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回到白玉湯了還好,她這次就走另一個方向,肯定就能回去了。可待她朝着那宮室走近了些後卻發現並不是白玉湯,而是一座陌生的宮宇。出現在眼前的不是牙石路,而是一條約莫十幾步上的青石階梯。
晚煙說那口老湯有三個湯眼,莫非三個湯眼是分開的,白玉湯有,這裡也有?反正已經到了這裡,不如就去看看吧。
於是,夕和順着階梯走了上去,到了那宮宇外面擡頭看,卻沒看到牌匾,竟還是座無名的宮宇。夕和敲了敲門,也同那白玉湯一樣,沒有人應答。她原想着要是有人,她就算無緣得見溫泉湯眼,就是問問路也行,不過這個時辰……算了,還是她自己趕緊尋回去吧。
夕和便轉了身,順着階梯再下去。這時,一個聲音在背後想了起來。
“殷三小姐?”
夕和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過頭一看,身後的門已經開了,而自門檻裡走出來的居然是臨江。
“殷三小姐,真的是你。你怎麼過來了?是和大人約好的嗎?”臨江見到夕和也頗爲意外。
“傅珏在這兒?”驚訝之下,夕和一時忘記了尊稱的事,直接脫口喊了傅珏的名字。她明明記得出發來行宮時並沒有看到國相府的馬車,怎麼這會兒……?臨江在的話,傅珏八成是在的。
臨江見夕和一臉詫異的反問,心裡也更爲疑惑了。看三小姐的樣子,分明是不知大人改了主意連夜趕到行宮的事,那她這個時辰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我晚上睡不着,想去這行宮裡的溫泉處看看,哪知迷了路了,偶然經過而已”,夕和乾澀的解釋,面上浮現尷尬和赧然,又問了一句:“臨江先生可知我要往哪個方向走才能去凝露宮?”
居然是迷路了……臨江啞然失笑,沒有回答夕和的問題,而是邀請她進去坐一坐,“夜深露重,殷三小姐想必已經走了些時候了,既然已到門口,又豈有不待客之理,快請進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大人也還沒入睡,正好讓大人告訴三小姐凝露宮怎麼去吧,在下方向感不好,也不知去凝露宮的方向。”
“這……不太好吧。夜已深,我不便在外滯留。既然臨江先生不知去凝露宮的方向,那我就自己再找找吧,左不過就在附近的。多謝先生好意。”提到傅珏,夕和一下就變成了鴕鳥,下意識想避開他,尤其是在今天得知他也許和另一個女子兩情相悅之後……
臨江見夕和轉身就走,趕忙快走幾步攔下她,“大人要是知道在下就這麼讓殷三小姐一個人在深更半夜裡找路,一定會責罰在下的。況且,行宮之內也未必安全,萬一你出了什麼事,在下就更加沒法和大人交待了。殷三小姐還是隨在下進去坐坐吧。”
接着,夕和就被臨江強行帶進了宮室之中。
進門後,臨江又領着她一路往裡走。夕和注意到這座宮室比之凝露宮還要寂靜和空曠,又沒有牌匾,出於好奇便問臨江:“這座宮宇爲何沒有牌匾啊?是說這宮室沒有名字嗎?”
臨江笑着跟夕和解釋:“殷三小姐有所不知,這裡叫做子宵宮,是皇上特別修建起來賜給我家大人的。名字是大人取的,但是大人認爲來這裡的時日不多,掛不掛牌匾都無所謂,便沒有多費這個手腳了。”
“皇上特別賜給他的?是因爲溫泉湯眼嗎?”夕和眼前已經出現了嫋嫋升騰的熱氣,又想到晚煙說的話,子宵宮是距離溫泉最近的宮宇,便又問。
“沒錯。三小姐深夜想去看溫泉,想必也是聽說了行宮內三口湯眼的事吧,那也一定知道了其中一個最大的湯眼裡是可以養魚的。那個湯眼獨一無二,叫做子宵泉,就在這子宵宮的後面。子宵泉的水對大人的寒疾頗有助益,皇上便將子宵泉和子宵宮一併都賜給了大人。”
原來是這樣,那她還真算是歪打正着了?不過,由此也可知,當今皇上對傅珏的疼寵還真是獨到一份啊,竟將整口湯眼賜給了他一人,此等榮寵也難怪外人說他纔是凌駕於儲君之上的、真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
臨江領着夕和一路到了子宵宮的後院,再從後門出去,沿着林間小道往裡走。走到半路,他突然停了下來,一手捂着肚子,面上出現了痛苦糾結的神色,“殷三小姐,在下突然覺得肚子不舒服。你先朝着這條路往裡走吧,路的盡頭就是你想看的子宵泉了,在下去去就來。”
說完,他往夕和手裡塞了個瓷瓶,轉身就走,夕和根本來不及拒絕。
雖然臨江讓她繼續往前走就行,那夕和出於禮貌還是在原地等了他好一會兒,直到雙腿站着有些發麻才決定還是繼續往裡走吧。她走了不少路,許是累了,睏意突如其來的席捲而來,便想着還是趕緊一飽眼福後回去凝露宮睡覺吧。
於是,走着走着,夕和的腳步還稍稍加快了一點。
路的盡頭有一棵巨大的榕樹,長長的枝條垂下來,像是一把門簾似的將另一邊的場景給隔絕了起來。夕和走到榕樹旁的時候已經能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溫熱氣息,不過此時的溫暖反而越發加重了她的睡意。
她穿過榕樹,走出去,眼前狹窄的小道消失,目之所及皆開闊起來,讓人覺得豁然開朗。夕和第一眼瞧見的是面前一面被水汽繚繞的巨大石壁,石壁上還刻着一些字句,不過因爲暗沉的夜色和朦朧的水汽看不太清楚。
第二眼瞧見的便是石壁之下的巨大水池。旁邊立着幾盞立式燈籠,昏黃的光線映照着圍繞水池一圈爲邊界的圓潤鵝卵石。
最後一眼,夕和才瞧見了這偌大的水池中央竟然還有一個人!準確來說,是一個被水汽圍繞,背對着自己,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
夕和的腦袋轟的一聲,睡意在瞬間炸飛。她雙眼瞪大,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阻止喉嚨裡的尖叫聲蹦出來。然後在經歷了腦袋空白的幾秒後,她果斷悄悄地移動步子,試圖在對方發現她之前退回那條小道里。
可她都還沒動,那裡的人卻已經發現了她的存在。
“臨江,怎麼去了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