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雉……呵,該死!”
俊美的男人,臉上浮現個掙扎的表情,又愛又恨。
理智在來回拉扯,正義的一方拼命勸誡警告,想要保護沈青雉。
而邪惡的一方心裡全是殺意,看見沈青雉,就想起當初剛入贅侯府時,遭受的那些折磨,經歷的那些痛苦,唯有百倍千倍的償還,才能熄滅少許怒意。
沈青雉躺在白雪中,她心口漏跳了一拍,這一刻男人那一身暴虐的氣息,筆直地朝她襲來。
她握住玄卿的手腕,捏住他脈門,臉色凝重了幾分。
“你想殺我?”
“呵,呵呵……”
他笑得很豔,肩都在顫,沙啞的聲音含着血腥味。
“是啊,讓我想想……從前我斷過骨頭,用你這一身骨來償還,可好?我曾遍體鱗傷,不如扒了你這身人皮,你看我的眼神讓我很是不喜,不如剜了這雙眼睛,你這張嘴也不討喜,曾辱罵我無數,便拔了這舌頭……呵,”
他笑得越發燦爛,像魔怔了一樣。
清醒時,他願意爲楚傾玄按捺,他知道沈青雉之於楚傾玄的重要性,他做出讓步和妥協,可那並不代表冰釋前嫌,只是壓着忍着,把那些不滿死死的按進了心底,不讓其露頭。
可這瘋病將他心中不滿無限放大,就算是一粒塵,也能演化成一片漆黑的死海。更何況是那麼多血腥造就的仇恨。
沈青雉看着他瘋癲的模樣,她倒是還算冷靜。翻了一個身,把他壓在身下,雙手按住了他雙臂。
“老實點!”
發現他想要掙扎,沈青雉按的更用力了。她在想該怎麼處理這種情況?
有道是堵不如疏。那些問題與其無視不如處理乾淨,以免留後患。
他的瘋,她能阻止一次兩次,可她沒法一輩子一直看着他,提防他,何況他本就是她所信任的枕邊人。
可是……沈青雉努力回憶着。
她是書穿,書中的大反派,恐怕不是楚傾玄,而是誕生的另一個人格玄卿。
按書中所寫,玄卿的性格十分記仇,他年幼時曾有一條野狗衝他汪了聲,等他得勢,他下令處死全城的野狗,甚至就連權貴之家都不敢再養寵物。
若想消滅他心頭恨意,除非搭上她這條命,再搭上整個侯府,她所有親朋好友,雞犬不留,否則他的恨消不乾淨。
一時間竟感棘手無比。
“放開!”
陰狠的男人還在掙扎,沈青雉十分無語。
“玄卿,夠了!”
突然他神色又一變,楚傾玄生怕玄卿做出傷害沈青雉的事情,立即爭奪身體的掌控權。
“楚傾玄,你這個懦夫,你竟然維護一個仇人!”
“我早已與你說過我的推斷!”
“我不管,我要她這條命,我看誰敢攔!”
兩個人格吵的熱鬧。
楚傾玄早就猜出沈青雉不是原主,玄卿的退讓妥協也是因此而來,否則就算楚傾玄再如何在乎,他也絕容忍不了沈青雉。
可玄卿心裡始終有一個疙瘩,這是個解不開的結。
“稚兒!”
楚傾玄發現自己壓不住玄卿,立即喚了一聲,沈青雉與他配合默契,一記手刀將人砍昏。
等男人閉目昏迷後,她狠狠地長吁口氣,可臉上也泛出了苦澀。
“那些黑鍋究竟要背到什麼時候?”
人在外頭聲名狼藉也就算了,她不在乎那些,頂多是被人講些閒話,再不然是被一些沒有腦子的傢伙找麻煩。
對付那種人,她從來不怕,大不了直接揍一頓。可楚傾玄……她吸了吸鼻子,沒來由地委屈。
“又不是我乾的!”
她咬了咬自己的嘴脣,眼珠有些發紅,但喪氣也不過是一時。她馬上振作,手腳麻利地將玄卿綁了起來。
保不準這人什麼時候醒來,還是綁着點安全一些,可是……
“我之前也把他綁了,但他似乎能縮骨,手腕直接掙脫了。哎!”
又是一臉頭疼,眼下這情況,是沒法回山洞了。不然玄卿若是鬧起來,保不準將山洞裡的那些人全殺了。
沈青雉心累的直嘆氣。
·
沈青雉一直認爲,楚傾玄,玄卿,這兩個哪怕源於一體,但性格完全不同,像一體雙魂,有種十分明顯的撕裂感。
其實不單單是她自己這樣覺得,楚傾玄和玄卿也這樣認爲。
彼此很清楚,他們兩個是一個人,但又無法把對方當成自己。
玄卿昏迷後,彷彿做了一場漫長的夢。
自從他“誕生”開始,每一次睜眼,都要面臨無限的痛苦,幼小的少年心防崩潰,每當承受不住時,就把他放出來,讓他代替承受那些苦。
其實他最恨的是楚傾玄,也可以理解爲他最憎恨自己,可自己又如何與自己置氣。
年幼時在戰神府,那狠心的繼母,還有繼母生的兩個兒子,辱罵,踐踏,以及戰神府那些看人下菜碟兒的下人們,他幾乎總是遍體鱗傷,空有個嫡子的虛名,可他吃不飽,穿不暖,還總是要捱打。
後來遇見了九皇女,九皇女爲他帶來更多的不幸。
玄卿生而扭曲,他存在的本身就是一場永無止境的痛苦。
“我呸!大公子?他算什麼大公子?”
“元帥心裡壓根沒他的位置。”
“狗崽子!你看什麼看,敢拿這種眼神看我們?你怕是不想活了!”
“呵,打斷他的腿!”
玄卿總是嫌棄楚傾玄,總是恨鐵不成鋼,他性子與楚傾玄不同,兩個人格總是因某些事產生分歧。
一方堅持的,另一方反對,他不像楚傾玄沉穩有謀略,他更急躁,更剛烈。
可在這天底下,楚傾玄是他唯一的家人,他們兩個其實像兄弟一樣。他把楚傾玄當成弟弟保護着。
爲了這個“家人”,他可以耐着性子,忍受沈青雉的存在。
甚至若沈青雉遇見危險,看在楚傾玄的面子上,他也願意護上一二,可他也恨。
恨極了爲何那些苦痛要由自己來承受?
就像是從前那場大火,世人皆說楚傾玄在火海中毀容,可沒人知道,那場大火剛點燃不久,他就取代了楚傾玄。
被困火海的人是他,被燒燬了容貌,鮮血淋漓,活生生忍受那些疼痛的人也是他。
入贅侯府後,被欺凌,被踐踏,被抽了鞭子,被一次次折磨虐待的人,也是他。
他有時候會想,這麼活着可真累。他生來就是個保護者,爲了代替楚傾玄受苦而存在。有時累的不想活,可要是一死了之……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