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兒臣想去天牢見見白慕恆。”
福枝公主站在德康帝面前,儘管她不想來打擾他,只是還是不得不來一趟。
幾天的時間,德康帝的面容肉眼可見地老了一圏,不僅僅是因爲乾帝陵和二皇子中毒的事情,更是因爲國師的預言。
福枝公主對這個傳說中的國師很是好奇,只是兩次都錯過了。
“你想見就去吧,不過就別指望能從他嘴裡問出什麼來了,他自己也是懵的,不過是被白家扔出來當替罪羊罷了,你二哥......想開點吧,毒王不是說還是有希望的嗎,慢慢來吧!”
德康帝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蔡江給她拿了一枚可以自由出入天牢的令牌。
福枝公主握住了他的手,“爹爹,我都明白的,您也不用太擔心了,身體要緊。”
他那一頭花白的頭髮刺痛了福枝公主的眼睛,讓她覺得心裡酸酸的,他雖然說着讓二皇子聽天由命的話,實際上最難受的人是他吧,德康帝看上去是個薄情寡意的,實際上卻十分長情,這一點無論是對犯了錯的妃子還是對皇子皇女們都是如此。
只要是身邊親近的人,不論犯了再大的錯,他總會給人機會,不會一開始就將人給逼上死路,除非對方誤會他的一番好意,非要尋死,他纔不得不痛下殺手,以國法宮規處之。
德康帝拍了拍她的手,“去跟你母后說一聲,生辰也不慶了,取消吧,多事之秋啊!”
“這怎麼可以?”
福枝公主一驚,德康帝這可是整壽,大肆慶賀可是兩年前就定下的計策,而今離壽誕不過月餘,怎能不慶?
何況不說其他附屬小國,就是百聖和殷落也遞了國書說要來爲德康帝祝壽,天熙雖然拒絕了,可探子卻兩日一報緊盯着這兩國的動向,知道他們早已進入了天熙境內,再有二十多天怕是就要到了,如此情境之下要說不慶了,那兩國會如何作想?
“沒事!朕已經飛鴿傳書,讓地方官吏將這兩國使臣遣送出境了,反正他們偷偷摸摸的,朕也用不着跟他們講什麼禮儀!”
這麼快的速度?
福枝公主撫額,好吧,反正這天下是她父皇作主,她這個公主又豈能橫加干涉?
“那福枝這就去告知母后,爹爹不忙的話,不妨跟兒臣一起去,母后說今天中午打邊爐涮鹿肉呢。”
“你不是要去審問白慕恆?”
德康帝斜了她一眼, 居然當起楚皇后的說客來了?
福枝公主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爹爹就是心眼忒多,幸好福枝沒隨了您!兒臣不過是覺得母后那裡有好吃的,爹爹卻是一個人在這甘泉宮吃着沒滋沒味的大鍋菜有些心疼而已,爹爹就懷疑兒臣是母后派來的說客?
福枝可不管你們那些大人之間的彎彎繞繞,兒臣就是覺得誰對我好,我就對他好的。二哥是二哥,母后是母后,沒有十足的證據,福枝可不想自尋煩惱。”
她說罷轉身走了。
德康帝將一向疑心很重,二皇子的事情一出,他就將懷疑的目光四處掃向了四處,楚皇后和太子自然也不例外,當然這也是大多數人會想到的。
包括楚皇后也是先想到了這一層,又因爲自己和太子沒有做過,隨後又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了賢王自己。
只因爲很多事情,如果找不到幕後黑手的話,看誰得利最多就是了。
太子和賢王是朝中呼聲最高,最得民心的兩位皇子,其他皇子都被他們比成了渣渣,這種情形下,賢王遇害,由不得人不將目光投向楚皇后和太子。
尤其,還是賢王擁有了賢良美名,在白家的強勢支持下,聲望略壓太子一頭的情形下。
德康帝會如此想,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不過在福枝公主眼裡,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只是,她的認識是建立在對太子和二皇子的瞭解之下,其他人誰能對他們有如她般的細緻觀察和揣摩?
並且儘管她有自己的認識,卻也不敢將自己的觀念強行推給他人尤其是說給德康帝聽。萬一,她的認識有偏差,或者二皇子身上發生了什麼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呢?
當一個人所代表的不再是他自己一個人的利益,而是代表一部分人的利益時,焉知他不會被其他人所脅迫,做出他自己也不願意卻不得不去做的事情?譬如,福枝公主前世,歷史上那著名的宋太祖“黃袍加身”事件。
“哎,你這小丫頭,氣性還是那麼大!朕又沒說不去,你跑那麼快乾什麼?”德康帝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你是真覺得這事兒和他們無關?”
福枝公主嘆了口氣,“爹爹不用管我怎麼想,您只要管您自己怎麼想就行了,兒臣和您站的角度不一樣,看到的事情肯定也就不一樣,兒臣只需要考慮親情和道理就行了,您卻需要站在整個天熙王朝的角度來考慮......所以,兒臣不能給您任何建議,怕將事情給帶偏了。
不過,事情未明朗之前,您這樣冷着母后和太子哥哥也不是個事啊,這樣朝中的大臣還不更加惶恐不安麼?何況您自己心裡憋着也難受啊,還不如像以往一般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也省得委屈了自個兒,您說是吧?”
他一個人在甘泉宮裡苦思冥想,憔悴不堪,其他的人還不是該吃吃,該喝喝,所有的享受一點兒也沒有落下過。
德康帝想想不禁啞然失笑。
道理固然是這個道理,可又豈是誰都能如她一般通透的?
“走吧!朕今日就跟你皇后那兒蹭一頓涮鍋子去!”德康帝拉着福枝公主就往坤寧宮去。
“別別別,還是爹爹先去吧,兒臣還得先去見見白慕恆呢!”
“那......要不朕跟你一塊兒?”
德康帝有些猶豫。
福枝公主撲嗤一聲笑了,“您去天牢?那還不得將朝中大臣全都驚動?恐怕不出今晚,讓您下罪己詔的奏摺就得雪片一盤飛向您的書房吧。”
德康帝想象着明日早朝上,朝臣們唾沫橫飛地譴責他“天子不陰地”,那一個個正義執言的樣子,光是想想都讓他有些頭疼。
“爹爹先去吧,兒臣一會兒就回,您別忘了讓母后多給我留點兒狍子肉哦。”
福枝公主擺擺手,一溜煙地跑了,留下德康帝一個人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