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姨娘憂心忡忡,“之前傾玄幫咱們分析,說這些人想對付稚兒,可能只是順手爲之,是因知曉稚兒是嫺夫人的血脈。我想這些刺客並非全部,應該也有許多人,去了另一邊……”
嫺夫人還活着,誠然可喜,可當下這情況,也真是叫人開心不起來。
連他們這邊都如此感到有壓力,更何況……媚姨娘眼眶一紅。
沈軒宇杵在一邊,抱着一把長劍,他身上血跡未乾,剛剛曾帶人狠狠地廝殺了一場。
對方只有一個人,卻險些叫沈軒宇受重創。
沈軒宇繃緊了表情,他就納悶,那個“絕殺令”,真這麼神奇,真這麼厲害?竟然能調動這麼多的人?
看來中土那位白三夫人的能耐,遠遠在他們的想象之上。
但不論如何……沈軒宇長吁口氣,眼神陰翳下來。這種刀口舔血的生活,一度讓他想到以前那些事。讓他想到紫鳶尾。還有幕後那個神秘的主子。
沈軒宇頓感心浮氣躁,他悄無聲息地轉身出去。
“二少爺,您這是?”
有猛虎軍正在此地整頓,見沈軒宇往外走,不禁出聲問。
沈軒宇道:“我去河邊洗把臉。”那人便沒再多問。
來到河邊,沈軒宇蹲在一個大石頭上,低頭看着水面中映照出自己的面容,他摸了摸自己這張臉,又狠狠捏了把臉頰,臉頰變得有些紅,可他眼神木木的。
不知怎的就是開心不起來,可能是因爲以前那些爛事吧。
那畢竟不是什麼美好經歷,也曾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也曾有過許多痛苦,屈辱,無助,被逼無奈,只能逼迫自己成長起來,只能勸自己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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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這樣,若不踩着那些人的屍骨往上爬,興許他自己就會變成一隻螻蟻,一抹塵埃。
人的求生欲,有些時候,真的就只是本能而已。
“亂七八糟的,怎麼總想那些事,煩死人了!”
沈軒宇一掌揮出,在水面拍出大片水花,宛若一枚水雷在水中炸開。他狠狠地吐出一口氣,儘量收束自己的心神。
正準備往回走時,突然之間,一支箭矢凌空而來。
“誰!”
沈軒宇一聲低喝,同時飛快拔劍,將箭矢斬成了兩段。
他目光明亮灼人,警惕地看向四周。直至……
一些黑衣人,袖口刺繡,紋着一朵紫色的鳶尾花,他們一臉冰冷地從密林中走出。
“你這個叛徒!”
“是你們?”沈軒宇瞳孔一縮。
只這一眼,就明悟了這些人的來歷。
與此同時,京城之中。
一個男人坐在窗邊,一洗白衣,他手捧一本書籍,書中夾着一朵紫色的乾花。
男人正欲翻開書頁,突然神色一頓。
“壞了。”
“公子?”旁邊的心腹一臉詫異。
楚東塵若有所思。
“百密一疏……”
他下錯了一步棋,在很久以前,佈置的那一步棋,本不過是隨手而爲,但依如今這局勢,恐怕那一步錯棋,會引起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本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等這場渾水徹底亂了,再出手收割,坐收那漁翁之利。
但現下來看……楚東塵按了按眉心:“竟是失策了。”
……
“叛徒?”
城外,沈軒宇聽那些人罵自己是叛徒,啞然失笑。
“叛徒個鬼!我沈軒宇,武安侯府的庶次子,是侯府的二少爺!當初若非被你們紫門的人給拐走,若不是那樣……我本該在侯府錦衣玉食,本該守着我長姐長大,我本該在我爹孃兄長的看護下,做個無憂無慮的二世祖。可是我,叛徒?”
哈,這不是笑死人了嗎。
他這人生短短十來年,唯一的生命節點就是當年的元宵節,那一夜他的人生猝不及防拐了一個彎,他從一個嬌少爺,被折磨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當時尚且年幼,竟然被賣給一個老男人做孌童。
他第一次殺的人,就是那個老男人,事後想起來都噁心,那些血,全是血!
他還年幼,卻明白美色招禍。不論是男是女,在那種鬼地方,長得太好,就是原罪。
他曾親手劃爛了他自己的這張臉!
事後被當做廢物,被送上鬥戰擂臺,那時候他人在紫門名下的一家賭坊中,像個猴子一樣,在擂臺上拼死搏殺,卻如同在演一場戲,供給那些賭客觀看,讓他們下注,企圖榨乾他最後的利用價值。
就那麼熬了許久,逼出了一身反骨,他逐漸跳出了賭坊,到了那個幕後主子的身邊。
可……說他是叛徒?
“我背叛了誰!我做錯了什麼!紫門於我而言不過是加害者!掠奪我人生,讓我變得這般,這般,這般……”
他雙目發紅,好似浸透了鮮血。
他知道他自己不正常。
他嗜殺,嗜血,他如今一見血就會興奮,他骨子裡有施虐欲,而這些,本是不該存在的。
“呵,多說無益,殺吧!你們不殺我,我也得殺你們!”
他手持長劍,一步踏了出去。
……
這河邊有些遠,地理位置很偏僻,武安侯他們不知這邊的情況,而這邊已經廝殺開來。
遠方逐漸有馬蹄聲響起。
“元帥,您怎麼來城外了?您身上還有傷,當心着些。”
隨行的副將憂心忡忡,於公是楚戰的下屬副手,可於私,當年他有幸和楚戰、閆先生,一起結拜,兄弟中排行第二,出生入死結下的交情,也自然對楚戰關心得很。
楚戰臉色嚴峻:“傾玄那邊出了一些事,我必須得幫幫他。”
副將一愕,才醒悟過來,沒再多問。
可策馬走了不久,楚戰突然勒緊了繮繩,同時一揚手。
“籲——!”這支出城的隊伍停下來,個個警惕,皆是曾在戰場上身經百戰。
楚戰眉心一擰,側耳聽了聽,那聲音細小,不太明確,但他下顎一繃……“有情況,走!”
他長鞭一甩,直奔那廝殺之地。
而此刻,沈軒宇已經殺至紅眼,如同瘋魔了一樣。
他有許多不光彩的地方,尤其當見到血之後,眼底彷彿升起詭異的血光,殺人,出劍!
竟還一臉陶醉的笑。
他長姐口中總是蹦出許多新鮮詞彙。
這一刻沈軒宇就在想。
他,沈軒宇,他或許是個小變·態。
一個人爲製造出來的,被紫門製造出來的,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