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零章

院裡所有的人都在這兒了。尹知府在府裡環視了一圈,自然是沒瞧見楚懷沙,沒瞧見楚懷沙,臉色不由得變得難看起來。

程水若看他四下打量,便知道他是在找什麼了,楚懷沙剛走不久,又是要去辦要事,自然不可能讓別人瞧見,尹知府上門來,想做的還是恩威並施,讓楚懷沙來說合,卻是沒想到楚懷沙不在,下馬威到了程水若這兒不管用。

程水若是不樂意跟尹知府硬碰硬的,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她還並非過江龍,不過事情到了頭上也沒有退縮的道理。

“楚大人不在。”程水若淡淡的道,“尹大人有什麼話便直說吧,這麼多人圍在我門口,不知道的還以爲我犯了什麼法呢。”

“威脅朝廷命官,這還不算犯法麼?”尹知府挑挑眉。

程水若笑道,“尹大人這話嚴重了。”說着壓低了聲音道。“尹大人勾結海盜,劫了別人的貨物,說犯法,尹大人這知法犯法,要罪加一等呢。”

“程水若!”尹知府低喝道,“污衊朝廷命官,你可知是什麼罪?”

程水若擺擺手,“我只想要回自己的東西罷了,東西拿回來了,這事兒我便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現在收手,我還可以放你們一行人安全離開廣州城!”尹知府道。

“你覺得可能麼?”程水若笑。

尹知府眉毛一豎,喝道,“來人!將這兒所有的人都給我拿回去!”

程水若給白管事使了個眼色,在門外官兵要衝進來的時候一伸手,便扣住了尹知府喉嚨,厲聲喝道,“誰敢亂動?”

衝進門來的衙役便瞧見尹知府被扣在一個年男手上,喉嚨被卡的死緊,臉色發白,片刻功夫以後便開始發紫,一個個的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既然將人得罪死了,這會兒便唯有決斷,程水若心知若是將人放回去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兒,她自然不能做任人宰割的綿羊。

早就料到了姓尹的若是夠毒辣自然會讓人來拿她這個唯一與方白芨有牽連的人,程水若不走是因爲時間不夠,在別人的地盤上其實呆在哪裡都是一樣,對方只要有顧忌。就絕不會不害怕她以命相搏——她自然沒那麼傻,把自己的命跟這種人相提並論,只要她做出的樣夠兇狠,怕死的人總是會畏懼的。

“你要做什麼?”那帶頭的捕頭驚聲問道。這廣州城內,不把尹知府放在眼裡的人不少,可是絕對沒有半個人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幹出這麼件事兒,這到底是朝廷的顏面,做出這種事兒,即便朝廷在這兒再怎麼沒勢力,也絕不會放過這樣的人的。

………………….

程水若哪兒能不知道這種事?可她老拿着把匕首對着自己比比劃劃也不成樣不是?

扯着嘴角笑道,“尹大人該懂的,我就孤家寡人一個。”

尹知府怎麼不懂?

程水若這是在表示她一個人吃飽,全家人不餓,她自個兒不在乎生死,自然不會在乎別人的死活,朝廷命官又怎麼樣?還不是隻有一條命!

尹知府想求饒,顧不得人多,可惜白管事的手捏的太緊,捏的他喉頭咯咯做響,偏偏發不出其他的聲音,只能一雙眼珠亂轉。盯着程水若祈求。

旁邊的一干衙役也瞧出動靜來了,那捕頭見狀道,“程姑娘!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程水若也不是真想找死,白管事是最清楚她心裡的,手稍稍鬆了些,尹知府便粗着嗓門道,“程姑娘……鬆手……你快讓他鬆手……”說的含糊不清,還夾雜着咳嗽聲。

程水若轉過身來望着尹知府道,“我本無意與你爲敵,你要跟楚懷沙做什麼不管我的事兒,可你錯就錯在不該將我牽連進來。我說了,要麼東西原封不動的給我送回來,要麼大家魚死網破!”

尹知府已是被程水若給嚇住了,他本就惜命,聞言道,“那東西也不是我一個人做的了主的,即便我答應你,別人也不會答應,你拿住我不過是讓他們少了個人分罷了,他們謝你還來不及呢。”

程水若道,“這是你的事兒,與我無關。”

尹知府道,“不若這樣,你將我放了,我將我那一份兒還給你,便算我們兩清,其他的人我卻是沒有辦法。”

程水若聞言笑道,“好啊!”說着便吩咐白管事道,“還不趕緊將尹大人放開。”

這話一出口。不僅白管事愣住,便是尹知府和一干人等皆是愣住了,誰都知道尹知府那話是情急之下說出來哄人的,一旦形勢轉變,那便會翻臉不認賬,偏偏程水若還信了。

白管事並沒有鬆手,只是不解的望着程水若,程水若向他點了點頭,白管事雖然不解,卻是依舊鬆開了手。

白管事一鬆手,旁邊的一干衙役便衝了上來,尹知府飛快的躲在衆人身後,院裡的一幫漢則是將程水若護在身後。

尹知府一躲回衆人身後,便大聲喝道,“將所有的人都給我抓起來,帶回去,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程水若聞言噗哧一聲便笑了出來,“尹大人,君一言,駟馬難追。您不要兒了麼?”

尹知府方纔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大劫,心頭依舊跳個不休,兒算什麼。眼前這女人竟然敢動他,這如何讓他不驚?

他知道不少人都敢做這事兒的,殺了個把人,便遠遠的躲起來,在這地面上要出海是容易至極的,留下這樣的禍患肯定不行。如今方白芨在他家,只要拿下了程水若,還愁什麼?

即便拿不下這些人,那方白芨總是有家人的,不過遠在京城麻煩了些,對付有些人。不得不用霹靂手段!

這樣的人容不得!

………………….

“都愣着幹什麼?動手!”尹知府眼殺機閃現。

程水若讓人放手,便是料到了會發生什麼情況,朗聲叫道,“你可知楚懷沙去了哪裡?”

“住手!”尹知府盯着程水若,見衆人停下,程水若連忙道,“你敢不敢跟我打賭,那些東西你們運不出廣州城?”

尹知府眯起眼睛盯着程水若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程水若道,“沒什麼意思。你要動手那便動手好了,我放你是退一步,以爲大人是聰明人,這些東西即便方白芨不來問大人要,我不來問大人要,楚懷沙會不會來找大人要?沈誠會不會回來找大人要?分東西的人多了去,背黑鍋的卻是隻有大人一個人。”

程水若說的話尹知府並非不知道,不過利益讓人矇蔽了雙眼罷了,先前是以爲楚懷沙一定不會放過他,所以才下黑手,如今程水若卻是表明了一個態度,雙方還沒有要到死仇的境界,只不過,他如今已是下了水,想要回頭卻是難了。

程水若看尹知府的臉色變幻便知道他心大概想着些什麼,又繼續道,“大人要我隨大人回去,我去去也無妨。不過,一個方白芨算不得什麼,我讓他放手便是,真正讓大人該頭疼的人不該是這樣一個沒什麼根底的外鄉人。生意人一向都是生意不成仁義在的,大人這麼做事不太厚道,我也不厚道一次,咱們便算是扯平了。楚大人回來了以後我也會勸他的,他只要瞧見東西還在,估計也沒什麼心思再動干戈了。至於沈誠,東西回來了,我只說這是誤會。他也不會在跟馬家人鬥法的時候想多添兩樁麻煩不是。”

頓了頓,程水若又道,

“如今大人該考慮的不是這些小節上的問題,這種買賣搶了一次便沒有了下次。若是無本買賣好做,那麼許多的海盜幹什麼要上的岸來做正經的生意?大人到底是朝廷命官,何必壞了自家的名聲?依我說,咱們日後可以來往的地方多了去,打出來的交情不是麼?君總該有別人沒有的度量。”

尹知府不得不說他被程水若說動了,方白芨算不得什麼,眼前這叫程水若的女也算不得什麼,他發愁的是眼睛裡容不得一顆沙的楚懷沙,還有難纏的沈誠。

他本打算劫的是楚懷沙的東西,誰知道沈誠的東西也在一起,去的人瞧見順手,也就牽了,得罪沈誠他不樂意,只是事情已經做下了,後悔也是沒辦法的。

望着程水若,不知道她爲何要一退再退,這顯然跟她方纔的態度大相庭徑,他哪兒知道程水若不過跟他忽,程水若見他神色變幻不已,又繼續道,

“尹大人不妨回去考慮兩日?其實,這事不着急的。不過,我是爲了大人着想,日拖久了反倒是對大人不好。”

這話說的尹知府一陣陣的鬱悶,他瞧出來程水若是在虛張聲勢了,而且將話說的跟不是威脅他,而是在救他一樣。程水若這些招數也不知道跟哪兒學來的,純粹的一潑皮流氓的手段,不過,不論如何,程水若到底是打消了他殺人的念頭,對於一個強盜來說,他打劫了人,有許多的人都想將東西拿回去,其還有他得罪不起的人,莫過於在必要時候將燙手山芋給扔出去了。

只是,這麼做真的有用麼?

………………….

顯然是不可能的!

尹知府笑道,“程姑娘說的有理,那不妨先隨我回去勸勸方公,否則讓他這麼折騰來折騰去的,怕是將我那不爭氣的不孝給嚇出了個好歹,我便只有這麼個兒,若是有個好歹,倒是愧對祖先了。”

“尹大人帶了這麼多刀啊劍的做什麼?”一道爽利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一個穿着簡單的**依門而立,撫着胸口凝眉道,“可是來抓嫌犯?沒聽說廣州城出了什麼大案啊?”

程水若側過頭,便瞧見胡家少夫人擰着眉走了過來,伸手拉着程水若的手道,“程姑娘,你沒事吧?”

胡家少夫人去而復返,程水若鬆了一口氣,外面辦事的人看見這情況少不得要去請人來,程水若跟人瞎扯淡這麼久,便是候的這個,尹知府瞧見胡家少夫人臉上便是一陣青白,這胡家少夫人也是有趣的緊,竟然只帶了一個丫頭,一個管事隻身過來,像是料定了尹知府不敢拿他怎樣。

程水若見狀笑着道,“尹知府請我到知府衙門去瞧瞧尹公,說是尹公病了。”

胡家少夫人聞言瞪了尹知府一眼道,“尹大人,小婦人無禮了,雖然這話不該我說,可這兒也沒個長輩,我便逾越一次,跟您講講道理。您好歹也是一府的府尹大人,平日裡就聽說尹公行爲不端,您是做長輩的,自然該教導他,端正他的行爲纔是,可您竟然因爲他生病,跑到別人姑娘家的家裡來,還帶着兵丁,這像什麼話?要強搶民女麼?還有沒有王法了?”

尹知府眼神複雜的看了胡家少夫人一眼,他沒料到胡家人竟然也跟程水若勾搭上了,胡家大人不出面,只讓個小媳婦兒過來教訓他強搶民女,這事兒還真不好說。

被那小婦人教訓的臉上一陣青白,卻是說不出半句話來,只是狠狠的瞪了程水若一眼,程水若則是笑了笑道,“尹大人,我是女眷,怕是不方便見令公,失禮了。”

這兩個女人明顯是在唱雙簧,尹知府自然不會說搶你東西的事兒胡家人也有一份兒,你們在這兒稱道什麼姐妹?胡家人擺明是要翻臉不認賬的了,程水若顯然也知道,否則她不會說出那麼一番話來,若真有胡家人在,他又怎麼會害怕沈誠?

尹知府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不簡單,胡家人從來不做無利可圖的事兒,心雖然恨恨的,卻是再也沒有機會下手了,咬牙切齒的道,“倒是在下愛心切,失禮了。”扭過頭衝着衆人一揮手,“走!”

目送尹知府一行人離開,程水若呼出一口長氣,這才轉過頭對胡家少夫人道謝,胡家少夫人擺擺手道,“些許小事無足掛齒,不過,這人心黑手辣,若非一門心思想做官,也是個殺人越貨的主兒,程姑娘還是換個地方住吧。”

………………….

廣州城自打接連出了兩莊大事兒以後,街面上便清冷起來,山雨欲來風滿樓,有大事兒,自然少不了刀兵,如今連消息不靈通的人都知道最近不太平,沒事兒少出門。

不過,今兒個的茶樓卻是格外的熱鬧,茶樓上方的雅間裡坐滿了一身富貴大半的當地大富豪們,茶樓下面卻是坐着個個腰圓臂粗一看便讓人覺得兇惡的漢。

說來有趣,今兒個廣州城裡提得上名號的都來了,除了最有權勢的那三家。

陸虎便是其的一個,他算得上是近來廣州城的新貴了,跟大多數人發家史都差不多,海上的生意風險雖大,卻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只要有命走上那麼幾個來回,便可以成爲人人羨慕的大老闆。

不過,今兒個的陸虎卻是沒了平日裡的豪爽,坐在那裡一言不發,一雙虎目圓瞪瞪的不時瞪着坐在上位的尹知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衆人在熱烈的討論,到底該怎麼來分配這一筆意外之財,其實衆人都是清楚的,這些東西是沈誠的東西,在得知這個消息以後心頭並非沒有忐忑,畢竟他們之前還瓜分了馬家的東西,轉頭來就打劫了沈誠,頗有些廁所裡打燈籠的意思。

不過,轉眼就瞧見沈誠走了,馬家人雖然回來了卻是沒有半點兒動靜,雖然胡家人退了出去,這兒坐着的人多勢衆,領頭的又不是自己,馬家和沈誠兩個要斗的熱火朝天,這會兒是騰不出手來收拾自己的,過些日天知道這兩家人還能不能存在,一個個也就寧願相信兩家人必然會鬥到頭破血流,他們當那漁翁也是理所當然的。

瞧見衆人爲了一點兒利益爭的熱火朝天,陸虎冷笑起來,怨毒的眼神瞧着坐在首座的尹知府,又掃過對面唐家那個老頭的臉,心頭不由得想起了昨夜那人的話。

衆人正在爭論間,雅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了,一個管事走了進來,陸虎認識他,那是尹知府身邊的人,只見那管事走到尹知府身邊,俯下身,湊到尹知府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尹知府突然擡起頭看了陸虎兩眼,正好對上陸虎怨毒的眼神。

兩人的眼神在空交會,尹知府有些慌張的躲閃開來,站起身來衝着衆人道,“不好意思,在下家發生了些事兒,我要出去交代一下,諸位少陪了。”

說着跟着那管事走出門去,兩人走到牆角處,四下無人,尹知府這才道,“你說什麼?怎麼突然會有這樣的傳言?”

那管事道,“小的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在突然之間到處都能聽見,這事兒必然是有人在散播謠言。夫人覺得不對勁,才讓小的趕緊來跟老爺說一聲。”

尹知府皺眉道,“立即去查,看是誰傳出來的!”頓了頓,壓低聲音道,“少爺跟那個女人是不是真有關係?”

那管事有些慌張的道,“老爺,少爺他……”

自家兒的荒唐事他知道的不多,下人和自家夫人都是要瞞着他的,見那管事如此,尹知府便知道這事兒**不離十了,不由得怒道,“胡鬧!他要找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怎麼偏偏去招惹……”

…………………

那管事聞言諾諾的說不出話來,卻是想要辯白的樣,尹知府也知道事已至此,卻是不好再多說了,嘆息了一聲擺擺手讓他下去,自己走回了雅間。

方纔若是尹知府還不覺得,這會兒陸虎那**的眼神卻是耀眼奪目,燒烤的他臉上都火辣辣的,早就聽說過,陸虎爲了他那妹的事兒跟唐家人起了間隙,卻是礙於事情已經發生了,姓唐的沒有夫人,兒又早就成年,即便她那妹能生下兒也犯不着那位的地位,旁人是犯不着去害她的,因此纔沒有懷疑。

如今陸虎要是聽說了這傳言,雖說事情起的突然,這剛烈的性卻是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

尹知府只覺得心頭犯苦,卻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自家生的兒沒教好,便是一樁接一樁的給他闖禍,這會兒他恨不得自己親手閹了他,總好過全家上下死無全屍。

想了想,既然陸虎沒有發作,他也唯有裝作不知道了。

在首座坐了下來,尹知府咳嗽了兩聲,讓竊竊私語的衆人安靜下來,這才道,“讓諸位久等了,咱們繼續議事吧,方纔大家的意見我總結一下,莫過於出多少力,分多少東西,或者是按照大家的能耐來分。不過如今胡家退出,又多出來了一份兒,本來是打算送給馬家的,後來我一尋思,咱們既然搶了馬家的東西,便是將他得罪死了,他與沈誠兩個鬥下去,鹿死誰手不知道,卻是必然要元氣大傷的。”

“這兩家人一個縱橫海上多年,一個在廣州城富貴百年,這風水總是該輪流轉的,咱們只要齊心,如今也沒必要去給他們上香,既然得罪死了,索性便別再留後路,大家搏一把,興許咱們就能成爲廣州城的第二個沈家,馬家!”

衆人聞言便轟然炸開了,紛紛道,

“尹大人說的好,這兩家人既然自取滅亡,咱們便該取而代之纔是!何必給他們送東西?”

“尹大人說的沒錯,既然幹了,就沒什麼回頭路,大傢伙吃的是這行飯,不把他們拉下來,咱們怎麼爬上去?咱們便以尹大人馬首是瞻。”

……

開口的皆是些將腦袋別在褲頭上,平日裡便沒多少腦,只有一股熱血的,更多的人則是竊竊私語,他們是被尹知府給綁上了賊船的,不過心頭還在衡量這件事到底有沒有可爲之處,本來麼,上了賊船便無法了,可是胡家人的退出讓他們意識到了些什麼。

還有兩個人是與其他人不一樣的,那邊上唐家老爺和陸虎兩個,兩個人一左一右的坐在他身邊,卻是不說話,唐家老爺像是要睡着了一般的半眯着眼睛打瞌睡,陸虎則是瞪着他,像是隨時要撲上來將他吃了一般。

而那些低聲議論的人,則是不時打量着這兩個人的臉色。

在熱熱鬧鬧的議論聲,陸虎突然噗哧一聲笑出來,大咧咧的道,“被人綁上了賊船的*,讓人上了就索性從了!”

這話將所有的人都給罵了進去,衆人剎那間便安靜了下來,陸虎站起身來將凳一腳踹開,發出好大一聲,將唐家老爺給驚醒了過來,迷茫的看着四周。

陸虎道,“老不是*,不陪你們玩了!”

“陸虎!”唐家老爺叫道,陸虎瞪了他一眼道,“怎麼?”

唐家老爺咳嗽了幾聲道,“這事兒,總該讓尹大人說個明白。”

陸虎道,“有什麼好說的?在馬家和沈誠斗的時候,大傢伙撿點兒便宜無妨,尹大人綁着咱們上賊船,還讓我拍着巴掌讚一聲好麼?”

唐家老爺慢吞吞的道,“你既然知道是賊船,想下船哪兒有那麼容易?看在你妹份兒上,我才提醒你一聲。”

陸虎聞言咬咬牙,終究是沒走出去,唐家老爺笑着轉過頭來衝着尹知府道,“大人也該給咱們一個解釋纔對。”

………………….

見唐家老爺和陸虎出頭,下方早就有異議的人便紛紛叫嚷起來,“是啊,尹大人這次可把咱們害的不淺,這事兒,鬧不好咱們都沒好果吃。”

“是啊,馬家的事兒沒的說,可沈誠的東西怎麼說?”

“尹大人做事兒可不厚道,這不是將大傢伙往絕路上推麼?連胡家都退出了……”

……

一個個鬧騰的極爲厲害,尹知府在上方瞧着衆人,冷冷的笑了,端起茶喝了一口,也不開口,只是瞧着衆人,目光在每一個說話的人臉上掃過,衆人只覺得有些不舒服,那眼神瞧得他們不由得摸摸自己就的脖。

見衆人不自覺的安靜了下來,尹知府這纔將茶杯放了回去,“馬家跟沈誠斗的厲害,自然是咱們趁機撈好處的時候,我一個人沒辦法對付他們才拉着你們一起發財,你們也不想想,搶馬家的地盤就不得罪沈誠了?在這片地面上混,膽小的,回家抱老婆孩得了。你們也不想想,胡家有本事全身而退,你們有本事麼?咱們若是不能抱團,便等馬家人或者沈誠來一一的殺了立威吧!”

“唐家老爺說的沒錯,上了賊船,想下就沒那麼容易了。要麼大傢伙一起發財,要麼大傢伙一拍兩散,等馬家人活着沈誠騰出手來收拾咱們好了。”

“富貴險求,今兒個我把話放在這裡,誰想走的,立馬走!出了這扇門,大家便一拍兩散!”

尹知府這番話說的極爲強勢,他是看準了這些人沒膽自己走出去,他也不得不強勢,若是他都動搖了,下面的這些人根本就不會服氣,能爲他搖旗吶喊的自然是他的家人,餘下的不是腦充血就沒別的可能。

到了這會兒所有的人倒是都瞧真切的他的打算,有後悔的,也有覺得是機會的,不管怎麼樣,這一票卻是幹定了。

反正事情幹下了就沒有回頭路,若非跟着姓尹的拼一條血路出來,就只有窩着等人來算賬,唯一的希望便是那兩家人真能斗的頭破血流,讓他們收拾起來不費吹灰之力。

尹知府瞧見衆人的神色,放緩了聲音繼續道,“我知道諸位如今心裡興許有埋怨,埋怨我尹某人設計諸位,花了個圈讓諸位鑽。可大傢伙想想,若非如此,又有誰能讓大家共進退?幹完了這一票,諸位的身家都至少可以翻上一番,諸位難道就不心動嗎?”

“不心動就不會一開始就跟你幹了!”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衆人心有慼慼。

唐老爺卻是笑着道,“即便如此,你做了這麼不厚道的事兒,總是該有些表示,否則,咱們還就真成了*了。”

這話衆人愛聽,一干人等立即就明白唐老爺的意思了,這是要讓尹知府割肉,既然有人出頭,要分一杯羹的事兒自然樂意,人人皆是如此道,反正他們也不在乎這一行人少一個,少一個的影響是不大的,當然,多一個的話,少不得那個人要多幹活,少拿錢。

………………….

尹知府心頭腹誹,他的兒還不知道能不能傳宗接代呢,冒了最大的風險,背了最大的黑鍋,偏偏還要被這些人擠兌,不過,這些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得罪的人太多,唯一的依仗便是這些讓他綁上船的人。

那該死的方白芨,竟然拿他兒威脅他,他總是有辦法對付他的!雖然心頭不甘,卻是點頭笑道,“這個,還是要大家坐下來纔好商量麼?”

心頭暗罵,老狐狸,遲早要讓你吐出來!

又不由得瞥了陸虎一眼,不知道爲何,他心總是覺得有些不妥當。

剛落座,便又有人在雅間外面敲門,尹知府頗有些不耐煩,擡起頭問道,“什麼人?”

人進來,卻又是他家裡的管事,見到尹知府便迫不及待的道,“老爺,不好了,您趕緊回家看看吧!”

這分贓大會開的很是不順利,其實分贓事小,主要還要決定各家各戶要做什麼事,這纔是重點,偏生那管事一來,便拖着他的手往外走,半點兒尊卑不分,衆人面面相窺,也知道尹知府家裡必然出了大事。

尹知府被拖出門來便一把甩開那管事的手,厲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非要這個時候急吼吼的來?有完沒完?”

那管事快要哭出來的低叫道,“馬家人上門來了!”

“什麼?他們這時候來做什麼?”

那管事湊到尹知府耳邊說了幾句,尹知府便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半晌都沒回過神來,還是那管事拉了他好幾把,方纔醒悟過來,大聲道,“快!快!快備馬車!咱們趕緊回去!”

說着也顧不得還在雅間裡候着的一干人等,飛快的往樓下跑去,一時不慎,差點兒從樓上滾落下去。

衆人被尹知府的一系列動作鬧的莫名其妙,卻也有不少人耳朵尖,聽見了那句話,見狀不由得面面相窺,姓尹的怕馬家人若斯,那他們還混個屁啊?

唐老爺這時候卻是笑着站出來道,“大傢伙着急做什麼?即便馬家人回來了,也不至於跟咱們全部對上,咱們怕,他何嘗不怕?且先瞧瞧好了。”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這姓尹的靠不住,算計了咱們一次,怕不會算計咱們第二次?大家今兒個還是先散了吧,不管怎麼說,姓尹的離不了咱們,東西如今還在他手上,回去先瞧瞧情況再說吧。”

誰也沒料到今天來一場竟然是這麼個結果,心裡不舒服之餘還是不舒服,唐老爺提議畢了便率先起了身,衆人見狀相互瞧了一眼,馬家人回來了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還是震撼巨大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有些心裡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轉變過來的,既然怕馬家人怕成了習慣,繼續擔憂也不是說不過去的事兒。

這邊,尹知府上了馬車匆匆的回到家,便瞧見一個衣着華麗的管事坐在自家堂上喝茶,瞧見尹知府回來也不起身,笑眯眯的將一本東西扔到尹知府面前道,“感情你算計咱們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老爺讓我來給你帶句話,你自己動手,還是讓我動手?”

尹知府臉色一變道,“馬管事說的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

那馬管事笑笑指着地上那本賬道,“你瞧瞧就明白了。”

尹知府彎下腰來撿起來,翻開只瞧了一眼,便臉色大變,只見那馬管事收斂了神色望着他道,“本來以爲是家裡的人鬧騰,倒是不知道外面的人膽大包天,那管事死的不冤,另外一個人卻是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沒想到你表面上恭敬,卻是一直算計着咱們,藏的可真是深吶,若非如今露了行藏,老爺還真以爲你是隻聽話的狗呢!”

尹知府的手緊緊的拽着那賬本,擡起頭來,眼閃過一線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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