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宮中的庭院,已經是下午了,皇帝給這宅院起了一個很通俗的名字,靜心齋。
匆匆忙忙的洗過臉,望着鏡子中自己憔悴的神色,滿臉的水珠,皇帝將眼睛眯着瞪起,目露兇光!
雖然活了一百多年了,但是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性格這種東西不會因爲你活的時間久而改變,皇帝感受到自己骨子裡還是不成熟,說話做事都不夠老練,即使是鍛鍊了百年,只能說他的經驗豐富了,看過的案例多了,見識增長了,能力增加了,但他的性格並沒有什麼大的改變,他依然急躁,依然多疑,依然眼裡容不下沙子!依然氣量不夠大!而在現代做了那麼久的基層鄉村幹部之後,這次重新執掌至高無上的皇權,反而讓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狂暴!天生能夠在這麼高的位子駕馭自己的性格的人,是天生的帝王,朱由檢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天生的雄主,在皇帝這個角色中,換過上千個演員,在這些演員中,他朱由檢無疑屬於中下資質的!
勤奮和資質總是不對稱的,他在帝王的勤奮排名中絕對是名列前茅的,但朱由檢還是不得不很沮喪的承認,即使鍛鍊了百年,他的資質依然屬於墊底。如果有一個什麼古往今來的帝王排行榜,他朱由檢應該在榜單的最底下吧。
擦過臉,朱由檢忽然覺得有些疲憊,他知道該怎麼做,卻並不能夠確定自己的火候把握的好不好,也不能確定會發生什麼樣子的後果!他閉上眼睛躺在牀上,什麼都不願意去想。沒過幾秒鐘便即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這在朱由檢來說是很少這樣的,他從來不睡午覺,他總是認爲人不應該貪睡,睡多睡少都差不多,睡覺是慢性自殺的一種!會不知不覺的浪費了許多的光陰!
“皇上,萬歲爺。”天色大黑中,楊四慶捏着嗓子輕輕叫喚的聲音驚醒了朱由檢,他蹭的一下從龍牀跳下,幾步出了靜心齋,來到外院。
“出什麼事情了?”朱由檢推開了院門,因爲下過聖旨,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得進入靜心齋,當然,王承恩進去了,外人也不知道。
楊四慶跪着回稟,“萬歲爺,皇嫂張嫣想要見一見聖上,看樣子挺急的,曹公公也來找奴才問過聖上幾次,他好像也有急事。另外袁可立大人有急報,說建奴的騎兵又在城牆外的一帶活動了,人數不詳,按照斥候的人數來看,至少是一個千人隊以上的編制,不清楚建奴的具體動向,但老大人認爲建奴有可能會偷襲京師。”
朱由檢嗯了一聲,想起張嫣,忽然心中一陣柔軟,他雖然和皇嫂沒有見過幾次,但不知道爲什麼,皇嫂在他心中的分量很重,是個讓人不得不敬重的母儀天下的典範,哥哥不長進,和皇嫂一點關係沒有!而且她還曾經被魏忠賢和客巴巴害的流產!“皇嫂從來不主動找朕的,沒有說什麼事情麼?”
皇后生的兒子做太子,這在歷史上都是很少見的!朱由校沒有繼承人,如果張嫣能夠順利生產的話,對大明的局勢應該會起到很大的變化,母以子貴,外戚的勢力會得到極大的加強!對整個朝廷和整個國家的影響力都非同小可,所以魏忠賢和客巴巴用藥和從給皇后按摩的人身上下手,將皇后張嫣弄得流產了。懿安皇后張嫣,字祖娥,小名寶珠,是明天啓元年從全國初選的五千名美女中,連過“八關”選出的第一美女,被冊立爲皇后,爲中國古代五大豔后之一。如果論美貌,比自己的周皇后還要更勝一籌!
朱由檢和張嫣差着八歲,心中實在是將皇嫂當成一個他所敬重的人。
楊四慶搖搖頭,“懿安皇后沒有說,奴才也不好硬問。”
朱由檢想着還是應該以政務爲重!“那曹化淳是什麼事情?”
楊四慶急忙答道,“曹公公說不方便對奴才說,只能親口跟聖上說,所以奴才也不好問。”
朱由檢沉吟着,“去告訴袁可立,京師城防不得放鬆,不管建奴要做什麼,只要他們不知道我們內部在做什麼,就不敢輕舉妄動,當初皇太極親率人馬都沒有佔到便宜,現在應該是故弄玄虛,不用理會!你傳完旨意便去鎮撫司衙門協助王承恩辦差吧。”
楊四慶一一答應後退下,朱由檢馬上讓辦事太監找來曹化淳,在上書房相見。
曹化淳沉吟着道,“這事是老奴昨夜想起來的,老奴得知皇上將京師戒嚴,忽然想起了之前老奴跟皇帝說的魏忠賢大密派體系的事情,魏忠賢做事周密,辦事謹慎!這個聯絡的人應該不在他的府中,也應該沒有固定的住址,很有可能就在衆多的乞丐中潛伏着!皇上現在將京師戒嚴,魏忠賢的府邸也嚴密看管,這個人應該就在離着魏忠賢不是很遠的這麼一個區域的衆多乞丐中!老奴猜想這個聯絡的人,應該是一個或者兩個,絕對不超過三個,甚至有可能那個楊衰本人就是在其中!這是皇上一個絕好的機會啊!”
崇禎皇帝朱由檢一下子來了興趣,“這不太可能吧?你說那個楊衰自己就會親自蹲守在魏忠賢府邸的附近?這萬一其中沒有他,是個誰都不認得的人,你不是白費功夫麼?京師乞丐二三十萬,豈不是大海撈針?”
曹化淳斬釘截鐵道,“皇上,老奴敢打包票!楊衰絕對就在京師之中!這麼的一個體系,除了楊衰,別人沒有能力控制!而且這個體系絕對是以京官爲主的!魏忠賢要監視百官,頂多是京師一半人,地方一半人,這個體系頂多一千人之內,再大的話,沒有必要,魏忠賢也應該捨不得這麼大的開支!以魏忠賢的謹慎,即使楊衰和魏忠賢之間還有一個聯絡的話,這條線頂多一個人!只要找到了這個人,絕對能夠找到楊衰!最好的是能夠直接找到楊衰!魏忠賢的密派體系,他用於監視百官和天下的密派體系,一定是由楊衰掌握的,楊衰的能力不一定是最好,但以失蹤的人的資歷和能力來說,能出任這個密派體系指揮的人,只有楊衰!因爲楊衰是這一代錦衣衛中的青龍!”
朱由檢聽他說的激動,奇道,“什麼叫做青龍?”
曹化淳急忙解釋道,“皇上,錦衣衛當初是太祖爺創立的,吸收了許多武功高絕的好手進來,後來留下了一個規矩,只要是能夠進入錦衣衛武功前三的好手,都必須留下一招最厲害的獨門武功,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套天下最厲害的近身格鬥功夫,錦衣衛的功夫全部是殺招組成,這些歷代最厲害的高手的武功彙集而成的功夫,必須交給下一任的青龍來執掌,楊衰就是這一代青龍!”
朱由檢大汗,他對武功向來不感興趣,雖然他頗有些習武的天賦,卻也僅僅是當做強身健體,更加上去過了現代,都是槍炮稱王稱霸的年代了,誰還去崇仰武學?不過他反而若有所悟!“等等,你的意思是,楊衰一定在京師的乞丐當中,而且一定會武功,你有辦法認出他來嘛?”
曹化淳搖搖頭,“這也是老奴沒有想通的地方,本來告訴皇上,就應該爲皇上想出找到這個楊衰的辦法,但老奴的判斷只能到此處了,至於如何找出這個楊衰,老奴實在是智力有限,多年不見,這個人一定容貌大改!錦衣衛要是想要不讓人認出來,多半會削骨整容!如果是當初他始終的半年內,老奴或許有可能認出,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老奴猜想,天下也許沒有人認得楊衰是誰,或者除了魏忠賢,誰都找不到他!”
朱由檢望着窗外隨風搖動的古銅樹枝椏,嘴角浮起一絲讓人看着心寒的微笑,“也許朕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