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山風起,夙千隱的衣袂翻飛,從他口中出現的豪情壯語讓每個人都有些心驚,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是君臨天下的霸氣,這一幕同哥舒九何其相似。
姬鳴泉口中還有大量鮮血涌出,臉頰上有一絲暖意,是下雨了麼?可是爲何是溫暖的雨?他擡起頭看着白朦婷哭得是那般傷心,看着他身上的傷口想要幫他,卻又無能爲力,不知道該怎麼辦。
“主子,你不能死,一定不能死!”白朦婷已經失去過親人的感覺,現在她不想連自己最後的一點依靠都失去。
然而姬鳴泉很想要撫去她眼中的淚,“別……哭……”手指還沒有觸碰到她的臉頰便已經緩緩垂落。
“主子,我去找人救你,你撐住,一定要撐住。”白朦婷艱難的將他的身體背到了背上,臉上的淚水幾乎要模糊了視線。
暗中有人要阻擋她的去路,夙千隱卻是搖了搖頭,既然他決心要一人死,那麼就絕對不會給他留下活路,白朦婷的話,當初哥舒九答應了白老夫人,要放白家人一條生路,故而也沒有爲難她。
“你們放下兵器,朕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否則,就只有死!”夙千隱冷冷的看着那些還在負隅抵抗的黑衣人。
本來姬鳴泉一死便大勢已去,他們又何必再苦苦掙扎,一片兵器落地的聲音,林子夜已經帶着暗衛開始收尾,蒼茫的夜色之中,只有一個女子揹着那將死的姬鳴泉,輕一腳,淺一腳的朝着山下而去。
淚水打溼了眼睛,身上也好像要被壓彎了一般,可是她不敢放手,也不能放手,“主子,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大夫醫好你的傷。”
“咳……你這又是何必……我已經活不了。”姬鳴泉一說話嘴角就會流出大量的鮮血,她那小小的身體揹負着他的身體,一直不曾放手。
當初白家覆滅,他就站在準備輕生的白朦婷身前,撕下了自己臉上的面具,“你不是大哥,那你是誰?”
“別管我是誰,現在白家已亡,你可願同我一起離開?”他伸出手,面容極爲英俊,她也不知道那時究竟是什麼心思,只覺得自己心中的那一片黑暗突然出現了一片光明。
“好,我跟你離開。”沒有問去哪裡,沒有問做什麼,她便直接追隨着他離去,誰都不知道在這一刻她的心中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只是單純的覺得跟着他離開,天涯海角都可以。
山谷中的決鬥漸漸消失,夙千隱已經將姬鳴泉死亡的消息傳遞下去,主子一死,誰還會賣命,所以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在悄無聲息中結束。
雨不知道何時落了下來,一滴又一滴,衝散了空氣中那濃重的血腥味道,姬鳴泉奄奄一息:“是你在哭麼?婷兒……”
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散去,現在已經感覺不到身上的痛苦,再過不久他就會真正死在這裡,身子一點點變得冰冷,他很想就這麼睡去。
可是他感受到揹着他的女子堅毅的心,他不能死,爲了她一定要活下來,可是眼睛爲何已經睜不開了?他很想再看她一眼,就一眼。
白朦婷聽到他那虛弱的聲音,心中的惶恐稍微減輕了一些,只要他還活着就好。“有人嗎,有人在嗎?”她的聲音飄蕩在山谷,希望這時候會有人來救救他。
可是回答她的除了山風之外,沒有任何人,下山的路本來就又陡又滑,加上雨幕的沖刷更加難走,好幾次她想要停下來休息片刻,不過一想到自己身上揹負的是一條虛弱的性命,她便不敢停下。
有時候就是那麼一口氣,若是連她都放棄了,那麼他還會堅持麼?只要堅持便一定可以看到希望的存在,汗水混合着雨水將身上淋溼。
她只是祈禱老天讓下山的路可以近一點,再近一點,然而腳下一滑,“啊!!!”兩人的身體猛地朝着地上摔去,白朦婷一臉慘白,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顧不上滿身的泥濘,顧不上身體的痛苦,她連滾帶爬爬到了一旁那人的身旁,臉上一片擔憂,“主子,主子你沒事吧?”
原本就只是靠着一口氣支撐着的姬鳴泉現在再也支撐不住,好像再看她一眼,就一眼,可是眼睛被雨水模糊,看她的樣子都是重影。
身旁的女子哭得很是悽慘,“主子,主子……”
心中驀然有些疼痛,他突然嘆息了一聲:“白朦婷,爲何我早些看到的人不是你?若……有來生,我定不會再這麼對你,我……”
“別說了,主子,我什麼都不求,什麼都不要,我只求你好好的,好好的出現在我面前,就像那日帶我離開的那般。”她哭得很是傷心,只不過眼淚沒有任何作用罷了。
而他只是輕聲笑了笑,“好好活下去。”他的手摸到了她的手,緊緊的拽着,好像那是十分重要的寶物般,不過很快的,手指已經滑落,再沒有一點力氣。
白朦婷哀嚎一聲:“主子!!!”便再沒有了下文,而她的手中,赫然放着一塊腰牌,那是代表着他身份的牌子,可是此刻他竟然將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了她。
也許他只是想要她能夠好好的活下去,白朦婷泣不成聲,手指緩緩撫上那人的臉頰,替他拭去臉上的血污,分明是這般英俊的容顏,可是那人卻看都不看一眼。
哥舒九,夙千隱!我一定要讓你們爲今日的事情付出代價。她的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恨意。
大雨滂沱之中,一個女子揹着一具早已經冷卻的屍體,一直走,一直走,分明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可是還是不想停下來,雨水混合着血水從她身上流下,她的眼眸之中卻是一片茫然。
“主子,我們回家吧。”她定定的看着遠方,好似前方便是那人等着她歸來一般,清冷的夜,冰涼的心,這一夜究竟是誰的噩夢,一旦醒來,又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