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多說,等吃完了晚飯,又稍微醒了醒食兒,便是已經到了晚上六點左右了,覺得時間差不多,老頭也應該吃完飯了,我便出了校門,打車去白事一條街。
火葬場不算太遠,處在城市南邊一片離市中心很遠、人不是那麼多的較偏僻地方。那裡是一片山地,但高度不高,就是一些小丘陵,一條上山的小路,沒多遠就能到火葬場。我們這個城市火葬場和殯儀館是在一起的,所以只要是白事,那肯定就在這裡,平時是陰氣森森,接近就有一股寒氣。
到了地兒,給師傅錢,下車,我看着眼前的這條上山的小路,師傅是不想上山的,所以就在道口停下。小路外面就是馬路,順着馬路走的話不久也能到一個大學,還是個本科,比我的好。再往下走就是市中心,往另一面走也是一些汽車公司,還不算荒涼。
邁開步子往山上走,因爲有火葬場、殯儀館、白事街,這條小路也被修過了,不是沙地,而是磚石路,方便行走。我從沒來過這裡,走起這條路,心中不免有些緊張。
路不長,走會兒就到了,先到的,是白事街,再往後是殯儀館,火葬的爐子在最後山裡。
一走進去,我一下子就感覺是陰風陣陣,包括我體內的小莫,也是一激靈,我能明顯感到她的反應,她也是鬼,對這方面很敏感。
白事街不長,一條衚衕、弄堂的感覺,不像現代的大街,兩旁邊都是白事店,但說實話,白事有關的,能有點什麼?無外乎紙人紙馬、紙錢香蠟、花籃一類的。街兩旁一家家都是半虛掩着門,似開似不開,門外,也擺了些什麼花籃、紙錢的。
門戶有大有小,有的就是破門,哪怕全開開,也不過能容一人過去,兩人並排就走不開;有的,門上塗的新漆,門環也是乾淨,大小,足以容納兩人甚至三人。門口擺的都是辦白事的東西,有的門口有人,有的門口沒人。那當然了,白事街,慢說沒人,就是有人,還能偷你門口的東西?這門口的花又不是玫瑰,錢又不是真金白銀,偷了還晦氣,再說,偷死人錢,不怕遭報應?!
白事街什麼人都有,有的是老頭子,花甲之容,坐着小馬紮,倚着門,兩眼耷拉着,也不知道是睡了是沒睡;還有老婆子,滿臉皺紋,拄着柺杖,佝僂着腰在院裡走來走去,看看養的花草,不時看看門外;也有中年男人,看起來渾濁悶楞,腮幫子鼓着,拿着大蒲扇,扇着風,倆眼左看右看;也有文弱的,看上去三十來歲,身材瘦弱,坐在院裡樹下看書,我經過時往裡看了一眼,還停了一下,他都沒擡頭看我;還有算命的,尖嘴猴腮,禿頂,兩撇小鬍子,拄着個柺棍,戴着圓鏡片的墨鏡,坐在卦攤後,搖頭晃腦;也有姑娘,正值花容月貌、桃李之年,二十出頭,比我大點兒有限,走路嫋嫋婷婷,笑起來是千姿百媚,但可能是在白事街太久,臉有點白、有點發青。
走了會兒,我一下想到,那個老頭,他當時只是跟我說,白事街有家扎彩鋪,可沒說是哪家,這怎麼找啊!可等我走了一圈之後,我發現我多慮了,或者說,這老頭太頑皮了。
這家扎彩鋪的名字居然就叫就“有家扎彩鋪”!
這老頭不會是看星爺電影長大的吧,又一想不對,他比星爺年紀都大呢。
應該就是這家了!我深呼一口氣,邁步就進去。一進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個鳥籠子,和那裡面一直金色的小鳥!
哎嘿!模樣小了,但你可騙不了我,這鳥不是別的,正是昨天晚上,老頭騎着的那隻大鳥。
進門兩邊都是扎的紙人,掛了兩面牆,滿滿當當,這鳥籠子掛在邊上,風一吹,紙人也動,這籠子也動。
可能是我進門驚吵到它了,籠子裡這鳥擡頭看了我一眼,眼裡面全是懶散。它也認識我,知道我是幹嘛來的,直接朝裡面喊了一句:“老頭子,那小子來了!”
這要是一般人,估計得嚇死,大傍晚的,一堆紙人,鳥說人話,而且還不是鸚鵡,它說的這個有感情、有語氣,很像人說的話,就跟個人再給這鳥配音似的。但是對於我來說,這沒什麼,從小西遊記、濟公傳的,都聽過,知道妖怪啊、鬼啊之類的,而且最近也見識過了鬼的厲害,昨晚剛看見這鳥,今天它成這麼個德行,知道這肯定是個妖怪啊。估計是在老人這兒,閒時看門,用時當坐騎。
那要說對這鳥和對其他鳥一樣?那不行,人家是誰?扇扇翅膀就能把我打趴下,得趕緊巴結。
“鳥爺,您歇着吶。”客套話,沒話搭話唄。
那鳥聽了我的話,回過頭饒有興趣的看着我,看了兩眼,“噗嗤”一聲,樂了。
“哈哈哈,你這小子倒是聰明,還知道巴結巴結我,免禮,不過……這鳥爺二字,是當真不好聽,不如,你以後就叫我……嗯,就叫我金烏大爺吧。”
你要點兒臉!
金烏是什麼,那是太陽!金烏乃是三足金色烏鴉,是聖鳥,傳說當初天上十大金烏,那是十個太陽,被后羿射下九個,最後就一個,一直到了現在。你是什麼?是,你是厲害,也確實是金色,但你不是金烏啊。
心裡這麼想,嘴上可不敢說出來,連忙說:“是,金烏大爺,金烏大爺。”
就這時,那老頭從屋裡出來了,聽見我這麼叫那鳥,哈哈大笑,說:“什麼金烏大爺啊,就是個普通的雀兒,他叫九華,是我從九華山收來的,以山爲名,你要叫,叫華哥、九哥什麼的吧。”
我一聽,腦子一轉,趕忙說:“哎,這九華有典故,也好聽,但是金烏大爺霸氣,這樣,咱折箇中,叫九金烏,九金烏怎麼樣。”
聽了我的話,老頭又是哈哈大笑,說:“你這個小鬼啊。”
那鳥九華也是,聽我還保留了“金烏”二字,也是高興,連說:“不錯不錯,這名字不錯。”
笑了兩聲,老人輕咳了兩下,招了招手,說:“來來來,進來說話。”
說完轉身進屋,我趕緊跟進去。等進到屋裡,發現這整個屋子裡面是古色古香,木雕的擺設,木質的架樑。屋內一明兩暗,一進門,算是個客廳,兩排各是三個椅子,左右共六個,兩兩之間都有一張小几,能擺茶盤、茶杯。正前方,一張小桌,兩邊是兩把太師椅,正對門口。背後的牆上,畫着一條飛龍,騰雲駕霧,五彩斑斕,頗有神威之相。
兩邊,各是一個房間,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偏頭一看,門沒關,裡面東西是清清楚楚,左一間似乎是臥室,應該是老頭睡覺的地方;右一間類似於是個書房,看裡面架子上,擺的都是書。
老頭沒管我,徑直往前走,走到前面右邊的椅子,坐下了。按我的視角,他在右邊,按他的視角,正衝門口,這是在左邊。這是規矩,左爲尊,家裡來貴客,客人在左邊;夫妻倆,丈夫在左邊。今天我雖是客人,但畢竟是來學習的,自然坐不了這上座。
“啊,坐吧,坐吧。”老頭看我還站着,就揮揮手讓我坐下,當然了,我也不能坐他邊上,就在一側的一排三個椅子上,找頭一個坐上去。
老頭笑眯眯的,看着我,張口問道:“郭睿,你貴姓啊。”
“……”
我一下子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他的話茬兒了。
“哦,哈哈哈哈,老了老了,老糊塗了。”
老頭打趣着,但我心裡可是動了,我從未自報家門,他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更何況,上次在天台,他還直接說了句“憑我心口窩裡的那點玩意兒”看來他不僅知道我的名字,他還知道我能力的秘密。
哎呀,高人!
“老師傅,老前輩,您別玩笑,我這次來,不爲別的,我來學本事。”
“哦?”老頭捏着鬍子,饒有興趣的看着我,問:“爲什麼要學本事啊?”
“爲了活着,爲了不被鬼怪殺了,爲了弄明白我千世以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是實話實說,別整那些有的沒的,什麼“懲惡揚善”、“替天行道”、“降妖除魔,除魔衛道”的,那都是虛的,我的目的就是我所說的,很簡單,但很現實。我學本事就是爲了保護自己,就是爲了不被鬼怪殺了、被它們當補品,當然更是爲了以後我回復前世記憶後好方便行事。
按那個不靠譜的國師所說,聖王的實力是天下最強,我前世那個將帥,最多不過和他是平分秋色,而且,經歷了千世的輪迴,他的實力肯定更進一步,若是我回去後他還要殺我,那我肯定打不過他。萬一,這些日子他再培養了幾個親信、手下啥的,以多對少,我更沒勝算了,現在學些本事,以後也能用得着。
老頭聽了我的目的,又是一陣笑:“哈哈哈,你這個小鬼倒還算實誠,不像有些人,滿嘴的除魔衛道,卻是仗勢欺人。既如此,那……我便收了你了。”
啥啥……啥!
收了?!
這麼簡單!?
我以爲還得多難,以爲他肯定得考驗考驗我,讓我過個三關、五關啥的,怎麼,才說句話,就,就收了?
老頭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擺了擺手:“哎,你不要多慮,我說收,那便是收了,正如所謂有教無類,你既有心想學,那我便教你,但有一點,成功與否,可在你自己身上,若是以後不好好練功,法術低微,可別怪我教的不好。”
“那是那是,自然不敢。我定竭力。”
老頭看着我,捏着鬍子,滿意的點點頭,說:“好,那從此刻起,你便是我的弟子,告訴告訴你我的名號,老頭子我叫——解天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