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沙沙——”
渾身穿得破破爛爛的男人, 赤腳走在林子裡,他的神色悠哉, 即使夜色朦朧, 也對他的視力沒任何影響,更何況秋季的月光總是那麼明亮。
然後走着走着,他發現好像有些不對勁,他的腳掌踩在了什麼粘膩膩的液體上, 讓他感覺有些噁心。
還未等他低頭, 風向一變,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直白明瞭地告訴了他那是什麼。
男人皺眉, 他放輕了腳步, 繼續往前走,等再走不遠, 便來到一處林中空地上, 他停住了腳步。
空地中央生着一堆火, 將周圍的事物照得越發清楚, 而觸目所及的是滿地橫屍, 鮮血流淌了一地, 將這裡渲染成人間煉獄一般。
看那幾輛沒了馬的馬車,以及周圍散落着的貨物,這應該是一支遇難的商隊。
有死不瞑目的傭兵,瞪着驚恐的一雙眼睛,被倒掛在馬車頂上, 鮮血嘀嗒嘀嗒地從他前胸的窟窿處淌下來,那模樣在月光下慘白慘白得,顯得特別瘮人。
不過,真正讓男人停住腳步的,卻是這處空地中唯二站着的兩個人。
其中一個已經騎在了馬上,他發現了他,一雙鷹眸瞪視過來,滿臉的癤子在月光照耀下彷彿厲鬼一樣;而另一個又瘦又高的,牽着馬站在地上,看到男人的出現,似乎頗爲驚訝。
就在癤子臉拉克和瘦高個奇恩准備離開,去和克萊斯特兩人匯合的時候,突然從林子裡走出了一個野人。
令兩人意外的是,他們居然沒有察覺到他的靠近,這一點令他們警惕地抽出了武器,對野人虎視眈眈起來。
林子裡的氣氛越發凝重,此時此刻只能聽見火苗燃燒時,滋滋滋的響聲。
“嘿,晚上好呀!今天天氣真不錯呢!”男人率先打破了平靜,他似乎並沒有察覺到這一觸即發的氛圍,還笑着打了聲招呼。
“哼!”
癤子臉拉克冷哼一聲,二話不說,腳下一踢,率先驅使着戰馬向他衝了過來,而瘦高個奇恩在愣了一秒之後,也跟了上去。
“嘖,真拿你們沒辦法。”
望着那兩人來勢洶洶的樣子,男人狀似無奈地撇了撇嘴,臉上的笑意卻收斂了起來。
只見他雙手往背後一抓,居然憑空抽出了一把看起來樸實無華的雙手大劍。
男人握着那把雙手大劍,對着衝過來的兩人,漫不經心地做了個起手勢,隨着這個動作,他眼中的殺意也跟着迸發而出。
“這可是你們自找的!”他低吼着,氣勢逼人地迎面而上,而那把沉重的大劍在地上拖行着,竟噴出了點點火星。
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隨即在林中拉開了戰線!
……
而與這裡相差不到兩法裡的另一處營地,情況比起這邊,也好不到哪去。
草地上,辮子頭瓦爾克不斷地甩着長鞭,警惕地四處張望,他座下的戰馬不安地嘶鳴着。周圍黑漆漆的林子裡,彷彿潛藏着什麼可怕的怪物,似乎隨時會張開噬人的獠牙。
“你是誰?不要裝神弄鬼的,滾出來!”
在瓦爾克被吸引了注意力的時候,那個險死還生的傭兵戰士,到了這時也沒有丟下他的僱主。他手腳並用地爬到了胖子的身邊,將瑟瑟發抖的富商護在了自己的保護圈中。
漢克斯大叔和路加大叔面面相覷,而吉姆也一臉茫然,都表示自己並不清楚了什麼事。
很明顯,他們剛剛的注意力都在直衝而來的瓦爾克上,並沒有察覺到克萊斯特是怎麼死的。
不過不管怎麼樣,可以肯定的是,藏在暗處的人在幫他們!這無疑是令人爲之振奮的好消息。
至於傑伊,他們並沒有聯想到他身上去。雖然不見了蹤影,但他一個十歲的孩子,遇到這種事,大概害怕得又躲回帳篷裡去了吧?
而此刻,他們以爲躲在帳篷裡的傑伊,他正伏低着身子,一動不動地匿身於乾枯的灌木叢中。
他的氣息已經降到了最低,雖然他與瓦爾克相距不到十米,但是瓦爾克卻沒能發現他。
少年一動不動,他耐心地等待着時機。雖然瓦爾克看起來驚慌失措,但事實上,他的身上並沒有露出破綻——他是故意的,他只是在迷惑他。
“噼啪——”那是鞭子破開空氣的聲音。
久久沒有引出殺死克萊斯特的人,瓦爾克漸漸失去了耐心,他不認爲對方會一擊而退,那人肯定還藏在某處陰影裡,伺機而動。
在無意間瞥到營地那邊,開始蠢蠢欲動的漢克斯等人時,他突然想到什麼,露出一個殘忍病態的笑容來,隨後他用力將鞭子抽出。
“額——”
猝不及防的攻擊讓漢克斯大叔差點痛呼出聲,他只覺得手背一疼,剛準備射出的弓.箭一偏,歪歪扭扭地落在了草地上。
瓦爾克並沒有打算放過他,一鞭接着一鞭的攻擊抽了過去,打得他毫無還手之力。
“你不出來是吧?那就看着他們死吧!哈哈哈哈!”瓦爾克張狂地大笑起來。
見到父親被打,吉姆頓時怒火攻心,他眼睛發紅地揮舞着長棍衝向了瓦爾克,嘴裡吼道:“我跟你拼了!”
“哈哈哈哈,不自量力!”瓦爾克一鞭過去,就將他掀翻在地,又是幾鞭打得他滿地打滾。
瓦爾克暗自得意,他手上的長鞭可是經過改造的,不僅長滿了倒鉤,一鞭下去就能打得人皮開肉綻,而且表面還塗着能將人的痛覺擴大十倍的劇痛毒.藥,那滋味,想想就酸爽無比啊!
再加上瓦爾克鞭法了得,幾乎鞭鞭打到要害上,沒幾下吉姆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連痛呼的力氣都沒有了。
見此,傑伊卻不爲所動,他非常冷靜,冷靜到近乎冷酷的地步——在瓦爾克沒有露出明顯的破綻之前,他並不打算輕易暴露自己的位置。
瓦爾克那不斷揮舞的皮鞭,給他造成了很大的障礙,飛刀偷襲的做法已然失效。
他的大腦在迅速分析着,如果他進入“激戰”狀態,能夠悄無聲息地潛伏過去,與在馬上不停揮舞着皮鞭的瓦爾克近身搏鬥的可能性,會有多大。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麼冷靜,在瓦爾克鞭打吉姆的時候,路加大叔就將手中的獵刀甩了出去。
“去死吧,你這個該死的惡棍!”
然而令他絕望的是,瓦爾克竟一鞭抽開了那把獵刀,去勢爲止的獵刀插在了距離傑伊不到半米的草地上,顫抖的刀身嘣嘣直響。
傑伊臉色毫無變化,然而一直使用精神力觀察外面情況的喬茜,卻被這一幕嚇出一身冷汗,幸好她一直捂着嘴,纔沒驚叫出聲。
太驚險了!喬茜拍着胸口,安撫着砰砰砰亂跳的小心臟,在看到手上的幸運手環時,她真的感到無比的慶幸。
傑伊沒有無辜躺刀,都多虧了幸運光環啊!
耳邊又響起瓦爾克囂張的笑聲,那凜冽的鞭聲再次響起,其中還夾雜着路加大叔的慘叫聲,喬茜不用看都知道他們正在遭遇着什麼。
小女孩咬緊了下脣,憤恨的淚水就要奪眶而出,她連忙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她要怎麼辦?有什麼她可以幫得上忙的嗎?難道她只能這麼眼睜睜地看着?
喬茜思索着,傑伊一直一動不動的,她知道他肯定不是不想救路加大叔他們,可能是他沒有找到出手的機會?
那她能不能幫他製造這個機會呢?但她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做到這一點呢?
衝出去吸引炮火?喬茜首先否定了這個想法。
像吉姆這樣的青壯年,幾鞭就被抽得奄奄一息,更別說她這小身板了,可能一下就得命喪黃泉。
那還有什麼辦法呢?
就在喬茜絞盡腦汁的時候,小芽迷迷糊糊地從小袋子裡爬了出來,顯然是被帳篷外的聲音吵醒了。
它爬到喬茜的被子上,停了下來,睡眼朦朧揉了揉眼睛,小小聲地叫道:“茜茜……”然後秀氣地打了個小哈欠。
它的聲音很小,完全被帳篷外的慘叫掩蓋了下去,也不怕被瓦爾克聽到。
她突然靈光一閃,眼睛發亮地看着小芽,激動地把它捧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還不打算出來嗎?那我就先殺一個玩玩,哪一個先來呢?”瓦爾克突然陰森森地笑道,“咦,我怎麼看到帳篷裡還有人吶?是哪個小傢伙躲在了裡面嗎?”
瓦爾克的話讓傑伊手中一緊,喬茜還在帳篷裡面……不可以讓他靠近!
傑伊一咬牙,打算拼了!雖然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依靠他的速度和身法,應該還是能夠取勝的,頂多受一點傷。
就在瓦爾克驅使着戰馬一步步靠近帳篷,而傑伊也打算現身奮力一搏的時候——
“啊——你不要過來!”
突然,從其中一個帳篷裡,一個身影驚慌失措地,他害怕地直往林子裡跑——原來是隨行的保羅。
保羅其實早就醒了,可是卻因爲太害怕而躲在帳篷裡不敢出來,此刻聽到瓦爾克的話,終於承受不住心理壓力跑了出來。
就在瓦爾克一愣之間,那匹戰馬走過的草地上,猝然間冒出一根葡萄藤,它悄無聲息地繞緊了馬的前蹄,然後猛地向後一拉!
“咦嘻嘻嘻——”
戰馬一個失衡,前蹄往前跪了下去,而坐在馬背上的瓦爾克,整個人也被帶得往前一栽!
變故太突然,他拉着繮繩下意識地就往後仰。
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