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夕和沒有把話說出口,但老夫人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最後點明瞭一句:“夕兒,今日你讓流螢來找我這一步走得沒錯,只是我不會時時都趕得上幫你,你也不能時時都仰仗我的庇護。當保護衣已經不是保護衣的時候就要儘快丟掉,當時機遲遲不來的時候就要學會自己創造。懂了嗎?”
當裝傻已經無法保護自己的時候就要儘快擺脫傻子的身份,當宣告天下的機會一直都沒來的時候,就要自己創造機會宣告,不然就會一直處於被動的局面。
“夕兒明白。”
當晚,夕和花了一整晚的時間躺在牀上思考該怎麼突破現在的被動局面,徹底翻身。她的行動範圍和社交範圍都極其有限,要創造這樣一個機會實在太難了。想到幾個方案,但再仔細一想可行性都不高,於是她自己不免有些着急起來,翻來覆去的一晚上沒睡。
第二天,夕和頂着一對黑眼圈去向老夫人請安。在她想到擺脫困境的辦法之前,她必須緊緊地抓緊老夫人這條救命稻草,不然稍不謹慎就會被那隻看不見的手死死扼住咽喉。
待夕和走到那裡卻被鄭嬤嬤攔了下來,說是老夫人身體不適,讓她不必請安了。夕和問了兩句老夫人的身體情況後便點點頭,轉身回去。其實夕和心裡也明白,老夫人的身體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就不適了,不過是不想見她罷了。
而不想見她的原因也很簡單,無非就是還想再考驗考驗她,看她能不能解決這個最基本的問題,有沒有必要培養她。夕和直覺知道老夫人想培養一個孫女做什麼,但是攀附權貴這種事沒有一個夠聰明的腦子可不行。雖然她並不想成爲老夫人的棋子,但就目前來說,要想徹底擺脫桎梏,她不僅要迫使自己做一顆棋子,還要做一顆有價值的棋子。
夕和走在回去的路上,想着或許她該試一試那些可行性不大的方法。就在這時,她的耳朵裡突然鑽進了兩個侍女的交談聲。夕和循着聲音望過去,不遠處門邊的大槐樹下正站着兩名粉衣侍女,交談聲就出自她們。
“今年的百花宴怎麼辦得如此之早,往年不都是七月盛夏時分舉辦的麼,如今才六月初啊。”
“這宴會什麼時候辦還不都是太子殿下一句話的事,你管這麼多做什麼,反正你再想這帖子也沒你的份。”
“呸!你個小賤蹄子,這嘴是越來越壞了,看我不跟嬤嬤告你的狀!”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說了,我還要去給大小姐、二小姐送帖子呢,走了走了。”
語罷,其中一名粉衣侍女一轉身,朝門外走去,夕和注意到她的手裡似乎拿着什麼東西。人一走,夕和也沒有多作停留,徑自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百花宴。她一直苦等不來的機會好像終於出現了。
兩個時辰後,夕和端着一盅清心潤肺的川貝雪梨湯再一次走到了老夫人的房門前。鄭嬤嬤見到她時有些疑惑,剛要開口說老夫人不見,夕和卻搶先一步開口了。
“鄭嬤嬤,早上聽聞祖母感染風寒、咳嗽不止,我實在是擔心得很。這盅川貝雪梨湯有清心潤肺之效,是我特意爲祖母準備的,還請嬤嬤通報一聲,務必請祖母見我一面。”
鄭嬤嬤看夕和一臉認真的表情,見她不像是不懂老夫人抱恙只是個託詞,反倒像是真有話要說,便終是讓夕和稍等一等,她進去通稟。
夕和等了一會兒後鄭嬤嬤就再度出現讓她進去。夕和淺笑,端着湯款款走進偏廳,剛好見到老夫人在佛龕前的蒲團上站起身來,手裡的佛珠一攏攏到了手腕上。
這還是夕和第一次走進這設置在偏殿內的佛堂,一走近就有一股濃郁的檀香味撲面而來。裡頭的佈置極爲低調內斂,傢俱一應都是雕花簡約的紫檀木。佛龕則是黃花梨,邊邊角角上漆了暗金,裡頭供奉着的是手指淨瓶的白玉觀音。觀音面前的案上放着個小木魚和兩串沉香珠串,正中間則是一個精緻的青銅香爐,裡面正插着三炷香,香霧繚繞。
但這麼一間低調雅緻的佛堂卻還擺放着一面奢華富麗的屏風,顯得十分格格不入。屏風是兩面的,每一面都有一人高,就架設在佛龕的側邊。底座是小葉紫檀,雕刻着繁複精緻的半鏤空花紋,而面上則是蠶絲緞,邊沿鑲嵌了一圈金絲,內裡則用各色絲線繡了一幅百花爭妍圖,色彩豔麗明快。
不知爲何,夕和走近佛堂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這面屏風,而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出是哪裡奇怪,後來再看其它的擺設佈置便心想或許是因爲它的格格不入吧。不知老夫人爲何要擺這麼一面屏風在這裡。
“嗯,這湯滋味不錯,你有心了。”鄭嬤嬤早已接過了夕和手裡端着的湯,老夫人在一旁坐下後舀了一勺送進嘴裡,面無表情的誇了一句。
夕和將目光從屏風上收回來,看向老夫人,帶着笑迴應:“祖母喜歡就好。”
老夫人接過鄭嬤嬤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手,再看向夕和:“這裡沒有外人,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夕和麪上的笑意不減,淡然地說:“祖母明察,夕兒此次前來確實有一事想求祖母幫忙,是有關於保護衣的事。當日祖母教導夕兒若是久等機會不來就要學會自己創造機會,現如今,這久等的機會終於來了,只是還需祖母的成全。”
“哦?是嗎?你且說來聽聽。”老夫人聽到這,面上的表情才鬆動了一些。
夕和不緊不慢地吐出三個字:“百花宴。”
老夫人一聽,瞳孔微微一縮,沉默了片刻後又問:“這確實是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只是百花宴不同於尋常宴飲之會,出不得一點差錯,不然老身也會被你累及。你可有十足的把握?”
“不敢連累祖母,請祖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