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月退下後,夕和看了眼地上的狼藉,讓桑榆進來收拾乾淨。被鬧了這麼一出,胃口都沒了,夕和隨便扒拉了兩口就讓桑榆把晚膳也一併撤下去了。
流螢回來後,滿面疑惑地對夕和說:“小姐,奴婢覺得這個小枝怪怪的。”
夕和一聽,笑了,居然連單純的流螢都發現了,“哪裡怪?”
“呃,小姐這麼問了好像又說不上來哪裡怪,但就是覺得怪怪的。剛剛奴婢帶她過去住的地方後,好像看到了什麼腦子裡閃過一點東西,但又不知是什麼,說不出來。”流螢想了想如實以告,但說完後連她自己都覺得說得顛三倒四的,摸不着頭腦,便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想,你看到的應該是她那條絲制的手帕吧。”
夕和一言點破流螢的迷思,流螢聽了眼睛一亮,然後用力點點頭,“對對對,就是那手帕!咦,小姐你早就發現了?”
夕和點頭。她在看到小枝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條手帕。府裡侍女用絲制手帕的極少,大多數都是用絹布的,因爲絲綢昂貴,一條手帕少說也要五兩銀子,一般侍女就算買得起也不會花這麼多錢去買一條手帕,而小枝口口聲聲說給妹妹看病的錢都沒有,用的卻是絲制手帕,這未免太矛盾了。
除此之外,她的言辭也很奇怪。夕和在府裡不上不下的地位可以說是人盡皆知的,幾乎所有人都只當她是個掛牌小姐。可小枝明明知道她沒有任何做主的權力卻還是極力哀求她把她留下來,甚至還擡出了老夫人,她刻意想要留下來的心簡直昭然若揭。
不過她的演技倒是挺好的,說哭就哭,還哭得這麼委屈哀婉,放到現代都可以打入演藝圈,一舉封個影后什麼的了。
“流螢,你就當什麼都沒發現,別被她察覺了。我還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夕和囑咐了流螢一句,流螢雖然不理解但依舊點點頭稱是。
之後過了三天,小枝一直表現得很乖巧聽話、任勞任怨,甚至於有什麼髒活累活都搶着幹,也沒有離開過院子一步,好像真的是在努力報答夕和收留了她的恩情。
直到第三天深夜,夕和趁着月黑風高悄悄在屋裡將這三天來處理好的各種藥材製作成藥丸。未免被人察覺,她還特意讓流螢去尋了一隻藍色的燈籠,點起後光芒比尋常燈籠要弱一些。她再在窗戶上蓋上一層布,這樣就算有人起夜也不會輕易發現她在做什麼了。
她正做到一半就聽到外面有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她急忙將燈籠往桌下一藏,然後靠近窗戶邊掀起簾布的一角,再打開窗戶的縫隙往外看,卻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夕和仔細看了看四周,外頭一片靜謐,確定什麼也沒有。她便再將窗戶關好,放下簾布,打算繼續將藥丸製作完成,結果她一轉身,差點被桌子邊坐着的人嚇出心臟病來。
燈籠已經被重新放回了桌上,幽幽的藍光映射在一旁的人身上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你居然還懂藥?”藺司白看着桌上放着的十幾個小瓷瓶和藥舂,再一次被這個女子驚到了。
“小女見過祁王殿下”,夕和看清了藺司白的臉,拍拍胸口平靜了下心情,然後走過去壓低了聲音給他見了禮,問:“不知殿下深夜到訪有何貴幹?”
“你先告訴我你在做什麼”,藺司白說着話還拿起其中一個瓷瓶打開聞了聞,接着頗爲訝異地看向面前這個嬌小柔弱的女子,不可置信地說:“這不是藥,是毒。”
夕和有些不悅他擅自拿了她的東西,也有些不悅自己的秘密竟然被他發現了。她毫不客氣地從他手裡奪回瓷瓶,冷下臉來,說:“如您所見,製毒。”
“你會製毒?你要製毒做什麼?”這還是藺司白第一次猜不透一個女子。在他的認識裡,女子喜愛的不過都是衣服首飾、琴棋書畫和詩詞歌賦等一些無聊或是風雅的事情。而這個女人不僅懂得品酒還懂得製毒!這已經超出了他對女子的認知範圍了。
“殿下還沒有告訴小女爲何深夜出現在小女閨房裡。”夕和雖然覺得藺司白這個人不是什麼壞人,但對他的戒心還是有的,所以有意避開了這個問題,將話題引回他的身上。
“呵,想知道?交換啊。你告訴我製毒做什麼,我就告訴你我來做什麼。”藺司白臉上的訝異神色已經褪去,換上了一副略有些玩世不恭的笑臉。
“恐是要讓殿下失望了,小女對於殿下來做什麼並不感興趣,只是現在夜深時分,此處又是小女閨房,殿下此時出現在這裡不太合適。門在那邊,殿下慢走,請恕小女不送。”夕和不吃這一套,一邊將桌上的東西一件件收起來一邊給藺司白下了逐客令。
“哎,三小姐果然沒把本王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上,早前還說請本王喝杯好茶,如今連口水都沒了,還一言不合就下逐客令。”藺司白痛心疾首地“譴責”夕和。
夕和沒理他,將東西盡數收進一個盒子裡後捧着盒子往裡走,將盒子藏到了那個花瓶裡,再把原來放在裡面的花重新放回去遮上。
“罷了罷了,不說便不說吧。走,本王今日特意來帶你去看一出好戲。”夕和藏好後發現藺司白還沒有走,只是站了起來,見她過來後吹熄了桌上的藍燈籠。
夕和都還沒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人就已經被他帶離了丞相府。他牽着她在屋頂上飛奔,手心裡傳來的溫暖觸感和腳踩瓦片的不穩當讓夕和的心臟不可抑制的狂跳不休。出了丞相府後,他又帶着她在深夜空無一人的大街上狂奔。
“殿,殿下……我,我跑,跑不動了……我,我們,到底去,去哪兒啊……”夕和跑出一段路後實在跑不動了,雙腿不受控制般停下來,氣喘吁吁地對他說。
大半夜的跑一程馬拉松去看什麼所謂的好戲,她能不能拒絕啊。
藺司白看夕和彎着腰順氣,連話都說不利索,莫名覺得有些好笑。他往後走一步到她面前,本想嘲笑她兩句,但從他那個角度看過去卻意外看到了她衣領處露出的一角胎記似是在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