋,喃喃的說,“難道你不知道麼,我傷心的不光是孩子沒了,我傷心的是,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卻是你親手要了結他的生命,我若是對你沒有感情,我若是不在乎你,我會在乎這個孩子麼?薄紹霆,你太蠢了,你太絕情了!我恨你,我討厭你!”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滿地的碎玻璃,還有一室的靜謐,和她不安的心跳。
蘇小棠害怕這樣的寂寞,她習慣了一回頭就有薄紹霆的笑臉,習慣了身後有他溫暖堅強的懷抱,習慣了他的一笑一顰,習慣了他的呼吸灼灼,習慣了有他的陪伴。
“哇!”蘇小棠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所有的委屈不安,都被薄紹霆的話撩到極致,她恨薄紹霆,明明不愛自己,爲何又要說這樣的話來撩撥自己,她更恨她自己,不管薄紹霆多麼絕情,不管薄紹霆如何不愛……
而她終究是愛的!
蘇小棠那一聲痛徹心扉的哭喊,像有人用通紅的烙鐵加了鹽又加了冰的直接按在薄紹霆血淋淋傷痕累累的心上,又灼熱又冰冷又疼,從傷口處冒出來的熱氣還薰得薄紹霆的眼睛血紅血紅的……
這樣的痛,那麼徹底又那麼蒼涼!
當年得知宋意安背叛,他也只是很痛恨,原本薄紹霆以爲那樣深刻的恨便是愛到極致之後而延伸的後遺症。
可是直到現在,薄紹霆才知道,原來愛到深處,看到她痛,自己卻無能無力的時候,那種痛,纔是真的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