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白朵姐很快適應了島上的生活,我們也很喜歡她。”楊不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後來,有一天,我的一個小夥伴在海岸邊撿到了一隻被海浪衝上岸的箱子,但箱子上了鎖,打不開,所以他來找我借一把斧子。”
“我幼時貪玩,心想那箱子裡肯定藏着一些有趣的東西,便提着斧子和他一起去了岸邊。誰知,都還來得及動手劈鎖,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我們倆便躲進了附近的一個樹洞裡等雨停。”
“又誰知,這雨一下下了一個多時辰都沒停。我家中的三哥發現我不見了,以爲我又去找了白朵姐聽故事,便跑去了白朵姐那裡找我。白朵姐得知我不見了,就和我三哥兩個人在島上到處找我。最後,他們在樹洞裡找到了冷得發抖的我和小夥伴,將我們帶了回去。”
“回去後我就病了,等我病好後,我大哥告訴我,白朵姐和我三哥走到了一起,皇族已經應允了這樁婚事,再過一個月便會安排他們成親。”
夕和一怔,腦子裡突然想起靜太妃曾說過“白朵和楊哥哥在一起了”。楊不言也是姓楊,莫非,這個“楊哥哥”就是他的三哥?那……楊不言豈不是成了她的叔公?
剛這麼一想,就聽楊不言說了句,“所以我說我和你的外祖母既是舊識,也算得上是親戚。論起來,你還應該叫我一聲叔公。”
這……這讓她說什麼好啊!夕和語塞了,看着楊不言,面上的表情變了又變。
楊不言也不是指着讓夕和叫他一聲叔公的,繼續往下說:“白朵姐和我三哥成親後沒過多久就生了一個女兒,也就是你的母親。生下女兒後,她跟我三哥說按照她們家的規矩,生下的第一個女兒應該跟她姓。我三哥並不在意一個姓氏的問題,便欣然同意了。”
“後來,皇族知道了,認爲必須姓楊纔可以。但我三哥堅持,這件事還是這麼定了下來,孩子姓了白,取名叫白桑。我曾問她爲何要叫桑這個字,她告訴我桑樹代表着思鄉之情。”
“思鄉?”夕和想想,確實桑樹和梓樹都是代表着思鄉之情的,“外祖母是想回孃家嗎?”
楊不言搖搖頭,“那時我也是這麼問的,我問她是不是想家了,如果是我可以和三哥一起商量着送她離開蓬萊島一趟。可她給了我一個很古怪的答案,這個答案其實我到現在也不太明白是爲什麼。”
“她說什麼了?”
“她說,她確實想家了,但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想回去。”
夕和眉心一蹙,默默重複了一遍,“好矛盾的答案。”
“對,正是因爲矛盾,所以我纔想不通,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回去的,還是不想再回去了。不過不管她的想法是怎樣的,她終究還是永遠的留在了蓬萊島上。白桑漸漸長大後,白朵有一天突然病了,三哥翻遍了醫書想要治好她,但終究還是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一天天衰弱下去。”
“其實現在想來,也許是我們發現得太遲了,耽誤了病情。很早的時候,白朵姐剛把白桑生下來沒多久時,她的身體已經出現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但我們那時並沒有在意。也許,那個時候如果我們多關注她一些,她可能不會死。”
“奇怪的事情?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楊不言回憶了一下,說:“說不太清楚。就是有幾天晚上,三哥起夜會發現身旁的人不見了,然後到處找都找不到她,可等到了第二天,她就又會好端端地出現在牀榻上。”
“後來我離開蓬萊島、上了蒼河大陸後,有一次看到一本醫書,裡面記載了一種叫做夜遊症的病症,兩者很是相像。所以,後來我想白朵姐在那時便已患上了夜遊症了。”
楊不言的話又像是一道閃電在夕和腦子裡閃過,照亮了所有線索中的一角。
晚上憑空消失的人第二天會再度出現……在孃親身上發生過的事原來在外祖母身上也發生過!而且都是在生完孩子之後!這絕不會是夜遊症,一定是有別的原因!
但這別的原因,看來楊不言也不清楚……
“後來呢?”夕和繼續問。
“後來,拖了兩三年後,白朵姐就過世了。過世前,她把白桑單獨叫到了牀前,跟她囑咐了一些話。至於是什麼,包括三哥在內的我們都不知道,只知道白桑在白朵姐病逝之後突然提出要離開蓬萊島去完成白朵姐的遺願。”
這一點和靜太妃告訴夕和的也是一致的,而如今看來,外祖母的意願應該就是讓孃親往東走去尋親這件事。
“原本蓬萊島上的人是終生不得離開蓬萊島的,恰逢當時青河夫人爲了一個男人也要離開蓬萊島,鬧得皇族中人很不高興,所以對於白桑要離島這件事是斷然拒絕。”
“但是三哥愛女心切,又是念及爲了白朵姐的遺願,所以他去苦求了皇族和長老好幾天,最終好不容易纔以白桑並非蓬萊島之人爲由和不得再回蓬萊島爲條件,換取了白桑離開蓬萊島的資格。”
“白桑就這麼離開了蓬萊島,然後一去不回。過了一年,一次機緣巧合之下,我在海岸邊發現了一艘擱淺的海盜船。那時我在蓬萊島正惶惶不可終日,便也萌生了離開蓬萊島的想法。於是,我開始偷偷地修理那艘船,並往船上儲存糧食。”
“半年之後的一個雨夜,我獨自一人悄悄地上了船,離開了蓬萊島。再後來,我在海上飄蕩了很久才終於找到方向,登上了蒼河大陸的土地。但彼時,我第一次離島,對於島外的一切一無所知,又是年少氣盛的年紀,在幾天新鮮勁一過後,我就陷入了狼狽不堪的境地。”
“沒有錢、沒有食物、沒地方可住,我也不知該如何得到這些。在我餓到快死了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在街上搶了幾個包子和一個男人的錢袋。可我的運氣是真不好,或者也可以說是沒眼力見吧,被我搶了錢袋的那個男人偏偏是一方之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