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陳魚，女生連忙拎了壺熱水進了裡屋。剛打開門，就聽到自家夫人猛烈咳嗽的聲音。
“我都囑咐幾遍了，讓你沒有事就不要出外屋。外面這麼冷，你身子骨弱，要是再感染風寒可怎麼辦？”女生嚴厲的語氣裡全是關心。
“咳咳……不打緊，老毛病。”女人拿起手帕擦擦嘴，問“剛纔買布的姑娘走了？”
“嗯，買了很多布。我都看不出來還是個大客戶。”
“小夢，你有沒有發現這個姑娘有點眼熟？”
“眼熟嗎？以前沒見過，應該沒來過咱店。來過咱店的人，我都記得。”
這位剪了個學生頭的女生，是阿珍布行的員工，姓同，叫同夢。16歲起就在布店裡打工，到現在整整5年。這裡相當於她第二個家，眼前這位女人是她的老闆，也是半個親人。雖然相處這麼久，但她只知道夫人姓柳，至於全名叫什麼，從來沒問過，也沒有聽過。
阿珍布店雖然落在這近五十年，但夫人是七年前纔來的這，跟她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嬰兒。如今嬰兒長大，正在城關小學上二年級，是個女孩子，名叫柳野。同夢隱約感覺店裡還有一位男老闆，但她從來沒有見過。
陳魚拿了滿滿當當的物件，打了小車，因爲趕時間，大爺便帶她從小路繞道去車站。小路是往高處走，相當於翻過一座山，正好經過城關小學。
陳魚坐在車上，抱着布匹，車子不留情面地顛來顛去，顛的陳魚眼花屁股疼。
“大爺，您慢點，我不着急。”
“好嘞。”
大爺嘴上說好，手上又悄悄加足了馬力。破舊的小車吭吭哧哧，像極了熱水壺水開了，尖銳刺耳。陳魚不自覺地拽着前座上的扶手，看向車外，冷不丁冒出了冷汗。這路太陡了，一個不注意車子掉下去了怎麼辦。陳魚不敢想，只得緊緊拽着扶手。
終於，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爬上了坡，再往下全是下坡路，沒那麼顛，也不費力了。
“姑娘我就說吧，我這輛車老當益壯，不比那摩托車跑得慢。”
陳魚點點頭，一路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是是是，您說得對。”
“這輛車跟着我風裡來雨裡去——”
就在司機大爺侃侃而談之際，旁邊一聲摩托車響，刷拉一下，從旁邊奔馳而過。兩人只聽聲音，未見車跟人。
陳魚眨眨眼，前面的大爺有些尷尬，放棄宣講小破車的輝煌之路，改說他自己年輕時的英勇歷史。
陳魚看着窗外，時不時迴應兩聲。
車子經過城關小學門口，路過幾家早餐店，然後陳魚便看到路邊一個男生長得特別像陳木。車子緩慢向前，陳魚緊緊盯着男生，背影看到側面，再是正面。
“陳木——你怎麼在這！”
“大爺停車！停車大爺！”
“這還沒到車站呢。”大爺拉了手剎，車子還沒停穩，陳魚就跳下了車。那邊陳木見到陳魚，下意識轉身，往前走。步子越來越快，快走變成快跑。
“陳木！你站住！”陳魚買的東西都留在車子，此時她兩手空空，全力衝刺。但跟體育極好的陳木相比，小巫見大巫。
“陳木！”
這人絕對是陳木，他不上學來這裡做什麼。
陳魚現在就一個念頭，一定要問清楚。眼看陳木跑得越來越遠，陳魚漸漸沒了力氣，突她然心上一計。
“啊——”陳魚跑得太入神，沒注意到地上一塊石頭。腳趾頭踢到石頭，整個人往前一趴，頭跟膝蓋都磕到了地面。
疼痛從皮膚傳到神經再傳到大腦，只要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幾乎是瞬間，陳魚就感受到皮膚被擦破的刺痛。
陳魚坐在地上，沒來得及管額頭上的傷，掀開褲腿，倒吸一口氣。右邊小腿到膝蓋全都磨掉一層皮，隱隱沁出血水。此時她額頭上也青了一塊，不過沒有破皮，看着比腿傷輕一些。
“嘶——好痛。”
她原本還想假摔吸引陳木的注意，誰料沒來得及假摔，人直接倒了。
突然一道陰影蓋住了陳魚，她擡頭，就見陳木逆着光站在自己面前。陳魚眼尖，立馬發現了不對勁。
“你嘴角青一塊怎麼回事？你怎麼不上學跑這來？誰打的你？”
陳木沒有迴應，蹲下身皺眉看着陳魚腿上的傷。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責備的語氣，低沉的聲音，若不是陳魚眼睛不瞎，還以爲此時蹲在她面前的不是陳木，另有其人呢。
陳魚不喜歡此時陳木的神情，太過深沉深邃，她看不清裡面有什麼。這不是陳木該有的表情，她想打斷這種沒由來的詭異：“問你話呢，怎麼不回？”
“你一口氣問我這麼多，我回哪個？”陳木起身，將陳魚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現在什麼都先別說了，我送你去醫院。”
“多大點事還要去醫院。”陳魚藉着陳木的攙扶起身，右邊一整條腿都失去了力氣，“買點碘酒跟紗布，消消毒就行。”
陳木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陳魚的意見，把人扶到車邊，跟她一起上了車。看到陳魚腿傷的傷，大爺爺嚇一跳：“這是咋搞的，摔跤了？”
“嗯。大爺，麻煩您帶我們去最近的一家衛生所。”
“行行行，你們坐穩了。”
大爺話音剛落，這破車子就像一夜回春似的，有了充足的力氣，往前飛了出去。
爲了不碰到陳魚的腿，陳木跟她對角相坐。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腿擡高放到對面的座位上，時不時看看她的臉，又看看她腿傷的傷，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對不起。”
陳木突然的道歉，讓陳魚錯愕了一秒，隨即反應過來：“跟你沒關係，是我沒看到路。”
“雖然是我沒看到路，但不代表，你到縣裡來這件事我不追究。”陳魚話鋒一轉，“說說，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過了好久，久到陳魚覺得陳木已經想好怎麼解釋，誰知只等來四個字。
“我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