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真話,伍金柱從沒想過要把廉州守城營的軍官們‘趕絕’,你說你們這些人個個有官職在身,跟底下的大頭兵完全不是一碼事,廉州呆不下去了,去別的地方不一樣舒舒服服?
只因爲廉州發達,最幾年靠着欽州港是興盛了許多,這羣綠營的丘八爲了多拿上一筆錢,就想着窩死廉州不動彈,爲此竟鼓動兵亂,真真是財迷心竅,自取滅亡啊!
伍金柱帶過來的有整整三個大隊的框架,他部的底子是一個團規模的,現在還只是開始。三個大隊只有軍官、士官和部分兵丁骨幹,人數加在一起也才三百人不到,但是鎮壓整個廉州守城營,輕而易舉。就更別說還有人來通風報信了。
槍聲響起在了廉州上空,超過五十人送了性命,過百人被抓了起來,等待它們的將是爲期三年的礦場勞動改造。十多個軍官死了三,剩餘的有四個沒參與鼓動兵亂,包括告密的那一位,剩下的全部被收押。等待他們的將會是朝廷的嚴懲!
伍金柱沒有趁機擴大打擊範圍,如果他心存狠辣,對抓起來的軍官用上手段,大把的罪證交代出來,整個廉州府城要被清理掉兩三成士紳大戶的。
秦軍往廉州發展的本就有關係,這些士紳商賈也多知曉秦軍的手段,並且這個年代的地方,士紳大戶之間多有千絲萬縷的瓜葛,伍金柱就沒再擴大打擊範圍。但只他對付廉州營的手段,就已經上廉州上下噤若寒蟬了。
廉州營的整改已成定局,但是秦軍系統並沒立刻入主東邊半個廉州府,這是給廉州東邊州縣的當官的時間。打掃一下自己的爛事,那屁股擦乾淨。
廉州將會是劉暹向廣東邁進的第一步,下一步就是雷州,不拿下雷州。劉暹的最終目的是在起兵之前,把廣東水師的控制範圍擠到廣州灣以東海面。這西面這一塊就是他的南洋水師的。
欽州造船廠規模還比不上馬尾船廠,有因爲技術實力的緣故,到現在爲止也只是下水了兩艘六七百噸的炮艇,船塢上還有兩艘同樣大小的炮艇正在建,四艘兵船都是木殼,蒸汽機購置於德國。速度能達到十二節。但火炮口徑只八吋,戰鬥力並不怎麼樣。根本不能與鐵甲炮艇相比。主要的任務也是巡視在南中國海,作戰對象是這一代的零星海盜。
對於已經掛牌成立的南洋水師,現在每一艘戰艦都是緊要的。將來起兵造反的時候,就更是如此了。
馬尾船廠給秦軍建造的四艘兵艦已經下水了三艘。都正在進行調試。還有一艘最遲年底可完工。如此再加上英國訂造的戰艦,從船政水師投效過來的林永升等十多人,每人都可以當上管帶。而且相當一部分人駕駛的戰艦要遠勝過船政水師。
……
臺灣。巡撫衙門後宅。
劉暹站在門口,腦門上一層明淅淅的汗水。屋子裡妙彤的嘶喊聲,每一聲都在撕扯着他的心。血水一盆接着一盆的被端出來,劉暹緊張的都停止呼吸了。他已經有不止一個孩子了,今天這樣等待子嗣誕生已經經歷了多次,可今天跟以前不一樣的是。張妙彤是在早產。
之前時候,無論張妙彤,還是王璐瑩。還是柳婉舒,還是王碧雲,她們全都是滿月的啊。劉暹後院人少,四女又有一定的感情基礎在,最重要的是劉暹對張妙彤的情分放在那裡的,張妙彤正妻的位置雷打不動。不可動搖。如此後宅自然相當的平靜的,各安其份。沒了那麼多勾心鬥角。劉暹這兩年孩子是一個接一個出生,還沒見一個夭折的。所以。今日張妙彤這樣的早產,劉暹是頭一遭。
身孕還不滿八個月,但是打擊來的太突然,山東來報,張家的一長輩病逝了。這是位年紀很大的老太太,已經八十有六,在這個年代絕對高壽,應該算是喜喪。可是這天底下的喪事哪有真的歡喜的?
老太太姓杜,夫家張求,無棣張氏第十三代子,清鄉試副榜,孝廉,官至京城中城兵馬司正指揮。老太太出身賓州杜氏,杜堮(大學士,杜受田之父)大哥杜坊之女。女兒是杜翰,也就是杜受田的長子的夫人。可想而知當年咸豐帝的時候,是多麼的尊崇了。【無棣張氏跟賓州杜氏交纏甚深,除了張求外,還有張汝琦,張氏的第十四世子弟,也娶了杜氏杜受書的女兒爲妻。】
張妙彤是張家的地十六代子,父親張守彬、祖父張衍壽,都沒能在科舉場上出人頭地。到張妙彤時候,她家在整個張氏當中已經快要變成旁支了。因爲太爺張泉與老太太的丈夫張求是親兄弟,兩家自家還有不少來往。張妙彤打小長的就漂亮,人又乖巧,極得老太太的喜愛。
劉暹嶄露頭角的那幾年,也是老太太正失落的時候,慈禧、恭親王最終上臺,杜翰被貶了嘛。杜堮也在那幾年裡去世,整個杜家沒落,已成爲定局。在張守岱爲劉暹張羅婚事的時候,整個張氏宗族還是有幾個熱絡的,如果不是老太太以長輩的身份出了力,這事兒不見得會落到張妙彤的頭上。可以說現今張妙彤老爹那一門,連着張守炎一塊說上,能有現在的光彩,那是絕對不能忘了老太太的恩德的。
張妙彤懷着身孕,整個感情容易波動的時候,受了這樣的刺激,想到自己小時老太太對自己的好兒,一時間悲從心來,那是止都止不住。結果就有了劉暹現在的焦急和擔憂。
懷孕不足八個月的老婆要早產,劉暹這心自始至終都沒落回遠處。
他擔憂死了。
已經有半個時辰,臥房燈火如晝,小丫頭們忙緊忙出地不停地送了熱水等物進去,又端了一盆盆的血水出來。
腹中的疼痛越來越是劇烈,張妙彤都要撐不住了。
一個五十多歲的產婆,頭面收拾的乾乾淨淨的,對張妙彤說道:“夫人不必緊張,老婆子看着,這胎位很正,定是能順產的。腹內痛時夫人只管深深的吸氣,用上力些。千萬不要將力氣用在叫喊上就是了。”
跟着張妙彤嫁進劉家大門的丫鬟,這些年過去了,已經變成了管家婆子。拿着幹帕子不停的在給她擦汗,還要時刻注意着她的嘴脣,別給咬壞了。
如此折騰了一夜,東方破曉之時,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終於響徹了臺灣巡撫衙門上空。
劉暹站在門口上,看了一眼天邊射出的第一縷晨光,幾步奔到了正房門口。
那產婆正巧出來,見了他一怔,隨即笑道:“恭喜侯爺,賀喜侯爺,夫人生了個小公子。雖然小了些,但是身體康健,只要細心調養……”
劉暹腦子完全沒聽到產婆後頭的話,他只知道張妙彤生下了個兒子,孩子生下來了,並且身體還可以。“夫人呢?夫人怎麼樣?”
“夫人安好。待裡頭收拾好了就可以叫大夫進去診脈了。”
一刻鐘後劉暹看到了這個孩子,自己的第七個孩子,第五個兒子。身子很小,還很軟,劉暹雙手捧着,根本就不敢用力。彷彿自己一用力,就能把這個孩子給壓得粉碎。
剛出生的孩子,說不出像誰來,皮膚髮紅,皺皺的。正閉着眼睛,嘴裡不時地冒出着哼哼的聲音。
心裡一陣溫熱,問道:“夫人看過了麼?現在怎樣?”
香雲笑道:“夫人看過了。只是被折騰這一夜了,疲憊的很,現在已經睡過去了。如今裡頭也收拾了,要趕緊叫大夫給夫人診一診脈纔是。”當年的小丫鬟,十多年曆練下來,已經變得幹練、辛辣。
劉暹小心的將孩子遞給她,心裡鬆了一口氣,就等着大夫去號脈、量血壓了。這種中西醫結合的趨勢,在秦軍醫護營內部越來越明顯,秦軍從地方請來的名醫,對於體溫計、血壓計這些小玩意,也越來越接受。而且劉暹還成功搶到了血壓計的發明權。是的,在此之前,西方醫學界除了發明了跟後世玻璃體溫計差不多的奧爾伯特體溫計外,血壓計這種後世醫生必備的‘神器’還處於樣子貨時代。除了個別人,根本沒有大規模的適用。
不要把這個時代的西方醫學看得太高,西醫進入秦軍這些年裡,它自身是個什麼樣的水平,劉暹早就明白了。這個時候的西醫,尤其是外科,還沒有完全擺脫掉‘放血萬能大法’的束縛禁咒,外科醫生的手術檯就是一個切肉板,軍隊裡的醫護營就是一個屠宰場。
像秦軍,所有的醫務人員保持絕對整潔,一律白大褂。手術刀、止血鉗、針、剪子、擴張器、鑷子等等的專用器具的點點出現和小型化,以及手術室內環境的絕對整潔,高溫消毒、酒精消毒,橡膠出現發展來的手套……
一切的一切,讓秦軍軍醫在外科水品上,在外科的絕大部分硬件設備上,都已經超過了同期的西方絕大數的醫院。但是因爲西醫現今外科發展水平的原因,效果遠不如人意。
而西醫內科方面的發展要強過外科很多,現在歐美世界,內科醫生的地位也高過外科很多。可在化學與西醫還沒正式接軌的時候,在太多的醫療器械根本就沒有發明的今天,劉暹對手下那十多個從歐美招募來的西醫內科醫生,一百個不放心。這絕不是他內心的‘大中華主義’發作,而是真實的擔憂。所以巡撫衙門候着的兩個大夫,全是中醫,還都是五十歲朝上的老中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