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德殿。
“殿下,青雉的審問結果出來了。”
安順走進殿內,臉上帶着疲憊之色。
這幾日爲了找證據,審口供,他可謂是忙得腳不沾地,不可開交。
“說吧。”
君澤辰坐在桌案前,手中拿着一卷文書,頭也未擡,聲音平淡卻透着威嚴。
“奴才用了些手段審問青雉,青雉供出了太子妃。”
安順低着頭,小聲說道。
君澤辰並未有其他反應,這與他心中猜測也對得上。
安順繼續道:“但是青雉拿出來指控太子妃的信物並非太子妃所有。”
“據青雉回答,她爲太子妃做事,收了太子妃的銀票,但爲了保護自己,她找太子妃要了一金釵作爲信物。”
安順嚥了咽口水,接着說道。
“銀票並不能作爲指認太子妃的證據,奴才便只能從金釵入手,查了很久的東宮檔案,這金釵都未有記錄,後來還是尋了內務府打聽,才知道這信物竟是淑妃的!”
安順說着,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
安順查到淑妃那裡,只覺得此事涉及面過大,根本就不是東宮後院爭寵的小事。
君澤辰也瞬間冷了臉,表情彷彿能將周圍的空氣都凍結。
原本之前覺得後院就只有凌悅和蘇婧瑤兩人,蘇婧瑤體內有避孕藥物,加上凌悅對蘇婧瑤又充滿敵意,凌悅自然就是君澤辰最大的懷疑對象。
可如今牽扯到淑妃......
淑妃的動機似乎更大,上輩子他還是太子的時候並未有子嗣,能登基一是憑藉父皇的支持,一是憑藉手中兵權的支撐。
而淑妃並不知道君國曆代皇子奪嫡的兇險,也不知道父皇早已認定他爲君國下一代帝王,所以一直覺得只要他這個太子沒有子嗣,那端王便有登基的可能。
而這輩子娶了蘇婧瑤後,凌悅雖漸漸掌管東宮事務,但是大部分事情也都在君澤辰的嚴密監視下.
原本以他的猜測,凌悅也許因爲有前世記憶,所以揹着他偷偷弄到了避孕的藥物。
但若是有淑妃的參與,可能事實並非如此......
真正給蘇婧瑤下藥的是淑妃?
君澤辰眉頭緊鎖。
“青雉此人,宮外身份是何?”
君澤辰微微眯起雙眸,目光中透着審視,語氣嚴肅。
“青雉很小就進了皇宮,在宮外的時候似乎也是幾經輾轉,後來被一個商戶送進了皇宮,在皇宮中當過的差事也多。”
“十幾年來青雉存了不少錢,聽她的意思,她是想二十五歲出宮之前大掙一筆,好給自己找個好夫家。”
安順連忙躬身回答。
那青雉幾乎就是個沒有任何感情牽絆的宮女了。
“青雉供認了太子妃給側妃下避孕藥物還是供認她是受太子妃指示,去畫眉居請走孤?”
君澤辰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眉頭緊鎖。
“青雉承認畫眉居請走殿下是太子妃的安排,但是她堅決不承認自己給側妃下了避孕藥物,還說都是側妃陷害於她。”
安順小心翼翼地說着,不時擡眼偷看一下殿下的臉色。
“可是,奴才的確在青雉屋中搜出了避孕藥丸,這藥丸製作極爲複雜,定然不是她一個小小宮女能有的。”
“奴才還將這藥丸拿去給李太醫檢驗,但是這藥丸的藥材都是製作避孕之物的藥材,並未有何特點,李太醫也不能得出藥丸的來歷。”
君澤辰聽後沉默思索。
青雉看起來身份極爲乾淨,宮外甚至沒有任何親人,這樣的人凌悅也許可以靠錢讓她做些事情,但是青雉背後也許還有真正的主人,才能讓她的背景如此乾淨。
“去將太子妃請來。”
君澤辰面色如常。
“是。”
凌悅接到君澤辰的傳喚時,臉上沒有絲毫的慌亂,似乎對此早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主子,殿下已經關押了青雉,青雉怕是供出了您,否則殿下不會傳您。”
梅香的臉上露出擔憂。
“本宮和青雉可沒什麼關係。”
凌悅嘴角上揚,笑的自信而從容,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勝券在握的光芒。
青雉那兒根本沒有她的信物,反而是淑妃的,這也是凌悅敢如此大膽行動的底氣所在。
她記得上輩子淑妃似乎也參與了一起謀害蘇婧瑤的事件,淑妃就是她最好的背鍋之人。
不過蘇婧瑤究竟做了什麼,竟然讓君澤辰那麼容易就信了她,那晚聽說蘇婧瑤還請了太醫,不會又是苦肉計吧。
那個女人也只會這些不入流的算計了。
凌悅心中暗自冷哼一聲,臉上閃過不屑。
等凌悅到了毓德殿,她的神情淡然如水,不緊不慢地請安行禮。
“殿下找臣妾來所爲何事?”
凌悅微微擡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君澤辰,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疑惑。
“宮女青雉,你可認識?”
君澤辰也十分平靜地問道。
“不認識,但是臣妾管理東宮事務,知道宮女青雉是側妃水凝殿中的人。”
凌悅不卑不亢地回答道,眼神清澈坦蕩。
“青雉在那日孤召幸林良媛時,假傳側妃命令,請孤去水凝殿,此事你可知?”
“臣妾知道側妃派人去畫眉居請走您,卻不知道是有人假借側妃的命令行事。”
“殿下,臣妾是您的太子妃,最近又在皇后宮中學習管理之法,得到了皇后不少指點。”
“殿下棄林良媛去水凝殿的行爲確有不妥,臣妾作爲太子妃應該規勸殿下,可是之後聽說側妃的確頭疼難耐,甚至請了太醫,便想着也是情有可原,想必林良媛也能接受,臣妾也不曾問責側妃。”
“爲何殿下認爲是宮女假傳了側妃的命令?”
凌悅說話間溫柔識大體,合理提出自己的疑問。
“側妃宮中的人都說側妃不曾派人去畫眉居,而側妃不僅安神湯中被下毒,甚至身體內還被李太醫診斷出含有避孕藥物。”
“孤立刻將青雉送去了慎刑司,嚴刑拷打下,青雉承認一切都是受太子妃指使。”
“而孤也在青雉屋中搜出了避孕之物,太子妃有何要解釋的嗎?”
君澤辰的眼神愈發凌厲,猶如利劍般直直地射向凌悅。
凌悅眉頭猛地一皺,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隨後跪了下去。
她可沒給蘇婧瑤下避孕藥物,青雉竟然敢誣陷她?!
“殿下,青雉是側妃宮中的人,臣妾從不曾和她有過來往,她的指控簡直是空穴來風。”
凌悅的聲音顫抖着,眼中滿是委屈。
君澤辰見凌悅震驚甚至驚恐的神情,仔細觀察着,看着不似作假。
若是凌悅沒有讓青雉給蘇婧瑤下避孕藥物,那麼就只能是淑妃了。
“殿下,臣妾知道您寵愛側妃,可側妃與臣妾有仇,她之前甚至在臣妾面前大肆炫耀,青雉是她宮中的宮女,這一定是誣陷,請殿下徹查。”
凌悅急切說道。
君澤辰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只是轉動着手上的扳指,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
若是避孕的藥物不是凌悅下的,那凌悅只做了讓青雉去畫眉居請走他?
可這青雉又根本拿不出和凌悅交易的證據。
“聽你的意思,你覺得是側妃誣陷於你?可難不成側妃給自己下避孕的藥物?若是你,你會不想懷上孤的子嗣嗎?!”
君澤辰的聲音稍微重了些,語氣中帶着濃濃的壓迫感。
凌悅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身子抖得更厲害了,君澤辰的女人誰不想生下他的孩子,蘇婧瑤甚至生了君澤辰的長子。
可沒想到這輩子,蘇婧瑤竟然中了算計,一直被避孕,難怪這麼肚子都沒動靜。
也是活該。
其實她心裡清楚是淑妃所爲,上輩子就是淑妃做的。
“殿下,也許有其他人謀害側妃,殿下何不嚴查青雉?”
凌悅擡起頭看着君澤辰。
只要找到青雉那兒淑妃的信物,那她自然就不會被懷疑了。
君澤辰本就心裡猜測淑妃或許纔是謀害蘇婧瑤避孕之人,剛剛此番問話,不過是試探凌悅是否和青雉有關。
在凌悅一進來的時候君澤辰就已經說過青雉的口供指向凌悅,但是凌悅還讓他嚴查,似乎非常肯定能查出其他東西,證明她的清白。
君澤辰現在幾乎能肯定,凌悅也許不是下避孕藥物之人,但是絕對是她故意以側妃的名義請走了他。
凌悅知道青雉那兒有淑妃的信物,所以想要君澤辰查到這個信物,洗脫她的懷疑。
當晚也是凌悅勸說,讓他去畫眉居,他可不信這麼多的巧合。
“青雉,孤會嚴查。”君澤辰冷冷地說道。
“但是。”
君澤辰頓了頓,繼續說道:“太子妃,孤不喜歡有人在孤的眼皮子底下算計,更不喜歡有人算計到孤的身上,在沒有查清青雉交代的一切事情之前,太子妃先不要管理東宮事務了,孤會派幾位女官接手。”
君澤辰冷漠地說出最終決定。
凌悅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殿下,如今並未有任何證據指向臣妾,僅憑一個宮女的片面之言,殿下就要懲罰臣妾嗎?”
凌悅的聲音尖銳而顫抖,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這不是懲罰,若是查明你與青雉無關,孤自然會將權利重新歸還於你。”
“若是你在查案之間有了權力,誰能保證你不會利用權力干涉查案?孤這樣做也只是爲了儘快查明真相,還你清白。”
君澤辰沒有絲毫的動容,解釋得更是冠冕堂皇。
凌悅咬着嘴脣,強壓下心中的滔天恨意。
明明就是君澤辰在心中認定她謀害蘇婧瑤,換着法子給蘇婧瑤報仇。
“是,臣妾接受。”
凌悅的聲音彷彿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充滿了不甘。
“嗯,退下吧。”
君澤辰揮了揮手,不再看她。
凌悅緩緩起身,轉身出了毓德殿,跨出大門時,她擡頭看了下高懸的太陽,強烈的光線刺得她眼睛生疼,真是刺眼。
難道不管幾輩子,她都對付不了蘇婧瑤嗎?
只要君澤辰愛上蘇婧瑤,她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贏她?
明明蘇婧瑤囂張跋扈,爭風吃醋,不把宮規放在眼裡,君澤辰卻毫不在意。
她上輩子爲了他爭風吃醋的時候,爲何就得他如此厭惡?
凌悅只覺得自己此時即使沐浴在烈陽之下,都覺得全身冷冰冰的,彷彿置身於冰窖之中。
是不是因爲,君澤辰從來就沒愛過她......
所以,她有一點點不符合他期待的樣子,就會被立刻打入地獄,凌悅自嘲地笑了笑,笑容比哭還難看。
可是蘇婧瑤既然有了君澤辰的寵愛,爲何還要搶走她的權勢呢!
既然蘇婧瑤對她趕盡殺絕,那她也不會放過她。
凌悅緊緊地握着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主子,我們現在要如何做?”梅香小心問道。
“去坤寧宮。”凌悅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