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由於醫館尚未開張,又有陳子笙僱傭來的幾人幫忙打理,陳子笙便隨夕和一道去了城郊。他雖然嘴上沒有問過什麼,但心裡對杏林公子這個人還是免不了好奇的。關於背景、關於身份,也關於他竟會醫術這件事。
初識時,他見他能認出九死還魂草便知他應是懂醫的,至少是懂藥的,可他又從來沒見他露過手。這一次,他很想看看,杏林公子的醫術究竟如何。
馬車穿過城門,駛向城郊,再如上次一樣,經過田埂小路,到盡頭的村莊外面。滄笙在前面帶路,夕和幾人就跟着她,又穿過了一整個村莊到了那一棟深灰色的磚瓦房前。
滄笙的父親根叔在屋裡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在他們剛進院子時便喊了一聲:“笙兒,是你回來了嗎?”
“爹,是我回來了,我帶了杏林公子和他的朋友陳公子一起回來了。”滄笙應了一聲,帶着夕和他們進門。
進屋後,根叔見着夕和熱絡地跟她打招呼,一邊招呼了他們坐一邊忙讓滄笙去煮點茶來。夕和這次見着根叔總算是在他的臉上見着人氣了,黃疸已經褪去,面色雖然還有些枯黃,但已有了紅暈,精神氣也比之前的要好上許多。
夕和把藥箱放在桌上,然後走到牀榻邊,“根叔,來,我先給你把把脈。”
這一次根叔很乾脆的就把手腕伸了出來。夕和給他診了脈,脈象平穩有力,身體確實恢復的差不多了。她本以爲根叔的身子起碼要調養個一個月呢,沒想到人一旦有了希望,有了精神上的支持,連帶着身體恢復都比平常要快。
“杏林公子,你看我這身體能治腿了嗎?”根叔的臉上已經帶上了希冀。
夕和點點頭,“你的身體沒問題了,如果你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那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
“做好了,做好了,我這腿廢了這麼多年,我就是做夢都想再站起來。”根叔急忙應答。
夕和見他這副急切的樣子,心裡不免有些擔心,遂再次提醒他,“根叔,我不能保證你的腿一定能治好,所以,你最好也要有失敗的心理準備。”
根叔臉上的喜色稍斂,但還是帶着笑,“沒關係,大不了就還是和現在一樣。你儘管放手做吧。”
此時,滄笙也沏好茶回來了。夕和便到桌邊打開她的藥箱,把即將用到的東西一一取出來,再將一包藥材遞給滄笙。
“這是麻沸散,你去煎了吧,要熬得濃一些。”
滄笙應下,拿着藥材轉身出屋煎藥去了。夕和再將早前準備好的竹板、麻繩和兩隻小錘子取了出來,並排放好,最後再取了副特製的薄羊皮手套戴上。
陳子笙還是第一次見着這種纖薄如斯的手套,好奇地問:“你這手套倒是別緻,是做什麼用的?”
夕和淺笑,“這是用羊皮和腸衣特製的手套,主要是爲了隔絕穢物,避免在替病人處理傷口的時候,手上沾染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會加重病人的傷情。”
細菌感染、發炎之類的跟陳子笙說了他也聽不懂,夕和便尋了個最簡單的說辭跟他解釋。
然而陳子笙懂藥卻不懂醫,聽得還是似懂非懂的,不過沒有再多問了,只是看着夕和接下來的動作。
準備好了之後,稍微等了一會兒,等滄笙把麻沸散端進來了,夕和就開始趕人了,“臨月,把子夜帶出去,大約過半個時辰再回來。”
大人無所謂,子夜還是個孩子,還是不要讓他看到這種殘酷的畫面比較好。
子夜雖然很想留下來看看,但還是聽話地跟着臨月出去了。
接着,夕和開始交待滄笙和陳子笙兩人,“你們兩個人待在這裡可以,但是等下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能來干擾我的醫治,不然造成的後果得由你們自己承擔。尤其是滄笙你,把腿骨打斷重接,就算是用麻沸散,根叔還是會感到非常的痛苦,你要做好準備。”
滄笙用力點點頭。一旁的根叔聽見了,主動提出:“把我的雙手綁起來吧,不然,我怕自己控制不住。”
“爹……”滄笙似是有些心疼,看了眼夕和。
夕和卻是同意根叔的做法的,就算他不說,她也是要說的,爲了保證不被幹擾,根叔的行爲確實是要限制起來纔好。
滄笙見此也只能妥協,去找了兩條軟布條來將根叔的手綁起來。夕和過去一看,發覺滄笙還是心軟,綁的太鬆,稍微掙扎下就能鬆開,便只能嘆了口氣自己動手再繫了一遍,順便再提醒滄笙若是怕等下忍不住就去外面,別看了。
滄笙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堅持留在了屋內。夕和便只能再囑託陳子笙看着她一點。
待一切準備就緒後,夕和端了麻沸散到根叔身邊,再拿塊棉麻布巾用麻沸散打溼,然後一遍遍地將麻沸散塗抹到根叔的雙腿上。塗了幾遍後,夕和取了一顆藥丸來,給根叔服下。
“這顆是麻沸散提煉後的藥丸,可以幫助減輕你的痛苦,但是效果因人而異,所以除此之外,你再咬着這塊帕子,免得傷到自己的舌頭。”
夕和給根叔餵了藥後再把帕子疊好放進他的嘴裡,讓他咬着,“那麼,我開始了。”
根叔點點頭,把眼神避開,不去看自己的雙腿。
夕和深呼吸了一次,集中精力,先是用手摸了摸他腿骨錯位的地方,再去取來了那兩把小錘子。她用小錘子輕敲錯位的地方,再一邊觀察根叔的表情,然後慢慢用力,一下又一下地擊打着。
夕和的力度漸漸放大,最後集中注意力,握緊了手裡的錘子,猛地朝着根叔的右腿骨節錯位處一敲。頓時,一聲骨頭斷裂的嘎啦聲響起,把滄笙和陳子笙都嚇了一跳。
與此同時,根叔被綁的雙手猛地收緊,手背上、手腕上和額頭上都暴起了青筋,軟布條一下狠狠地勒住了他的手腕,他的一張臉也迅速地漲紅,再由通紅又迅速地褪成了蒼白。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黑,幾乎暈厥過去。
夕和無暇顧及根叔的表情,打斷了一條腿的腿骨後立刻放下了錘子,換成雙手乾淨利落地給根叔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