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已是很久沒有如此悠閒地在大街上行走了,那耳中聲聲的吆喝,眼前川流不息匆匆而過的路人,閉上眼,好好感受,這份紅塵俗世中的繁囂。平凡到不值一提,卻有種踏踏實實的真實,仿若一伸手,便能牢牢抓在手裡。
我還有一年的時間,這一年裡若再找不到那項鍊,自己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到時就真的永遠地屬於這個凡塵,這個江湖,然後平平凡凡地在這人流中,奔波勞碌,再然後,時間變如彈指一揮間,瞬間就走到了末尾。
如此想着,沈顏不覺“嗤”的一聲輕笑,要真是那樣,自己的這一生可真可謂傳奇啊,大概就只遺憾在,沒被記載進入史冊了。
雖然心中還是隱隱作痛,但這情緒未能沉澱多久,一陣哭鬧將沈顏的眼光吸引到了不遠處的一條小巷口,那裡正圍着一推人。
沈顏慢慢地走近,只是她一直沒有察覺,她的一舉一動全映在一雙琥珀色的眼眸裡,見她靠近巷口,這雙眼不自覺地便輕輕眯了眯,更是饒有趣味地看着。
“爹爹~爹爹!”
一清脆稚嫩的聲音一直在重複地喊着,只見一個灰衣麻布的小女孩被一個壯漢拖着正往巷外走去。僅僅一步之遙,一個面容枯瘦,雙眼凹陷的男人被幾個壯漢攔着,身上也不停地遭受着拳腳。那男人卻似全然不覺痛般,那雙眼此刻掙如銅鈴,縱是滿是淚花,亦死死地看着女孩,被撕破了的脣裡,不斷地叫喊着:“冬兒,我的冬兒啊!是爹對不起你啊~~爹不是人啊~~冬兒,冬兒你回來冬兒!”
那男人的聲音低沉喑啞,且明顯氣短力弱,怕是已是傷得不輕。
圍觀的人不少,可沒人上前去幫忙。
更奇怪的是,衆人看向男人的眼神裡,分明是憎恨和嫌惡——
“你看看~看看那該死的黃二石,你說怎麼有人可惡到這地步啊,又是賣妻又是賣女的!真是造孽啊!”
“就是就是,明明都病成那樣了,還拿最後的買藥錢也給拿去賭!就可憐了這女娃,娘也沒了,剩這狼心狗肺的爹!”
衆人越說越激動,不少人早已氣得捶足頓胸,眼看着那男人被打得只剩最後一口氣了,女孩也被拖到了沈顏的旁邊,就快離開人羣了。
沈顏猛地伸手一攔,趁那壯漢分神之時一把把女孩抱在了懷裡,衆人只感覺到似是一陣風吹過,在這悶熱的天裡颳起這一陣風的確令人甚感快意。待再仔細一瞧,那幾個毆打着男人的壯漢已經紛紛倒地,在髒兮兮的泥上滾來滾去,痛
苦呻吟了。
此時不知從哪裡走出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來,穿着寬大的錦衣華服,不過就是那頭上的帽子頗爲滑稽,不知是頭太大了還是帽子太小了,就那樣歪歪斜斜地勉強耷拉在頭上,稍稍一動,便開始從頭上滑下來,那人一邊氣勢地大喊着,“是哪個王八蛋不長眼敢壞老子好事啊?嫌這小命長了點是吧?!”一邊不得不多次伸手去扶上面的帽子。
見他如此辛苦,沈顏真的想大聲告訴他,其實你不動的話,那帽子勉強還不會掉的,
圍觀的人一看是他,忙閃開了,遠遠地看着,不再靠近。
沈顏不得不說,現在的情節還真是老套啊,怎麼凡是有點錢的古人都愛做這些光天化日之下欺男霸女的流氓行徑呢?!
可待來人看清楚了護在那對父女身前的是一位女子的時候,情況就開始發生變化了。
他看向沈顏的眼神令沈顏恨不得一步上前去刺瞎他的雙眼,那樣噁心的感覺比見到附身之蛆更甚——
“哇,想不到是位娘子啊!雖相貌不如那醉花樓裡的姑娘,但看這身段,嘖嘖~還是挺可以的嘛!”
這人邊說着邊步步逼近,眼中閃爍着猥瑣的光芒。
忙抽出手中的劍,一下子抵在了胖子的頸間——“若再敢上前一步,我殺了你!”
胖子立馬定住,但雙眼還是緊緊鎖定着眼前的人兒,只覺得她秀麗高雅,實在可人得緊,以前還真沒嘗過這種類型的美人呢!腦海裡開始想着些有的沒的,卻全無懼色。仿若那頸上的劍,不過是擺設般。
很快,沈顏就明白了爲何那胖子一點也不怕了——
臉頰邊一道極細卻極尖利的劍氣劃過,不得不閃身避開,胖子也因此脫離了險境。猛然冒出的五個人很快將沈顏圍困了起來,
胖子見他們像往常一樣劍劍刺向要害,心中暗罵這些武夫絲毫不懂憐香惜玉,只知道打打殺殺的——“喂!我說,要活捉!活捉啊!哎呀——小心點,別傷太重了!人家是姑娘啊!”
見有好幾劍差點劃傷沈顏的皮肉,胖子便在一旁緊張地上躥下跳了起來。
衆護衛們一臉黑線,但只得硬着頭皮繼續打下去。
沈顏覺得再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這些人明顯都是功夫不弱的,這地方太小又施展不開,沒辦法了,只好試下用《隱俑譜》的第三層。第三層說的是:素手幻影七重門。
也就是用極快的速度,迅速變換身形,還有劍招,製造出儘量多的劍影,以混淆敵方視覺。而《
隱俑譜》上記載,此層最高的境界不在劍影的幻化,而在於人影的幻化,那時就像分身術一樣,最多可被看做有七個自己,且每一個都會具有一定的殺傷力,不只是視覺幻影效果那麼簡單。
之前的兩層,沈顏費時了幾個月(已加上了修煉內力的時間),終於將它們融會貫通了,所以此刻她的輕功可謂信手拈來,來去如風,即使揹負再重的東西速度也不會減緩。近日來她一直研究這第三層,今天算是讓他們碰上了,就當當這個白老鼠,替她練練功吧——
忽地騰空離地逾十尺,衆人反應過來朝上一看,竟看到那劍無端地越變越多,最後多達十幾把,而且招招狠厲刁鑽地從上往下攻來,那在陽光映照下燦爛的金黃色劍光已叫他們霎時眯了眼,就在這一恍神間,衆護衛都已各中一劍,紛紛退後。
雖然特意沒重傷他們,但肩上所劃的那一道足以讓他們血流如注。
尤其是給他們造成了的心理壓力,衆人無不在後怕,若方纔這女子直取心臟,怕是我們早就沒命了吧——
想不到這弱質纖纖的女子竟有這般詭異又神奇的武功,實在是高啊。
見自己的人全都傷在了那女子的劍下,胖子不禁氣悶,平時就是仗着這些武功高強的護衛才能橫行霸道,怎料今日這女的就用一招就把他們全傷了,這叫我以後怎麼出去見人啊!
剛想開口喊,頸上冰涼冰涼的,另一把寒意十足的劍已擱在了胖子的脖子上。
身後只傳來冷冷的一句,“帶着他們,滾!”
不敢再做掙扎,胖子帶着他的手下便落荒而逃了。
而見清楚了來人,沈顏二話不說轉過身去,抱起女孩,朝巷子深處走去。心裡卻是翻山倒海地不能平靜,直唸叨着:“不要跟來不要跟來!”
在懷裡的女孩大概已有十一二歲,扎着兩束小辮子,臉上雖然佈滿着髒兮兮的淚痕,但那雙機靈的大眼睛還是一眨一眨的,看着她,沈顏忽地想到了夜空裡最明亮的星星。
“乖,別怕。沒事了,冬兒~”
柔聲地說着,輕拍着女孩的背,而女孩則是突然間展顏一笑,迅速地在沈顏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也許冬兒永遠也不知道,就是她的那個笑容,讓沈顏如同接受了最神聖的受洗般,心中猛然晴朗了一片。讓她仍然明白,原來笑容,真的是這世間上最美麗最溫暖,而又最能感染人的,很自然地,沈顏笑了起來。
眉眼間滿滿的都是欣慰和寵溺,這讓她暫時忽略了身後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