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利諾王城 西區郊外
清晨, 天還矇矇亮, 一陣陣密密麻麻的跑步聲和嘹亮的吶喊聲從遠處傳來,緊跟着是一支支隊伍自遠而近,他們步履整齊地踩踏在土地之上, 所過之處都能讓人感受到地面的震顫。
喬茜坐在馬車裡, 看着車窗外面那一個個揮汗如雨的漢子和女漢子們。她一開始還有些好奇, 但是等到有經過馬車的隊伍,其中幾個兵痞模樣的壯漢朝她吹口哨時,她才默默地放下了簾子。
此時此刻, 她正和傑伊前往戰士學院, 這是他們在路上遇到的一幕。
昨天睡得有點多,所以今天一大早兩人就醒了,實在睡不着,兩人便收拾了東西提前趕了過來,本想着會不會太早了,卻沒想到戰士學院的學生已經開始了一天的訓練。
不得不說, 雖然戰士學院在財富和地位上遠遠比不上魔法學院, 但氛圍卻要熱鬧和朝氣許多。
一路上都有隊伍經過,這也讓喬茜有了一個概念,戰士學院的人數確實是魔法學院的好幾倍,至少喬茜就沒有在魔法學院一次性見到這麼多人。
傑伊他們並沒有受到惡意阻攔,雖然他們的馬車難免會阻礙到隊伍的晨跑,但那些隊伍都在各自指揮員的帶領下,友好而有序地避讓了開來。
這讓本來就對戰士學院懷有幾分親切的傑伊, 印象又好了不少。
很快,他們的馬車便來到了戰士學院的大門前,而在那裡,他們才被門衛攔了下來,不過在傑伊出示了維尼卡的信物之後,那個年輕的小夥子便熱情地將他們迎了進去。
“弗格斯院長跟我們吩咐過,說今天有重要的客人要來,要我們留意一下,不過你們好像來得有點早!”見傑伊看起來和他同齡,那個門衛小子便大大咧咧地說道。
“是的,現在是不是不太方便?”傑伊看向了不斷從身邊跑過的隊伍。
“沒有的事,院長大人說了,如果見到你們,就帶你們去她的住處。”門衛小子慌忙擺手,帶着傑伊他們一路往裡走。
隨着他們的深入,喬茜發現,通過一座拱橋之後,就基本聽不到那些學生晨練的聲音了。
在門衛的帶領下,他們走入了一條曲折的花廊,從他們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棟房子的一部分,遠遠看去,房子的風格簡約中卻不失霸氣,很符合戰士學院的風格。
“那就是院長大人的住處了。”門衛小子指着那座房子說道,他見喬茜似乎很好奇的樣子,健談的小夥子便開始沒話找話,聊起了自己剛聽到的八卦:
“這一帶啊,其實原本是個莊園,聽說戰士學院的第一任院長在這邊辦了個訓練營,漸漸發展成了戰士學院,只是他的後人經營不善,險些解散了學院,後來被弗格斯家族接手了,纔有了戰士學院現在的樣子……”
弗格斯家族,就是傑伊的母族吧。喬茜想道。
不一會,他們就來到了那座房子前,也不知是不是被那門衛小子的話所影響,一走近,喬茜便感覺一股古老氣息撲面而來。
這的的確確是一座擁有一定歷史年份的老房子了,雖然主人保養得很好,到還是不難看出歲月的斑駁,也正是因爲這種滄桑感,讓它看上去更有味道了。
門衛小子將兩人帶到了客廳,讓他們坐在椅子上稍等,而他自己便離開了。
傑伊看着房子裡的一切,心中有種微妙的感覺涌了上來,那是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他毫不懷疑,他以前曾經來過這裡,或者說在這裡生活過。
他摩挲着高背椅的扶手,光滑的面上有一個小坑,他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畫面。
那是一個推着椅子的小男孩,他似乎纔剛剛學會走路,興奮地推着椅子往前走,結果椅子腿磕到了瓷磚上的一處裂縫,他就這麼連人帶椅地摔倒在了地上。
傑伊心中一動,他站了起來,走到了記憶畫面中的那個地方,準確地找到了那條裂縫的痕跡。
“傑伊,你在看什麼?”
喬茜原本有些拘謹,見狀,便好奇地湊了過來。她沒有注意到那條坑過傑伊的裂縫,倒是被他面前的畫吸引了。
而傑伊也擡起了頭,那是一幅壁畫,幾乎佔滿了客廳右面的牆壁。
畫中是一位身披鎧甲的戰士,他帶着頭盔,只露出一雙狠戾的眼,他正雙腳踩在巨龍的頭上,手中一把銀色的長劍倒扣着,沒入了巨龍的眉心,而那長着一對翅膀的巨龍,則掙扎着露出痛苦的神色。
喬茜的臉上露出不忍之色,她和黃金聖龍奧菲莉婭是朋友,這樣屠殺巨龍的畫作,實在令她生不出半點好感來,而傑伊,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就在這時,他們身後傳來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側身一看,傑伊笑着打了聲招呼:“維尼卡,早上好!”
“嗯,你們來了。”維尼卡點了點頭,她的額角冒着汗,氣息微喘,明顯剛做完晨練回來。
她見傑伊和喬茜站在那幅壁畫前,便走近了他們,朝壁畫努了努嘴,問道:“你還記得這副壁畫嗎?”
傑伊又望向那幅畫,應道:“依稀記得一點。”
“記性不錯,”維尼卡讚許地點了點頭,“那還記得畫上這位屠龍勇士是誰嗎?”
這次,傑伊搖了搖頭。
“那是你的外祖父,也是上一任的戰士學院院長,他是一位真正的屠龍勇士。”維尼卡望着那幅畫,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然而眼神中流露的光彩,可以看出她對她父親的崇拜。
“他真的屠殺過巨龍嗎?”喬茜問道。
“是的。”維尼卡點頭,然後略帶神秘地說道,“或許你們不知道,戰士學院的鎮院之寶,就是一塊龍晶。”
“龍晶?”
“是的。”這其實是一個公開的秘密,魔法師協會那些老東西沒有一個不知道的,也曾經打過這塊龍晶的主意。
但畢竟龍晶只有一塊,在爭搶過程中最後行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也爲戰士學院保住了這塊龍晶。
“我一直想像你的外祖父一樣,斬殺一頭巨龍,這是我身爲一名戰士的野望,只可惜,巨龍們都銷聲匿跡了。”
看着維尼卡略帶遺憾的表情,傑伊的心情有些微妙起來,他最後決定,還是不要告訴維尼卡,他是龍族混血爲妙。
“不說這個了。”維尼卡擺了擺手,“我去換身衣服,然後帶你們去見阿娜絲塔。”
阿娜絲塔被葬在了教堂的公墓,那裡離戰士學院並不遠,他們很快就到了。
墓碑周圍很乾淨,也不見什麼雜草落葉,不難看出,這裡經常有人前來打理。
傑伊盯着那刻畫在墓碑上的名字,陷入了沉默之中。
對於墓碑下,這個給他帶來生命的女人,傑伊的心中是感激的,尤其當知道,她以自己的死,換取他的生命之後。
他有很多話想跟她說,只是真正來到她的墓前,卻又訥訥不能言,不知應該從何說起。
維尼卡看着傑伊憂傷的側影,再看着阿娜絲塔的墓碑,心中也是唏噓不已。
她和阿娜絲塔,其實並不是親姐妹。她是一個孤兒,在她三歲那年,上一任的弗格斯院長,收養了她,成爲了她的養父,也是她心裡最崇拜和敬重的人。
只是,她的養父雖沒有虧待過她,但他明顯更偏愛自己的親生女兒。所以,當這位愛女如命的父親,得知女兒的死訊後,纔會一夜之間白了頭,甚至變得瘋瘋癲癲的。
最後,他帶着阿娜絲塔消失了,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所以,其實這座墓碑,只是一座衣冠冢而已,當初維尼卡也曾猶豫過,是否要修建這樣一座公墓,但最終還是落成了,至少像現在這樣,她也能偶爾來陪陪她,和她說說話。
維尼卡沒有久留,跟傑伊和喬茜交代了返程的路線之後,公務纏身的她,便離開了這處墓園。
傑伊漸漸地也打開了話匣子,他說了一些自己的情況,又爲喬茜做了介紹,並表示自己一定會找到父親,到時候他們就可以一家團聚了。
喬茜一直微微笑着,默默地聽傑伊說話,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居然也有話癆的時候,那偶爾帶着稚氣的表達,總能讓她會心一笑。
喬茜十分感激阿娜絲塔,如果沒有她,就沒有傑伊的存在,而爲了表達對死者的尊重,她也沒有開啓探測器,自然也不知道,原來這只是一座衣冠冢而已。
兩人在墓園裡待了一上午,直到午後時分,纔回到了埃利諾學院。
只是,剛進入學院,喬茜便聽到了一聲熟悉的貓叫聲,同時,一道黑色的身影朝她飛奔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