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堇, 你應該知道，重明今天並不是去找所謂的新家吧。”突然，那個先前在霄堇夢中出現過的聲音, 再一次闖進了他的腦海。
“……”
“而且, 他遲遲不回來, 在街角處和另一個男人有說有笑的, 明顯是另有隱情。”
“……”
“這些你明明都透過窗簾縫隙看見了, 那爲什麼還要在他爲晚回家編造理由時，不拆穿他的謊言呢？”
“……”
“你可別說沒看清楚，儘管他們兩人站在拐彎處, 但我可是特意爲你拉近了視野的。”
“……”
“霄堇，我在和你說話, 給點反應好不好！”
“這和你有關係麼？”有着成年人外表的霄堇終於出聲, 然而語氣卻很淡然, 聽不出其中喜怒。
“霄堇，我可是在替你鳴不平。”那個聲音憤憤的道。
“然而我只覺得, 趁我入睡後出現，又接連不斷說些莫名其妙廢話的你，很是，令人討厭。”
“喂，若不是你一醒來就會忘掉這一切——”
“我不想知道你在試圖操縱我的行爲這點上, 到底居心何在, ”霄堇神色驟然轉爲凌厲, “但是我有必要警告你, 不要再對我, 指手畫腳。”
“……那個少年模樣的你，太過優柔寡斷, ”對方音量立刻低下去不少，“這樣重明會離你越來越遠的。”
“我已經說過了吧，你今天廢話尤爲的多。”霄堇明顯表示出不想再把話題繼續下去的意思。
“……”哼，還不是重明和鬼車兩人搞的鬼，重傷的主人在無法之下，只好將全部靈魂寄宿在了人類身上，噬夢暗自惱怒，否則他何必如此急切的去引誘霄堇心裡的黑暗。
畢竟順其自然的任其滋生，然後恰到好處的煽風點火，纔是最有利於他控制霄堇的方式。
不過早晚他都會成功的，到那時候，看你霄堇還憑什麼再擺出現在這副氣勢凌人的架勢！哈，恐怕只會是個連自我思想都沒有了的傀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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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的清晨，天剛矇矇亮，金陵小區裡的住戶大部分還在酣眠着，四下一片安靜的氛圍，所以即使路上偶爾走過一兩個上班族，也都刻意放輕了各自的腳步。
先是總體的半圓形佈局，再接着是設在中心部位的花園和水池，還有隨處可見的綠化帶，以及那外表樸實內斂的房屋，這些顯然令重明感到很是滿意。
“如何？隸屬金陵中學的家屬區，居住環境不錯吧？”
“唔。”一大早就被重明拉出家門的霄堇似乎還有些睡意朦朧。
“昨天晚上沒有睡好麼？”重明有些擔心地問道，他之前本以爲霄堇不過是週末的習慣賴牀而已，但少年竟然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清醒，這就實在是反常現象了。
“可能是晚上不停做夢，有點累的緣故，”霄堇強打起精神道，“沒什麼要緊的，去看新家纔是當務之急。”
“嗯，馬上就到了，到時候再睡一會。”重明立刻聯想到昨晚自己回家後霄堇的反應，呃，這樣說來，少年會睡眠不好的原因，恐怕很有可能是自己造成的啊……
“好。”霄堇乖乖應道。
失憶前後的性格差異真是不小，重明心道。
當年的霄堇，即使處於幼齡期，也從來沒有這麼好說話的，一旦自己隨意離開他的視線，或者獨自去些危險的地方，事後必然會被“溫和”的教育很久。
“吶，就是這裡。”走近一幢單元樓後，重明在標着“301”牌號的房屋前停下來，掏出鑰匙打開了大門。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米色系的裝飾風格，再加上窗邊那淡綠色的落地拉簾，很有種溫馨的感覺。
“不用再辦什麼手續麼？”霄堇問道。
“戶主一直有把屋子交給中介打理，所以我們不用重新裝修，省了不少功夫，”重明向霄堇解釋道，“付了半年的租金後就可以隨時入住了，而且雖然只有五十坪，但像冷暖設備，家電這些必需品一樣不少。”
李承宇的確是個聰明人，爲了配合自己，直接派人私下送來了所有相關文件，這樣他搬家時就不必再顧慮有其他人出現，以至於口徑不統一，引得霄堇起疑。
“那很方便啊，”霄堇似乎相信了重明的解釋，但他四下一打量，立刻又有了新的疑問，“新家是兩室一廳麼？”
“對，靠裡間的臥室是給你的。”重明道。
“我要和你分開住？”霄堇尾音上揚。
“這樣可以鍛鍊你的生活自理能力，”重明意圖搬出他自同事那裡聽來的教育言論，“再有不到兩年時間，你就要上大學了——”
“自理？重明是要拋下我不管了麼？”霄堇表情一變，語氣也跟着不穩起來。
“怎麼會，只是爲你以後着想而已。”重明趕快安撫少年的情緒，他現在可是對如何做個成功的家長頗有心得了。
“那我爲什麼要一個人一間房？”
“……”同事們的原話怎麼說的來着？可以讓他們習慣自己疊被子，整理書本，鍛鍊膽量，還有呢？
不行……努力回想中的重明突然悲哀的發現，這些似乎根本無法成爲順利說服霄堇的理由，畢竟連他自己聽起來都覺得很是荒誕不經。
對了，重明猛然想到——
“你馬上就要十八歲了，應該有個屬於自己的私人空間，”重明義正言辭的道，“而若是總和我待在一起的話，就沒有能獨立想問題的地方了。”
“……但是，我覺得自己不需要這個私人空間。”
“習慣是要慢慢培養的。”
“我如果不能經常的看到重明，就會很不安心，”霄堇垂下眼瞼，“這個世界好像離我很遙遠，只有你在的時候，那種熟悉的氣息纔會讓我平靜下來，知道自己不是被排擠在人羣外圍的。”
“！”霄堇他，竟然始終不能適應這裡麼？
“重明或許不瞭解，”少年的語速很慢，卻聽得他心裡驀地一跳，“你之於我的意義，不是所謂的朋友，也不是所謂的親人，而是，無法取代的，超越了所有可以用言語描述的情感關係的，最重要的存在。”
“……”重明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這個站在他眼前的少年，不經意間與那個曾和他並肩度過了漫長歲月的霄堇，悄然重合了。
“當然，也正因爲如此，如果重明最後還是認爲這樣安排，是對我好的話，”少年低低的道，“我可以接受。”
“……”這是以退爲進麼？重明發現自己還是無法對他真正狠下心來，算了，反正霄堇也沒什麼會被寵壞的可能，“唉，真是拿你沒辦法，好吧，那空下來的臥室就用來作書房好了。”
“嗯。”少年立刻點頭同意，好像生怕再答應晚一點重明就會反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