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滅走的時候,秦若九沒有多看他一眼。她只是默默的縮在錦被,悄悄的流淚。
這個陪伴了她十幾年的爹爹,她是第一次這般狠心讓他離開。從前,那種依依不捨的情懷,早已轉落爲空。
是的,從此以後,她連爹爹這個唯一的期盼也沒有了。爹爹讓她入宮爲後,讓她爲了所有族人的性命而活。爲了圖陽哥哥而活,她一個柔弱女子,在這一刻她必需承擔起所有族人的性命安危。
圖陽哥哥現在是巫族最有天份的巫師,爹爹說,一年後,他將繼承大祭師的身份。而且他將來,也許是唯一一個,能算出她命運的人。
記憶中的圖陽哥哥,那年十歲。他一身青衣出現在她家的門外,窗外桃花盛開,他就像個被人遺失了。悵然的站在外面,狹長的鳳眸沒有了孩子的天真,而是對於命運那種逆來順受的妥協。
秦若九就那樣趴在窗前,定定的看着那個比自己大兩歲的男孩。她眼睛流露出渴望,想和那個寂寞而安靜的哥哥一起玩耍。因爲,從他的眼裡,她看到了另一個孤獨的自己。
那天,風有些大,窗外的桃花吹落了不少,風起,伴隨着陣陣花香,圖陽由爹爹牽着走到她的眼前。他如絲綢般順滑的黑色長髮,肆無忌憚的隨風飛揚,墨玉般的深邃眼睛掛着若有若無的淡淡笑容,帶着幾絲仙人氣質,猶如三月裡隨暖風在湖邊絲縷搖曳的一株春柳,令人容顏賞心悅目,氣韻睟質如玉。
儘管他還是個孩子,可是那種驚人的氣質去超凡脫俗,令人過目難忘。
爹爹說圖陽的爹孃死了,他將由爹帶去祠堂請示族長,從此以後由族人撫養。
她還記得,那天爹破例讓自己跟那個男孩玩了一天,他說,也許這是他最後一次童年記憶,兒時歡樂。
說那句話時,爹蹙着的眉於,越發深沉。他語重心長的說完,用一種悠遠的目光望着圖陽。
當時,她和圖陽都不知道爹爹話中的意思,但是,他們玩得很開心。
也許是,秦若九第一次能與自己一般大的孩子玩耍,也許,他也知道自己是最後一次可以放縱他的童年,那天他們都顯得倍加珍惜。
還記得,圖陽被父親牽走時,他曾朗聲宣誓:“九兒妹妹,你的命運,我一定能占卜出來,你要等我,哪怕是死,我也要替你化解一切災難。”
可是,十年過去,圖陽再也不曾出現。他兒時的稚嫩話語,每每還在午夜夢迴之際,清晰的迴盪在她的耳際。
她與圖陽只相處一日,但那份純真無瑕的感情,至真讓她無法割捨。
今天聽爹爹突然提到他,眼前又浮現了,桃花窗外,浮影飄動,他青衫而立,墨發搖曳。人如青松,臉如明月。
“娘娘,娘娘,你沒事吧……”走進來的綠兒,看着秦若九已經淚溼衣襟,她默不作聲的盯着遠處,只是痛苦流淚。看到這裡,想得娘娘多日來的遭遇,綠兒不由得也痛心不已。
見綠兒來了,秦若九微微擰開頭,有些掩飾性的將淚擦去。聲音略顯沙啞道:“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