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一驚,擡頭看去,有些錯愕地打量着眼前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男人。
突兀出現的男人。
儘管她一早就已經見識過東方夜與東方謙這兩個男人出色的樣貌,但不得不承認,跟前的這亦是個英俊而不凡的男人。
身軀頎長,相貌堂堂,烏黑的流雲發垂在雙肩,用一根木簪子扎着,再一看這男人的臉龐,皮膚竟也是白淨光潔,清秀的面孔在太陽的照耀下顯出完美的側臉,五官看起來便分外分明,一雙修長潔淨的雙手微微一揖,滿身的書生氣質。
雖然青衣素淨,布鞋沾塵,可仍是不損其身上絲毫的氣度。
只是,他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她面前呢?
花朝仔細打量他半晌,遲疑道:“這位公子是在跟我說話麼……”
不是她貴人多忘事,實在是絲毫想不起眼前這相貌清秀但卻陌生的翩翩佳公子是何許人,搜腸刮肚許久也找不出一星半點的記憶來,仍是覺得陌生得緊。
那男人見了她一閃而過的驚訝,又見她這樣快地平靜問他,稍稍有些失落,淡淡道:“女俠不記得小生了?”
花朝皺了皺眉,眼中略有疑惑,剛要出口詢問,就見一旁的東方夜面無表情地攬住她的腰身,將她不着痕跡的攬到身邊,靠着他修長的身軀站定。
完全一副老母雞護雞仔的架勢,擺明是要向對方宣告主權的意思。
他從鼻子裡冷冷“哼”了一聲,恨恨地問道:“你是什麼人?要對我家娘子做什麼?”
娘子?那男人微微一怔,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後,驚訝地瞪大了眼,駭然一笑,卻仍舊開口提醒道:“小生翡玉舒,七日前那晚有賊人霸佔了小生的農舍,將小生關押在地窖內,後來多虧了女俠出手相救,小生這才倖免於難的。小生一直蒙感盛恩,不敢輕易忘懷。”只是,到不想,女俠竟然已經成親了。
聽他這麼一說,東方夜雙眸沉了沉,也沒開口說話。只是在聽及‘翡玉舒’三個字的那一瞬,眸中有着一閃而逝的情緒。
花朝卻又是一陣遲疑,半晌才擡起頭來頗有些猶豫地問道:“公子的意思是說……那夜我在農舍之時救過你?”
翡玉舒認真地點點頭:“是的。女俠當真忘記了麼?”
“這……”花朝心裡一動,狐疑地看了看翡玉舒,但見他面色極爲誠懇,完全不像是在說假。
她又皺了皺眉,略有所思地想了想。七日前,正好就是她跟蹤東方謀的那晚,那時她跟着去的地方的確是一家農舍。可是,在印象之中她根本就沒在那裡見過面前的這位男子,何況她當時還身受重傷暈倒不醒,本身也是別人救了她的,她又如何還能有機會去救其他人呢?
花朝面露慚愧,擡眼如實說道:“很抱歉,我確實沒什麼印象。會不會有可能是公子記錯人了?”
翡玉舒眼神一凜,忙否認道:“不會的,小生記得很清楚,絕不會有錯!”垂着頭略一沉吟,他不知想到什麼,又急切的脫口問道:“小生冒昧問一句,夫人家中可有長得相似的姐妹?”
花朝搖搖頭:“沒有。”
在以前,她便一直是孤身一人,如今來到這個世界,便愈加沒有什麼親朋好友。至於西臨國花相府的那些人,她就更不可能拿他們當真的親人看待了。
果不其然的是,翡玉舒一聽這話,黑亮的雙眸黯了黯,雖是神情未變,花朝卻在他眉眼間看到了一絲掩不去的失望之色。
就在她走神的空擋,翡玉舒卻微微欠身,彬彬有禮地對她說道:“是小生唐突了。”
沉默了一陣,花朝終究還是沒拋下最先的疑惑,好奇問他:“公子的救命恩人當真與我長得極爲相像嗎?”
翡玉舒面色不改,微微點頭,眼眸微轉,不動聲色地又打量她數眼,怔怔出了好一陣的神後,低低地道:“像,卻又不像。”他頓了頓,卻不繼續往下說了,好半晌,他這才又長嘆一聲苦笑道:“或許,真的是小生認錯人了。”
語畢,他神情稍稍恢復了些,抱歉地笑了笑,“對不住公子、夫人,今天是小生糊塗冒失了,多有打攪,還請你們見諒。”
東方夜哼哼唧唧地揚了揚眉,仍在板着臉。花朝暗暗掐了一把他的腰際,禮貌性的對着翡玉舒微微頷首道,“公子不必客氣。”
雖然語中含笑,可臉上的怡然卻褪去了少許,心裡猶自隱隱約約察覺另有疑惑,卻不知究竟哪裡奇怪。
東方夜又哼了一聲,往花朝耳邊一湊,小聲嘀咕了一句:“半路攔截,本來就是他的不對嘛……”
花朝咳一聲,橫了他一眼,他撇了撇嘴不做聲了。她轉而衝着翡玉舒尷尬地笑笑,隨即強拉着東方夜側身離開。
翡玉舒怔怔的站在原地許久,眺目遙遙的望着那兩個漸不可見、消失在攢動人羣間的身影,蹙眉時,胸中怪異的感覺慢慢攏起,只餘幾聲呢喃:“這世上怎麼會有長相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呢……”
明明是同樣的一張臉,卻有着兩種全然不同的氣度。
但說到底,總歸是——像,而又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