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的時間,洛梓遇在王府無所事事,不管表面上如何依舊歡喜雀躍,心中卻似被掏了一個深坑,無論何物,無論如何都填充不滿。
連天厚如舊忙碌,甚至更久勞碌,洛梓遇卻謹守承諾,一次也不曾出現在他眼前。
又一日連天厚早早離府,夏侯皇貴妃卻突然造訪,來意突然,竟是要帶幾位兒媳婦去城外淨心庵祈福。
“祈什麼福啊,真是閒人多事!”洛梓遇埋怨一句,豈不明白自己如今也是個實實在在的大閒人。
最後,洛梓遇還是沒有拒去,和林望舒以及許久不見的程秀穎隨皇貴妃準備出發,夏錦歆也不放棄摻和。
淨心庵位於蓮都城外白山之上,並不算山高路遠,今日又不晴不雨,天陰不悶,微微有風。
馬車停在白山下,上山的路並不艱難,一路都是鋪平的石階,洛梓遇全當是外出遊玩,與其當做被逼無奈,不如投入興致,樂得自在。
洛梓遇第一個到達目的地,在淨心庵外等待,來來往往的善男信女不少。洛梓遇大病初癒,稍稍活動發汗,倒也神清氣爽。
只是苦了夢槐,追洛梓遇十分吃力。
“王妃啊……終於到了……累死奴婢了!”夢槐直接靠牆蹲下喘氣。
“林姐姐她們還沒上來呢!”洛梓遇往下尋望。
待皇貴妃一行人上來,夢槐也已經喘回來氣了,皇貴妃讓她們自行祈福,他便與庵中的一白師太入內祈禱。
洛梓遇不信觀音不信佛,自然無心祈福一事,便在山清水秀之間賞玩起來,放鬆心情。
“王妃,您不祈福嗎?”夢槐問。
“我無慾無求啊!”洛梓遇笑得怡然自得。
“那王妃可以爲王爺祈福呀,求個平安福送給王爺如何?”夢槐別有用意地提議道。
“算了吧,夫君君不需要的。”洛梓遇豈不知夢槐的助推,但這樣的事,她實在無心爲之。
偏偏洛梓遇如此我行我素還有同道中人,竟和林望舒在青蔥林道不期而遇。
“林姐姐!”洛梓遇與林望舒倒是友好相處,從未有過矛盾。
“王妃怎麼不進去祈福?”林望舒一問。
“林姐姐不也沒去嗎?”洛梓遇面帶笑容反問。
洛梓遇和林望舒二人一道而行,共享山水之樂,本是漫無目的,卻來到庵後一處靈願池,偌大的池子,池水不淺卻清澈見底,洛梓遇探頭看看池面,映出她的臉,微微漾動。
“池子裡有好多東西啊?”洛梓遇驚訝發現。
“是許願牌,奴婢聽說過淨心庵的靈院池,許願可靈驗了,求姻緣,求子孫,求仕途,求安康,一求一個靈!只要把心願刻在許願牌上,誠心投入池中,許願牌所刻的願望便會印出色彩,代表靈願池會讓你的願望成真。”靜楓解釋道。
“這麼神,王妃我們也許個願吧!”夢槐十分來勁。
“夢槐想許願就去吧!”洛梓遇只說隨她去而已,再神乎其神也只是人的美願罷了。
“奴婢想和王妃一起去!”
夢槐鐵了心拉洛梓遇去揀許願牌,夢槐挑了個最大的,握起刻刀便開始刻寫,洛梓遇在旁邊看着,夢槐雖然刻寫得歪七扭八,但能看清內容:王爺和王妃地久天長。
夢槐大概以爲洛梓遇不認字纔不遮不掩,可洛梓遇卻看得清清楚楚,欣然而笑。
“就連夢槐都如此掏心掏肺,你自己怎麼就無動於衷,如果你的永遠就在這裡,難道要永遠活在糾結當中嗎?”
洛梓遇恍若想通一些,她也取了一枚小小許願牌,穩穩妥妥地誠心誠意刻上了四個小字。
“王妃許了何願?”夢槐驚喜問道。
洛梓遇一把握住許願牌在手中,眼珠子一轉便說道:“既是自己的心願,又怎麼可以讓別人知道呢,看了就不靈了!”
“怎麼會?”夢槐看看自己的許願牌。
主僕二人帶着許願牌回到靈願池旁,靜水微風起波瀾,夢槐雙手合十握住許願牌真心祈禱,將其拋入池中。
洛梓遇的許願牌握於手掌心,她神色平靜,旁若無人,將手伸在池上,鬆手使自己的美好祈願落下,小小的許願牌,輕輕地入水,沉入心底。
“好了!”洛梓遇轉而一笑,“林姐姐,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們走吧!”
午膳之後,皇貴妃讓洛梓遇他們且在庵堂後客房休息一個時辰,再行下山。
庵堂後院客房,一人一屋歇息,洛梓遇興致勃勃地爬了一趟白山果真乏了,再加之寬減了心頭的壓抑,她便安然午睡。
夢槐也打算稍微小憩,豈料她是當真累得倒頭就睡。一個時辰經風一吹便過了,程秀穎和夏錦歆到了時辰便離開了後院,皇貴妃也在一白師太陪同下從禮堂結束禮拜出來。
“怎就你二人?”皇貴妃問。
“林姐姐和王妃妹妹,或是還在休息吧。”程秀穎的情緒十分收斂。
“我並沒有睡着,聽見洛子玉鬧着說要走,說不定早就先走了。”夏錦歆一副不屑的態度說道。
程秀穎當真休息了,不知是否真如夏錦歆所說,皇貴妃便讓夏露去後院找洛梓遇和林望舒。
夏露入院便去了正屋,推門而入不見有人,便以爲真如夏錦歆所言,她退了出來,正巧林望舒和靜楓從側房中出來。
“不知林側妃您可有看見王妃?”夏露屈身行禮問道。
“王妃……”
林望舒的話略有遲疑,她走向夏露,不動聲色地一瞥過隔壁的房門,內中並無人聲。
“未曾看見。”林望舒道。
“那想必是如夏小姐所言,王妃先行離開了,林側妃這邊請。”
夏露請林望舒行,二人回到皇貴妃身邊,夏露稟告畢,幾人便起行下山去了。
又過去大約一個時辰,一陣天雷滾滾響動在淨心庵之上,瞬間雨下,橫斜掃落,風吹雷打暴雨大作。
洛梓遇抱着枕頭側臥牀上雷打不動,夢槐卻是驀地被雷聲驚醒,驚而不知時辰。
“下雨了!”
夢槐趕緊起身,見洛梓遇還安穩睡着,她便走出了房間,冷雨掃過走廊,隔壁房中,一個小尼姑正出來。
“這位施主,爲何……”小尼姑上十分前疑惑。
夢槐才知皇貴妃幾人已在一個時辰之前就撇下自己二人離開了。
“啊!這可怎麼辦?”夢槐入內,見洛梓遇翻身迷糊醒來,“王妃!”
夢槐義憤填膺地跟洛梓遇說被撇棄的驚人真相,可她卻好似一點無動於衷,打着一個哈欠往雨打風吹的窗戶上瞄了一眼。
“王妃,都是奴婢的錯,都怪奴婢睡着了。”夢槐自責,心裡卻是十分不甘心。
“看着大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吧,那我再睡一下!”洛梓遇說着便蓋過被子躺下。
夢槐正是嘆息洛梓遇的沒心沒肺,方纔那個小尼姑便領着一白師太來到。
“貧尼一白求見王妃。”
洛梓遇雙眼還未閉緊,既然師太請見,她又有何拒人千里之外而不見之理?
“夢槐,去請。”洛梓遇掀掉被子坐起來。
夢槐請了一白師太入內,洛梓遇無需太多禮數,只坐在牀邊搖着腳。
“貧尼見過王妃。”
“師太不必多禮,母妃她們拋下我走了?”洛梓遇直言不諱。
“回王妃,皇貴妃娘娘確實離開了淨心庵,不過應當不是拋下王妃。”一白師太語氣平穩地解釋道。
“是嗎?不過我就是被落下了,也不知道這雨什麼時候才停。”洛梓遇一臉無辜卻不恨。
“大雨來勢洶洶,貧尼也不知其何時休,不過王妃切莫擔憂,今日下山既已來不及,就委屈王妃在這庵中過一夜,貧尼已經吩咐下去,王妃有何事只管讓這小尼去做。”一白師太十分穩妥。
“那好,謝謝師太了!”
洛梓遇衝一白師太微微一笑,自己爲何被撂下了她不知曉,但並無所謂,左右無論在王府還是庵堂她都是獨守空房,並無兩樣。
洛梓遇的笑容在臉上貼着,突然發問:“師太您有沒有派人下山通知王府我還在這裡的消息?”
“現下雨勢太大,貧尼是想明日一早……”一白師太正道。
“不必了!”洛梓遇突然截話。
“不必了是何意?”一白師太不解,夢槐和小尼姑也是不明白。
洛梓遇卻說道:“不必去告訴王府我還在這。”
“王妃不會是想明日我們二人自己下山回去吧?”夢槐急問。
“師太你一定要答應我,不要差人下山傳遞消息!”洛梓遇任性命令一般。
“如此……”一白師太猶豫。
“師太你就答應我嘛好不好,不然我現在就跑出去!”洛梓遇纏着一白師太撒嬌道。
“貧尼答應王妃便是。”
一白師太權衡只能同意,一是怕洛梓遇當真冒雨亂跑遇到危險,再來便是即使淨心庵不派人告知,王府發現王妃未歸必會來此相尋。
“嗯,我相信師太出家人不打誑語!”洛梓遇略帶一絲得意的喜悅。
洛梓遇自然不能告知自己的真意,反正她一個“傻子”,行爲舉止令人費解纔是最好的僞裝方式。
時辰漸晚,雨勢只增不減,雷聲震耳,洛梓遇卻站在廊前,看雨聽雷,任由冰冷的雨水掃落身上。
“你會不會發現我不在呢?還是說,就算髮現也無所謂了?”洛梓遇仰望長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