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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寺,拂曉和尚……
對於金山寺,陳劍臣進入蘇州城後有所耳聞,乃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大寺廟,就建立在蘇州河下游一個河灣邊上,依山傍水,佔地數百畝,非常的宏偉,本身就屬於蘇州十景之一,很是著名——在朝廷歷年的反佛行動中,金山寺竟然不受牽連,屹立不倒,反而越發的香火旺盛,想必其中必有獨到之處。
陳劍臣忽然想到道門有嶗山、崑崙、蜀山三大流派,那麼釋家應該也有執牛耳者?難道就是這金山寺?
只是話說回來,這一次正明帝組織弘法,專門從那度印國請來諸多僧侶又是什麼回事?釋家根源,源遠流長,但歸根到底都是從度印國傳進來的,然而那金山寺一脈進入中原後,經過多年的傳教,無論形式或是內容上,應該都發生了諸多變化……
和拂曉和尚的這一次照面,陳劍臣立刻就知道對方法力高深,只是具體不知高深到什麼樣的地步。與慶雲道長的結識,讓他了解到許多關乎道門的概念常識,但對於釋家,所知就不多了。
或者,真要去金山寺一趟?
從拂曉和尚剛纔的態度表現看來,對方並無任何惡意,並且還留下話來,要請自己過去一敘呢。
念頭在心頭盤旋着,陳劍臣已經回到王復所在的客棧樓下,卻見到皇甫家的馬車仍停留在原地,並沒有走。
“先生,你回來了。”
車伕馬六見到他,連忙問候。
隨後小菊就從車廂內走出來,道:“先生,小姐要見你。”
陳劍臣哦了聲,撩開車簾子,身子邁進去,就見到嬌娜低着頭坐在裡面,一動也不動。陳劍臣吩咐馬六趕車出城後就不說話了,坐下來靠着墊子,微微閉上眼睛,養神。
——鬧市街頭,他和拂曉的交鋒無形有質,雖然只是試探性的,但已讓陳劍臣的精神遭受到極大的損耗,必須要安心休息兩、三天才能恢復過來。
一陣難言的沉默……
“先生,你怎麼不罵我?”
不知過了多久,嬌娜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問道。
陳劍臣冷哼一聲:“罵你有用嗎?”
“先生,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和爹爹的真正身份了?”
“不錯。”
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任何掩飾的必要了。
嬌娜渾身一震,擡起頭來,盈盈地看着陳劍臣:“那先生爲何不怕?”
陳劍臣哈哈一笑:“讀書人當剛正通明,能明理,能通情,能辨是非曲直。故而在我眼中,人也好,妖也罷,都是一樣的。所不同的,唯善惡一念而已。”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坦坦蕩蕩,心無私念,就像在說一種放之四海皆爲準的大道理,擲地而有聲。
哇!
對面的嬌娜忽然哇的一聲大哭出來,一頭撲進陳劍臣懷裡。淚水滔滔,片刻就把陳劍臣的衣衫給打溼了。
她哭得真大聲,坐在外面的小菊聽到動靜,以爲先生在打小姐呢——這先生可真心狠呀,果真下得了手,那不得把小姐打得開花了?
不過小菊先前已得到嬌娜吩咐,不管出什麼事都不能進入車廂裡來。小姐說話一向說一不二,她也不敢違背,只能憋忍着。
看着哭得稀里嘩啦的嬌娜,陳劍臣謂然一嘆:這狐狸精其實不過就是個淘氣的孩子罷了,闖了禍後極度渴望尋求一份堅實溫暖的依靠……或者,她之前把八位業師折騰走的癥結並不在於其不愛學習,而是太無聊了。
人在無聊中總是會做出種種有悖常理的事情來,更何況一隻狐狸精?鬧得天翻地覆,家無寧日,也許只是想找一找消遣。
“好啦,皇甫小姐,你這麼哭下去,如果被皇甫員外見到,還以爲我欺負你了呢。”
嬌娜依然深埋着頭,道:“就是你欺負我了!”
陳劍臣啞然失笑,又道:“你再哭下去,眼睛都會哭腫成兩個桃子,那就難看了。”
果然還是這句話有效果,嬌娜的哭聲戈然而止,擡頭起來看見陳劍臣胸襟一大片地方都被自己的淚水滾溼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臉微微紅起來。
陳劍臣搖頭嘆息,喃喃道:“怪不得以前那些先生都自動請辭,當小姐業師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當得起,又要教書,又要做保姆的。”
嬌娜罕見地露出了一分扭捏的神情,道:“哪裡有?”
陳劍臣咪咪一笑,但也不願在這方面過多的糾結不休,話題一轉,問道:“皇甫小姐,你們涉足紅塵人間,在胡莊居住有不少年頭了吧。”
嬌娜鼓起眼睛,忽然警醒起來:“你打聽這些做什麼?”
陳劍臣呵呵一笑:“只是想了解一下。”
嬌娜道:“但是我還沒了解你呢,那天晚上,你破去了我的法術……嗯,先生一介讀書人,如何有那本事?”
陳劍臣昂然道:“那是你太小看天下的讀書人了,子曰:‘吾善養吾之浩然正氣。’讀書人只要念頭剛正,意志堅毅,自可百邪不侵,區區法術,又能奈得我何?”
關於《三立真章》的存在,屬於自己壓箱子般的隱秘,一般情況下他都不願與別人分說,也沒有那個必要。要知道在天統王朝,讀書人修養正氣的說法更容易讓人信服——哪怕多年以來,大家都是隻聞其說,不見其形。
正氣?
嬌娜一愣神,對於這個概念她倒是聽爹爹說過的,皇甫員外以前淳淳教導的時候曾經提起過“正氣”一說。但當時嬌娜不以爲然,只是以爲那屬於一種虛無縹緲的氣質存在,屬於虛擬的概念,本質和“良心”一樣,看不見摸不着,更遑論有什麼力量加成了?但在陳劍臣身上的表現卻截然不同,能正氣化劍,劍勢威武,相當的厲害。
是先生在說謊嗎?
還是,這纔是真正的正氣化形!
只一瞬間,嬌娜心中已經有了定奪:近期發生的種種,使她本來很枯燥的生活狀態一下子被打破,尤其之前在街頭遇到的那個和尚,更是給與她一種近乎窒息般的感覺。嬌娜根本不用懷疑,如果不是陳劍臣出現得及時,她肯定就被那和尚收了。
降妖除魔,本爲和尚道士的天職,就像貓天生了就要抓老鼠一個道理。
以前嬌娜以爲自己修煉有成,凝聚金丹,能陰神化形,自此以後天大地大任逍遙,但今天偷偷跑出去玩耍後才聳然發現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真正的得道修士面前,自己是何等的弱小無助。
怪不得爹爹總是不肯讓自己出去呢……
時至今日,嬌娜才恍然醒悟父親的良苦用心,以及開始理解爲什麼一定要自己讀書了。
讀書能明理,能啓智!
總以爲百無一用是書生,原來是以偏概全。就說先生,他的一舉一動,他的言行舉止和那些尋常的書生秀才比較起來就截然不同,別有一份剛陽之氣,氣度凜然。
這就是他能凝練出正氣的真正原因嗎?
剎那間嬌娜頭緒百千,但依然有許多不懂的地方,她也不管了,反正今天陳劍臣救了自己一命,足以證明對方沒有惡意;至於其他的一切,今晚回家後就向爹爹稟告,讓他拿主意就好了。
馬車飛奔,陳劍臣此時已離開車廂出到外面,而換小菊進去服侍小姐。
小菊一進去,看見嬌娜雙眼紅腫,登時氣憤地問道:“小姐,先生真得打你了?”她環視四周,沒有看到戒尺所在,頓時想到可能陳劍臣是直接用手打的,這還得了?
不料嬌娜淡然回答:“先生沒有打我呀!”
小菊傻眼:“那小姐剛纔哭得那麼大聲?”
嬌娜嘴一撅:“本小姐喜歡哭就哭唄。”
小菊哭笑不得,這才記起自家小姐的脾氣可是三月天,誰變就變的。
坐到外面,陳劍臣沒有捧卷讀書,而是和馬六說着閒話。言談中馬六說道他打聽到了李大官人爲何揭榜的原因,卻是近日其家中請到了一名法力高深的道士入門。這道士來歷不得了,乃是龍虎山上的天師,喚做“張天師”,有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本事,斬妖除魔,只在一劍之間。
“什麼?張天師?”
陳劍臣聞言一愣,唯一思索,馬上想起來在江州之時也有這麼一個張天師,那時對方被吳文才請動,收了重金而做法來對付自己。後來其法術被破,行動失敗便連夜捲了細軟,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當時遺留現場的一塊夜叉圖案木牌,至今還放在陳劍臣的書筪之中呢。
那個張天師和這個張天師有沒有什麼聯繫?
事情不會那麼巧吧……
轟隆!
突然之間,簡直就是晴天一記霹靂,一聲巨響,震得地動山搖般,人皆駭然色變。
陳劍臣霍然擡頭一看,見本來還算晴朗的天空猛地烏雲四合,鋪天蓋地垂落下來,彷彿直要壓到人的心頭之上,有一種令人發狂的壓抑感。
寒冬驚雷,事有反常,實在罕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