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身爲女子當面問男子嫁娶一事顯得很不莊重很不矜持,但這個疑惑已經在夕和心裡積壓許久了。求娶,贈禮,邀請,維護,送歸,明明是素昧平生的人,他卻已經爲她做了不少事,他還是如此完美的一個人,這讓夕和感到惶恐和無措。
傅珏卻是不意外她會問出這個問題,笑容不變,溫柔迴應:“那你覺得我爲何不能求娶於你?”
“你我在今日之前可以說是素不相識。國相大人盛名在外,而小女卻是臭名遠揚,小女自問配不上大人,也實在不解大人爲何青眼相加。”既然提了,夕和乾脆把心裡的疑惑明明白白說清楚。
傅珏聽後卻輕笑出聲,“如三小姐所說,你我皆是名聲在外的人,當是良配。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
“我知你很好,不必妄自菲薄。”傅珏看向夕和,認真地給出後話。
夕和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又看他極爲認真,並不像是隨意敷衍或是臨時捏造,竟一時說不出話來,還感覺時間彷彿在一瞬間停止了一般,連帶着她的心也停了一秒。
“若是累了就小憩一會兒,到了相府我會叫你。”傅珏看夕和不再接着問了,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鬢角的餘發,舉止優雅自然,沒有一絲的造作和尷尬,好像這樣的舉動已經在彼此之間已經進行了好幾回,十分熟稔了。
夕和的耳根子一陣燒熱,隨意地回了個“嗯”字,然後別開目光,再不敢看他,心裡卻不禁罵了自己一句真慫。穿越前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年少時總有過芳心大動、小鹿亂撞的時刻,現在居然只是讓他理了下頭髮,她的一顆心就狂跳不止,殷夕和,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接下來的一路,夕和沒有小憩,卻也不再開口。傅珏也沒有再說過話,馬車裡十分安靜,夕和就聽着車軲轆轉動的聲音回到了相府。馬車停下後,夕和想着是要跟他道謝告別的,回頭一看才發現他閉着眼睛不知是在養神還是睡着了。
“國相大人……”不告而別總不太好,夕和便放輕聲音喚了他一聲。
傅珏睜開眼,深邃的眼裡浮着一層迷霧,但很快就散去了,“抱歉,我睡着了,到了是嗎?”
睡着了?那他的睡眠似乎和她一樣都很淺,這麼輕的聲音都能立刻甦醒過來。
“嗯,到了。多謝國相大人送小女回府,那小女就此告辭了,國相大人慢走。”夕和坐在車裡不好行禮,便擺起姿態向他微微點頭,算是行了禮了。
說完,她起身下車,掀了車簾後又想到一件事,回頭問他:“那件月影緞和那枚血玉都太過貴重了,小女多謝國相大人厚愛,就此領了心意,明日便着人將物件送回國相府。”
“再貴重不過是兩件死物,我既送予了你,只有在你手上,它們纔有價值。你若是喜歡便收下,若是不喜歡扔了便是,不必再送回來了。”傅珏的口吻溫和依舊,只是這話既有幾分豁達又帶了幾分與他格格不入的霸道。
“那,多謝國相大人。”他都這麼說了,夕和也不好再拂了他一片心意,只能再次謝過。
“你我的親事,希望你能好好考慮。另外,我的名字叫傅珏,表字似之,不叫什麼國相大人。”
夕和正踩在馬凳上下車,背後冷不防傳來傅珏補的這兩句,驚得她腳下稍稍一僵,然後逃也似的回到了府裡。
呵呵,什麼叫名字叫傅珏,表字似之,不叫國相大人?這種冷幽默她不懂!
傅珏看着女子頭也沒回就腳步匆匆地進了府,會心一笑,說了句“回府”,然後馬車又得得地繼續往前駛離了。
明柳院內,莊嬤嬤形色匆匆地進了主屋,面露難色地對殷夫人說:“夫人,失手了,人已經回到延年堂了。”
“什麼”,殷夫人一聽這消息一下擡高了音量,“莊嬤嬤,你到底怎麼辦事的?一次不行,兩次也不行?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怎麼還會失手?!”
“夫人,事情不一般吶。上一回派出去那些人到現在還不知所蹤,這一回的也消失不見了。而且,而且……”
“說啊!還支支吾吾的做什麼!”
“而且三小姐好像是被國相府的馬車送回來的,老奴想會不會是咱們想在路上把三小姐解決掉的事情被國相大人知道了,所以替三小姐出了手啊?”
莊嬤嬤這麼一說,殷夫人稍稍平息了怒氣,但心中又起了巨大的疑惑,“你的意思是那個死丫頭已經攀附上了國相?不,不可能。那個死丫頭一直都在流光院裡,纔出來沒多久,那位國相不也回到京城沒多久麼,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搭上了。再說,那個死丫頭那副死樣子,國相怎麼可能看得上她。”
“夫人說得在理,但這件事確實太奇怪了,三小姐手無縛雞之力,也不可能憑一己之力兩次脫身。這次竟然還攀上了國相府的馬車回來,這……”
“去查,仔仔細細地查。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必須儘快除掉這個禍根!”殷夫人的眼裡流露出陰毒神色,握着瓷杯的手猛地收緊,幾乎要把杯子捏碎。
而夕和回到延年堂時老夫人已經歇下了,整個院子都很安靜。
她剛剛洗漱好躺到牀上就趕緊胸前一陣疼痛,之前的幾次經歷讓她立刻就扯開了衣領察看那個胎記。這一次卻與之前的不同了,雖然灼痛感是一樣的,但胎記的顏色卻不是驟然變深而是變淺了,變得淡淡的,像是用水一洗就能洗掉似的。
她再次伸手摸了摸,手指碰到卻是一樣的灼痛感加劇。這個胎記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第二天早上,夕和去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順帶把那件月影緞送了回去。老夫人見到後伸手摸了摸月影緞,又打量了夕和一眼才讓鄭嬤嬤把衣服收起來。看到老夫人的舉動,夕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老夫人昨日故意將這衣服送過來恐是還有一層試探的意味在。
只是,老夫人想讓她穿上傅珏送的衣服去試探誰呢?試探她,還是試探傅珏,還是別的什麼人?
這一刻,夕和突然覺得她那點小聰明、小心機和在深宅大院裡活了大半輩子的老夫人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看來以後,她還要再多長個心眼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