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寒風呼呼颳着。
一位穿着墨色弟子服的少年,在幽靜的庭院裡鬼鬼崇崇。
李明覺已經在這裡等了半個多時辰了。從剛開始的心如止水,但現在的抓耳撓腮。
今夜註定是個難眠之夜,因爲他被三個師只被窩裡提溜出來,讓他過來望風。
啥是望風?
說白了不就是讓他過來當條看門的哈巴狗!
說出來估計沒人敢信。
他,一個寄人籬下,每個月領幾百塊低保的孤兒,居然有一天穿書了!
居然還穿進了一本古早狗血的耽美文裡!
成了蒼墟派的親傳弟子。還是個炮灰瓜娃子。
現在就是後悔,很後悔,恨不得哐哐撞牆的那種後悔。
這本書叫做《尊爲爐鼎》,是一篇古早狗血爐鼎文。
全文大致講訴了天生爐鼎體質的一代宗師江玄陵,是如何慘遭座下弟子折磨欺負他,最後靈力枯竭而死的。
全文一百多萬字,江玄陵從第二章就開始被孽徒們抓住,然後各種不可描述小黑屋。
一千多章,全是雲霄飛車。
全文下來,一點心沒走,全他娘走腎了。
而他,作爲蒼墟派的弟子,清冷師尊座下的小徒弟。
他與那幾個欺師滅祖的狗比師兄不同。
不僅連師尊的半點葷腥都沒沾上,最後還千里送人頭,身陷萬劍歸宗大陣,死無全屍。
李明覺忍不住第一百零八次嘆氣,感慨自己的時運不濟。
就在兩個時辰前,他那幾個狗比師兄,把他拽過來望風。
雖然沒說原因,但按照原文劇情。今夜他們就要動手,給江玄陵下點陰間的東西,先破了他的無情道再說。
在這裡望風的兩個時辰裡,他考慮了很多關於未來的規劃。
剛開始打算安安分分的當個路人甲,混吃等死拉倒。
可不知爲啥,每次當他打了退堂鼓,或者消極怠工時,就會不由自主地噗通跪倒在地。
作出一副卑躬屈膝的狀態。
在跪了不下於二十次之後,李明覺終於恍然大悟。
如果不按照劇情走,那麼他一定會死。
想清楚這點後,明覺只好含淚當一條看門的狗。
其實活不活着無所謂的,主要是當看門狗很快樂。
按照原文劇情的發展,就在今晚,幾個狗比師兄破了江玄陵的無情道後,害得他身負重傷。成了動輒吐血三升的病美人。
此後便被囚困在地宮之中,對外號稱師尊閉關。
這樣一來,江玄陵成了幾個徒弟玩弄修行的爐鼎。
而自已這個沒啥用處的小廢物,不反豪不知情。
還傻乎乎地等着江玄陵閉關出來,一等就是等了十年。
後來大結局第九百九十九章,才遲頓地察覺到事情不太對頭。
可惜技不如人,不僅沒就下江玄陵,反而慘死在萬劍歸宗之下。
小徒弟死後,江玄陵的神智復甦,羞憤交加,自刎而死,魂飛魄散。
故意在外頭又多磨蹭了會兒,明覺擡頭見天都快亮了,估摸着就算輪流*,也差不多輪過兩三遍了。
於是乎,整理整理衣衫,準備上場表演了。
江玄陵所住的地方,有個極好聽的名字,叫做水遙澗,尋常時候,任何人都不準過去。
劇情需要,就在不久前,江玄陵下了趟山,一人一劍搗了魔界,而後負傷歸山。
這才被座下幾個孽徒逮着了機會,這個,還用上了魅藥。
明覺掐了大腿內側,疼得紅了眼眶,撲過去欲敲門。
手還沒碰上,就聽房內隱隱傳來聲音。
“已經試過那麼多種藥了,爲何半分效果都沒有?到底還要等多久?!”
“師兄,息怒,二師兄已經御劍趕去藥王谷了,很快就能將藥取來。”
李明覺屏息凝氣,貓着腰在外頭偷聽。
他聽得出來,第一個說話的人是蒼墟派大師兄沈寒渡,爲人剛烈,脾氣火爆,很不好惹。
在原文裡可是欺負江玄陵的一把好手,一夜七次不說,還曾經七天七夜都不曾停歇。
而第二個說話的,便是蒼墟派的三弟子林景言,脾氣較爲溫和,別看人生得斯文乾淨,原文裡就是個白蓮花。
李明覺對兩個狗比師兄沒啥興趣,一聽說已經試了十幾種藥了,居然還沒把江玄陵迷倒。
也不知道這倆個廢物幹啥吃的,竟然是怎麼沒用的。
眼瞅着天就要亮了,再不破江玄陵的無情道,豈不是要完犢子了?
可是……這樣匯玄陵也未免太可憐了吧。
這個想才一冒出來,明覺頓覺雙膝宛如被人剜下一般痛楚難忍。
身子一軟,噗通跪倒在地下一動不動地。
要死不死的,一頭將房門撞開。
好巧不巧的,他疼得眼淚亂飛,憋紅了眼眶。
屋裡兩人驚聞動靜,雙雙轉頭望來。
這一瞬間,天與地都安靜下來。
直到聽見沈寒渡的怒斥聲:“不是讓你在外面守着?怎麼過來了?還不趕緊滾出去!”
“我……我……”
他也想滾出去來着,可這雙腿就是不聽使喚。
李明覺苦着臉問:“師尊怎麼樣了?”
“師尊的傷勢不容樂觀,來,別跪了,你先出去守着,若有什麼事情,我們會喚你的。”林景言緩步行來,將人扶了起來,輕聲道,“明覺,別怕,凡事都有師兄們在,師尊不會有事的。”
李明覺心道,就是因爲有你們在,師尊纔要晚節不保。
可明面上卻萬萬不敢如此說的。
忍住痛站好,他又道:“其實方纔我什麼也沒聽見。”
林景言微微一笑:“聽見也無防,你本就是師尊的親傳弟子,應該讓你知道的。”
李明覺冷汗潸然,心想,難道說這位三師兄,還想拉他一同下水,他們吃肉,讓他喝湯?
眼瞅着天就要亮了,魅不魅藥都無關緊要了,趕緊把人睡了,破了江玄陵的無情道再說啊!
李明覺滿頭大汗,一半是急的,一半是疼的。
只覺得這夜忒長,恐怕還沒到天明,他就要一命嗚呼了。
沈寒渡見他這副狼和狽樣,忍不住道:“你到底怎麼回事?臉白成這樣?”
“沒,沒事……”
李明覺正絞盡腦汁,想尋個完美無缺的理由。
冷不丁就聽見從裡間傳來一聲細微的悶哼聲。
修真者六感極敏銳,他立馬便倒嘵屋裡的人醒了。
當即更急了。江玄陵修爲奇高,在修真界聲名顯赫。
若沒了魅藥加持,即便身負重傷,實力也不同小覷。
就這麼說吧,在場三個人,江玄陵能單手將他們三個捏成碎渣。
“看來師尊醒了,可二師兄還沒有回來,這該如何是好?”林景言面露憂色。
李明覺眼觀鼻鼻心,喑喑狐疑,這兩個人爲何膽量如此之大。
方纔私底下偷偷討論破師尊無情道的事,那便罷了。怎生他還在這杵着呢,便又討論起來了。
難不成……
他們今夜要殺他滅口?
這個想法才一冒出來,明覺便覺得頭頂的天都要塌了。
爲了能活到第九百九十九章,李明覺趕緊道:“師兄,我很擔心師尊的安危,求師兄放我進去,我就看一眼便好!”
沈寒渡冷冷道:“放你進去?你一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師尊負傷,放你進去又有什麼用?”
林景言卻道:“大師兄,明覺年歲尚小,師兄莫對他太過苛責。”
轉而又同李明覺道:“小師弟,你聽話,莫在這添亂,先出去守着,待師兄們回頭……”
待他們回頭取下他的狗命?
還是回頭把他也當個爐鼎小黑屋起來,這樣那樣?
李明覺以爲,不能坐以待斃。
命是自己的,不緊緊抓住在手裡,別人是不會心疼的。
於是乎,他強忍着罵這兩個人狗比畜生的衝動,一本正經道:“師尊一向最偏寵我了,我若是進去,師尊必然很開心的。”
“你?”沈寒渡的眸子裡流露出詫異的神色來,“師尊最偏寵你?要是沒睡醒,滾回去睡,別在此添亂!”
就連林景言也忍不住道:“小師弟,門也不用你守了,你先回去早此休息。”
哦,忘了說。
原文裡的小師弟存在感極低。
據說打小沒爹沒孃,就是個臭乞丐,一向是街上小孩子們欺負的對象。
搶他的饅頭啊,丟在地上碾碎了,逼他吃下,還讓他跪在地上學狗叫,不學就拳打腳踢。
當初恰好江玄陵路經此地,見他可憐,隨手救下。
哪知這孩子臉皮挺厚的,打這以後就纏上了,死活跟江玄陵身後,一口一聲喚神仙哥哥。
江玄陵雖然面冷,但心地善良,便將之帶上天玄山。當時座下已有三個親傳弟子。
大弟子沈寒渡,二弟子顧初弦,三弟子林景言。
各個人中龍風,天賦異稟,乃百年不遇的修真奇才。
年紀輕輕便聲名顯赫,修真界稱三人爲“天玄三傑”。
這小乞丐與整個蒼墟派顯得格格不入。江玄陵看其可憐,才收在身邊。
實際上修真界從未承認過天玄山蒼墟派還有第四傑。
李明覺還要厚着臉皮說幾句,就被二人趕了出來,
房門又啪嗒一聲打裡頭合上了。
晚風冷颼颼的。
他想,失敗是成功的老丈母孃。
於是乎轉頭四下逡巡,終於被他發覺有處窗子沒關。
按理說,此處周圍都是有禁制的。但由於江玄陵負傷,禁制也削弱了不少。
而且方纔兩個師兄進來時,已經破了禁制。
趁無人注意,李明覺見貓着腰,鬼鬼崇崇地爬了進去。
隱約便見帳子後面有一張牀。牀上躺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