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漸涼,洛梓遇跪坐着,顫顫巍巍,昏昏欲睡。稍隔一邊,夏錦歆一口氣卡在胸膛咽不下去,長夜漫漫,毫無睡意。
夏錦歆對洛梓遇怒目而視,被罰夜跪,她居然能夠如此沒心沒肺地睡着,真是傻人有傻福嗎?
連天厚只是令洛梓遇她二人跪着,並無叫人看守,甚至也命令夢槐她們幾個貼身丫鬟各自去休息,不準陪伴主子過夜。
夏錦歆見洛梓遇幾乎睡着,又無他人在旁,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艱難起身,雙腿就好似千斤巨石一般沉重。
“真是倒黴,攤上這個傻子!”夏錦歆嘴裡嘟囔道。
“啊……”
洛梓遇猛地傾身一醒,正看見夏錦歆扶着一旁的茶几準備坐下。洛梓遇本也沒想到自己能跪着睡着,這會兒一醒,別說看不看見夏錦歆陽奉陰違,她也是跪不住了,一屁股就坐地。
“你也跪不住了?”夏錦歆冷嘲一笑說道。
“表妹不也是!”洛梓遇伸展着因跪牽連的僵硬身軀。
“我與你怎能一樣,哼!”夏錦歆心中惱怒不滿。
“夫君君懲罰你跟我一同跪在這裡,跪相同的時間,有何不一樣?”洛梓遇賭氣似的迴應。
“我與表哥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最好,他怎麼可能捨得罰我,只是你新嫁過來,不忍你難堪罷了,你別以爲表哥會站在你這邊,也別奢望我表哥會喜歡你,他只能是屬於我的!”夏錦歆似是情敵針對又似自言自語一般,輕蔑一笑道,“不過你也就是個傻子罷了,我跟你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夫君君是我的夫君君!”洛梓遇故作驕傲地念叨。
“嘿,你還真是的傻子,什麼都不知,什麼都不懂,你以爲表哥是心甘情願娶你一個傻瓜爲妃,真是癡人做夢!”
夏錦歆說到這是表現得對洛梓遇不屑一顧,這更令洛梓遇想起白日連天厚的話,他真的只是因爲自己是個傻子,纔對自己如此冷淡?
洛梓遇心思一轉,總不認爲事情如此簡單,連天厚嚴肅地提到丞相和皇后,總非隨口說說而已,恐有話外音,她也從夢槐口中聽得連天厚的背後,她想或許,自己能從夏錦歆這裡探出什麼口風來,畢竟她視自己爲傻子,毫無顧忌。
“你胡說,夫君君爲什麼不想娶我?”洛梓遇坐在地上,擡着下巴衝夏錦歆嗤鼻以示不滿。
“還真個傻子,那我就趁着這會兒夜裡涼快,讓你腦子更加清醒一點。”
夏錦歆果如洛梓遇所料,讓她知道了她所想知曉的真相。
原來,洛子玉的身份遠比她那一瞥所知要複雜的多,她是丞相之女,當今皇后娘娘是她姑姑,皇后之子,二皇子敬親王是她表兄。
“都是你那姑姑皇后娘娘,費盡心思,耗盡脣舌,聯合朝臣勸說皇帝陛下金口玉言不能作罷,施壓讓表哥娶你個傻子爲妃,目的不就是將你這個累贅扔進王府,拖累表哥,讓他在陛下和朝臣面前臉面丟盡,在百姓中成爲笑柄……”夏錦歆從憤憤不平穩下惱怒之情,又道,“但是沒用,我表哥豈是容你們洛家擺佈的池中物,就憑一個傻妃,也想連累我表哥的前程,根本無需表哥出手,我……”
夏錦歆言止於此,她洋洋灑灑一番言論,卻換來洛梓遇坐於地上一臉呆然聽得不甚認真,她聽懂了,卻非得裝作不明白。
洛梓遇只是驚歎,她當初不假思索一頭栽進劇本的設定竟是天助我也,是傻子也好,僅僅是累贅,若她拋棄了“傻子”的名頭,怕是就該被認爲是藉機安插入王府的細作了。
難怪,如果只是傻子,也不至於那樣嚴厲試探,連天厚對待自己不溫不熱,原來也不僅僅是因爲“傻人”而已,這一層身份,纔是二人之間最大的隔閡。
“我就知道跟你說什麼你也不會明白的,對牛彈琴,但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跟你徹夜長談了。”
夏錦歆似是話中有話,她揉揉自己的膝蓋,打量洛梓遇的目光之中彷彿藏着新的計劃。
然而此刻,洛梓遇卻未在意到夏錦歆的心思流露,反而是深深入思自己的處境和未來,連天厚今日的試探必然是對她不信任,而她更不能表露自己的真實情況,演戲,大火,穿越,如今的她不是原來的她,此些實話怕是被當做怪力亂神之言,連天厚再以此爲藉口把自己解決了,豈不是性命不保,至於孃家,洛梓遇並不瞭解,更不敢奢望。
一圈想下來,洛梓遇只覺細思極恐,她的處境,至此所瞭解的已叫她驚錯,不知以後還有多少未可知?
洛梓遇打坐地上,如石人一般僵持許久,細細斟酌,從頭到尾,千種設想,總歸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能說服自己,更別說叫他人信任。
最終,洛梓遇也只能放棄“自首”的念頭,既然已經開始裝傻充愣,如今也只能將這戲路進行到底。
夏錦歆發麻的腿腳終於舒坦了,此時將至子夜,王府之內一派寂靜,夏錦歆知道連天厚行事的風格,不命人看守就不會有人知道她是否徹夜跪在廳上。
夏錦歆起身,瞄過一眼依然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呆瓜洛梓遇,說道:“你就在這坐着,我明日絕不會告訴表哥,你沒有乖乖聽罰的。”
夏錦歆說罷便走出廳堂,敞了門也不關,她倒是沒有細思門開着會否有人發現廳上少了一人,只是想讓這夜風爲洛梓遇送涼。
夏錦歆出了廳堂,洛梓遇學着她誇張地擰着表情,她纔不要乖乖坐在地上受涼,可她應該違背連天厚的意思回房休息嗎?
洛梓遇心想還是算了,她從地上起來,往舒適的靠椅上一坐,涼夜漫長,她的心思更長。
“真是出師不利,第一夜,大火死裡逃命,第二夜,又落水又被火燒尾巴,第三夜,被冤罰跪廳堂,這第四五六七八夜又會是如何呢?我這個王妃,下人不服,表妹不敬,夫君不愛,大冷夜裡在這裡淒涼一人,爲什麼活得這麼憋屈啊!”
洛梓遇不禁仰頭吶喊出聲,乍一下她又猛地捂嘴住口,這深更半夜的,若是招人來就麻煩了,這些糟心的話還是得爛在心中,如今的她,孤立於王府,錯一步,便可能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