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雙醒來的時候,已是午夜子時。
她軟弱無力的躺在錦榻上,紅脣乾涸得起了一層白殼。傾身,想下榻找水。可惜剛剛移動身子,玉臂處牽扯的傷口,痛得她倒抽一口涼氣。輕輕一撫,傷口處不知是誰替她上好藥也纏了紗布。
打量房屋四周,熟悉一切讓她明白,這是正是自己在平王府所住之地。想必,已經全然脫險,心中警玲不由爲之一鬆。隨即,屋內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這麼晚了,莫非屋內還有別人。
葉無雙正想啓脣呼喚,卻聽得蘇千畫溫雅而憂慮的聲音響起:“王爺,今天那些人的底細,想必你已瞭然於心了吧?”
“上次葉無雙在影樓被人追殺,與這些傢伙是同一批人。”疾行風低沉的聲音,有條不紊的回答。
蘇千畫語氣一緊:“這麼說,都是趙貴妃派來的?”
“不錯,趙貴妃早知本王救走了葉無雙,先前遲遲未曾行動。如今,待她立後之日,前後不到一個月,她定是想剷除禍患,以免自己後位徒增變數。”
“怪不得,無雙姑娘與這些人無怨無仇,他們卻要對她痛下殺手。”
“是我們太過大意,這些人想必已經在此埋伏許久。”
“王爺,趙貴妃如此兇狠毒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這個女人勢必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葉無雙將來的處境,怕是萬分危險。”他面色寒厲的說完這句話,幽暗的黑眸,帶着些許擔憂,淺然的朝榻上受傷人兒瞥去。
這一瞥卻讓他微微一驚,因爲一直昏睡的人兒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此刻面色憔悴而木然的盯着自己。可見,剛剛的對話,她恐怕一字不漏的聽了去,那像海棠花一樣漂亮而嬌弱的容顏,多少有些讓人憐惜。
“你醒了?”他面色凝重的問完這一句,與蘇千畫,幾乎同時緊張的衝到她的跟前。
“你好些了嗎?”
從未有過的默契,從未有的過的擔憂,在二人臉上同時浮現。
葉無雙看了看兩人皆爲憂忡的神情,一時間,也不知該回答誰。
蘇千畫和疾行風各自尷尬的轉開臉,皆爲方纔的緊張舉止,而感到懊惱無比。
許久,葉無雙才掀動薄脣,有些氣若游絲道:“你們都沒事吧?”
氣氛沉默了一會兒,疾行風與蘇千畫一起搖頭。
“那些人目標在你,我們無礙,只是你一人受傷。”蘇千畫輕淺的說着,漂亮的鳳眸帶着一絲愧責。
葉無雙聽罷,欣慰的點點頭:“那玉雅呢?”
“她受了驚嚇,已經早早休息了。”
她輕咬薄脣,不再多說什麼了。因爲今天發生的事情,對她來說,衝擊很大。差一點,又有人,因她斃命。如今她完全不知道要做什麼,才能讓那些無辜的人倖免過去。
看着她這個樣子,蘇千畫很是心疼,體貼的說了一句:“你傷口還有些深,躺下好好休息吧,別的,不要多想。”
不料,她目光一閃,有些幽幽的盯着窗外,神色帶着一絲悽迷:“千畫公子,你能出去一下嗎?我有話要跟平王說。”
蘇千畫神色有些疑遲,看着她倔強的面容,他知道她亦有她的難處,既然讓自己出去,定有她的道理。
當下,不發一言的點點頭,側眸,打量了一眼目光沉沉的疾行風,便闊步離開。臨了,體貼的將門帶上,以防擾了二人交談。
待蘇千畫走後,眼底的陰鬱之色久久不散,眉峰隱隱迸發出冷光,淡聲道:“你有什麼話要對本王說?”
她輕輕的吐了口氣,似下了什麼重大決定般蹙起了秀眉,清麗的臉上帶着一抹堅決。
“讓我入宮吧。”
無力而簡短的幾個字,瞬間讓他語塞。片刻,他目光再次陰沉,背脊也僵硬起來,一雙黑瞳死死的盯着她:“你再說一遍?”
“我要入宮。”她倔強的回答,生硬的語氣,像是抽乾了她所有的力氣。
許久,他才冷然的收回目光,如寒光籠罩的臉,看不出
是喜是怒。
“你想清楚了?”
她點點頭,沒有一絲猶豫:“與其留在這裡等死,不如趁早反擊。王爺把我留在府中這些日子,不也是爲了有朝一日,把我送到皇帝的身邊嗎?”
“……”
他默然的盯着遠處,神情冷厲而複雜。
是啊,曾經,他無數次的想過,把這個女馴服成功,然後親自送到祁帝的身邊,成功的把那個背叛了她的女人狠狠踩之腳底。
可如今……一切似乎即將如願,爲何聽到她主動提出入宮,他的心會是這樣的空落?
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場噩夢,夢到自己墜入萬丈懸崖,手中無一扶持之物,只是空空落落的往下掉。
“王爺,是有什麼顧慮嗎?”見他許久不語,只是緊皺眉頭,眼中時而閃現出複雜的掙扎。
不料,他卻站起身來,將陰沉的眸子凜向一畔,負手冷喝道:“宮中兇險萬分,你若入宮,恐怕很容易遭到趙貴妃的毒手,這樣。你也願意嗎?”
葉無雙只當他說這些,不過是在試探自己的決心罷了。
倒也不骨畏懼與退縮之意,目光清幽而決絕道:“再兇險比得過這兩次的死裡逃生嗎?”不錯,她累了,這些年躲躲藏藏的日子她也過夠了。趙雪燕爲了她,害死這麼多人,如今又處心積慮的想要除掉自己,她若只知退縮,不知進攻,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似乎明白,自己已經無法動搖她的決心。而且在潛意識裡,他也不斷的告訴自己。他疾行風,等的不就是這一天嗎?
如今,她甘心入宮,爲他所用,他又何需多慮?
“那好,待你傷口復原,本王會立即安排你入宮面聖。”
他目光晦暗而陰沉的說完這句話,便冷厲的轉身離開。只是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他才坦然將黑瞳中的那抹眷戀與癡纏盡情釋放。
他,終於可以把她送到祁帝的身邊了,謀劃了千萬次的計劃,爲何施行在即之際,竟會變得如此堅難不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