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鳳清靈一直覺得很彆扭,她說不出來自己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她只知道她沒有去害慕容黛,但慕容黛小產卻是眼睜睜的事實。別說雲天澈不相信,就算說與外人聽,只怕也沒人肯相信她的話。
妤兒和蝶兒不住的勸她:“郡主,也許昭王爺只是一時之氣,等他知道真相,就不會再難爲你了。”
鳳清靈苦笑的問妤兒:“妤兒,你跟我一起在昭王府中呆了三年,雲天澈是個什麼樣的人,難道你不知道?”
妤兒聽了這話,反而勸不下去了。她深知雲天澈的脾氣,上一次郡主害得黛妃滑胎,雲天澈便差一點殺了郡主,這一次黛妃不但再次滑胎,還喪失了生育能力,昭王豈會輕易放過自家郡主?
蝶兒見她不說話,也擔心起來,說道:“要不咱們把這件事告訴世子,讓世子從中調停?”
鳳清靈搖頭道:“我哥哥的事情已經夠多了,我不想讓他知道徒增煩惱。”
蝶兒惆悵的嘆氣:“那該怎麼辦?”
鳳清靈覺得既然想不出頭緒,那就先不去想,總有面對的那一刻,等到面對的那一刻再說罷。便催促兩個丫鬟,“你們別再陪着我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們也早點安歇罷。”
兩個丫鬟只好點頭道:“那郡主也早點歇着罷,我們去了。”
鳳清靈朝她們擺了擺手,瞧着她們離開,自己才躺到牀上,這才閉上眼睛休息。
第二天早上,鳳清靈纔剛剛起牀,就聽到院子裡發出“撲”的一聲,很像是有人跳進來。
她趕緊擡頭去看,卻看到牆角樹下那一抹鮮豔的紅,灼灼的映着雙目。只看到那一片紅色,她就知道,是雲天澈來了。不用猜也知道,他必定是要找自己興師問罪。
當下站在院中廊沿下,只是看着雲天澈不說話。
雲天澈手中提着一把長劍,劍尖在陽光下閃着寒光,也映得他那俊臉發出一股森寒的冷意。他一步一步朝鳳清靈走過來,揮劍指着她道,“鳳清靈,我今天來,是要替黛兒討回一個公道!”
妤兒和蝶兒兩個丫鬟見狀,都嚇得呆了,尖叫起來:“郡主快跑!”
鳳清靈好整以暇的聳了聳肩膀:“我又沒做錯事,爲什麼要跑?雲天澈已經認定是我害了慕容黛,所以纔來找我算帳,我不必逃?”
雲天澈冷冷的道:“不錯,我就是來找你算帳的!”
由於雲天澈的語氣十分的冷酷,讓人覺得他對鳳清靈的恨意已經深入骨髓,每一個字說出來,都像秋天裡的冰。
鳳清靈又氣又恨,當下發出一聲冷笑:“雲天澈,你到底有沒有弄清楚原因,就來找我算帳?”
雲天澈已然被慕容黛洗了腦,現如今完全聽不進去鳳清靈的話,恨聲道:“我只知道,是你害得黛兒再次失去孩子。”
鳳清靈聽了,心裡恨了個半死。嘆了口氣道:“雲天澈,黛妃這次滑胎,只是個意外。”
雲天澈頓時咬牙切齒的怒喝:“你以爲只憑一句意外,就能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鳳清靈皺了皺眉,冷笑:“這麼說來,你覺得我是有意爲之?”
“不錯!”雲天澈咬咬牙,彷彿用了極大的勇氣,才一字一句的說下去。“你非但害得黛兒再次滑胎,還害得她失生育能力,她以後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之前鳳清靈早以聽聞此事,雖然她知道是個意外,但也頗有些惋惜,畢竟事情與她有脫不了的干係。但是憑心而論,這件事她確實無辜,被雲天澈這樣指責,她當然不滿,然而看在雲天澈這樣氣憤難過,也不欲與雲天澈硬頂,便低聲道:“這個我已知道了。”
哪知雲天澈聽到這話,直跳起來,指着她氣急敗壞的道:“你?既然你已經知道,又爲何在我面前裝無辜?”他原以爲鳳清靈不知此事,現如今聽聞她知曉,真是讓他氣不打一處來,先前他只是懷疑鳳清靈系“故意”所爲,現如今更是確信是鳳清靈下的黑手無疑。
鳳清靈平靜的看他一眼,冷靜的道:“雲天澈,什麼叫裝無辜?是非對錯就擺在那裡,你只要認真想一想,就知道真假。”
雲天澈詫異道:“真假?這話又怎麼說?”
鳳清靈冷然一笑:“雲天澈,我來問你,我爲什麼要害黛妃?害她對我有什麼好處?倘若我真想害她,自然會找一個隱蔽的地方害她,怎會選在鳳王府中?再者,倘若我真存下害她之心,又怎會讓雲天暮救治她?又怎會讓你抓住把柄?”
雲天澈被她的問住了,轉念一想,覺得她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就算鳳清靈並不是存心要害慕容黛,可慕容黛滑胎卻已是不爭的事實,當下硬起心腸,冷冷的道:“鳳清靈,無論你怎樣狡辯,都不會改變我的主意。”
鳳清靈爲之氣結。這算個什麼男人,聽自己的老婆一嘀咕,倒好像全都成了她的不是。究竟她有多大的過錯,只不過因爲路見不平隨手教訓幾個家丁,哪知道就是湘王府的人,哪知道還會有云天澈夫妻尋上門“問罪”,這都叫什麼事?現如今雲天澈還要對她又打又殺,真是冤死她了。不知怎的,忽又想起雲天澈曾對她說的話,頓時感慨不已,覺得男人的話真是不敢輕信。
見她不說話,妤兒護主心切的上前道:“王爺,這件事確實與我家郡主無關,你不能聽憑黛妃的一面之詞,就定了我家郡主的罪。”
雲天澈瞥她一眼,冷聲道:“你一個小小的奴婢,竟在本王面前口出狂言!”
妤兒雖然被他訓斥,仍然分辯道:“王爺,當時情形,奴婢親眼所見,我家郡主確無害黛妃之意,倒是黛妃咄咄逼人。黛妃摔倒之後,我家郡主即命人請楚王救治,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問題?”
可雲天澈根本就不相信,他知道妤兒是鳳清靈的貼身婢女,更是鳳清靈的心腹,當下冷哼一聲:“這只是你們主僕的一面之詞,本王又沒有親見,焉知不是你們主僕串通起來矇騙本王?”
鳳清靈一聽這話就生氣,厲聲道:“雲天澈,你這話說的不對。你也說沒有親見,怎知慕容黛不會在你面前添油加醋,詆譭誹謗?”
這話讓雲天澈剛剛硬起的心腸又有些猶豫,難道說真是黛妃說謊?可黛妃滑胎的事實擺在眼前,教他如何能相信鳳清靈的話?他只要想到慕容黛的遭遇,便又狠下心道:“你之前又不是沒害過黛兒,對你而言,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出的事?”
原來他竟是這麼想自己的?
鳳清靈心裡頭只覺得苦,又覺得滿腔的憤懣無處可訴,沉甸甸的壓在胸口,讓她喘不過氣來。她原以爲,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雲天澈應該對她已經改了觀,卻沒想到,在雲天澈心中,她不但毫無份量,甚至比不上慕容黛的一句謊言。
當下寒着一張清水芙蓉般的俏臉,冷冷的質問:“若我一心想要謀害慕容黛,怎會等到現在?我害她的動機是什麼?”鳳清靈索性將實情說出,不管雲天澈信與不信,她總不能委屈了自己。
在這期間,雲天澈也不是沒有想過原因,只是慕容黛滑胎導致不育的事實血淋淋的擺在眼前,縱然慕容黛有錯,也不及鳳清靈的錯深。又憤憤的道:“總之,是你害了黛兒!”
鳳清靈見他如此固執,只能搖頭苦笑。
雲天澈朝她逼近一步,冷聲道:“現在你無話可說了吧?”
蝶兒和妤兒看着明晃晃的劍尖,看樣子云天澈是要來真的,這下可把兩個丫鬟嚇壞了,尖着嗓子叫起來:“郡主小心,來人啊……有人要殺……”
只見紅影一閃,雲天澈一個起落,衝到兩個丫鬟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了她們的穴道,使得她們兩個既動彈不得,也喊叫不出聲來。
鳳清靈想要阻止也來不及了,氣呼呼的說了一句話:“雲天澈,你要針對的是我一個人,與我的丫鬟無關,你不要傷了她們。”
雲天澈有點意外,也有點好奇,他只知道以前的鳳清靈是個極霸道自私而又驕橫的女子,根本就不會管她那些丫鬟僕人的死活。轉念一想,也許妤兒是她的貼身丫鬟,她才如此關心。神色頓時又恢復了寒傲,冷冷的道:“鳳清靈,你死到臨頭,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鳳清靈擡起秀小的下頜,清麗的小臉有說不出的肯定和決絕,一字一句的道,“我當然有話說,慕容黛這次滑胎根本與我無關。”
這樣的眼神,雲天澈依稀曾經看到過,那次鳳清靈跳崖前,就是這樣的眼神……事後每當他回憶起這個眼神,仍然覺得心頭悚然一驚,因爲這樣一對眼神中透露出來的信息,是那樣的堅定不移,那樣的執著決然。難道真是他錯怪了鳳清靈?不可能!黛兒是不會說謊的!
他堅定的再次搖頭:“鳳清靈,我不會再相信你所說的每一個句話。”
鳳清靈從他眼中看到的只有絕情,但凡他還有一點點感情,就不會這樣對她,頓時覺得心灰意冷,那一股冷意,直衝五臟六腑,讓她的身體不禁一陣微顫。她深吸了一口氣,風中帶着桂花的清香,她斂定心神,控制了顫動的手,卻控制不住了她的單薄的軀體,還有她的心。寒意打從心底透了出來,她仍在顫抖。
極目四望,桂子飄香,眼前這紅衣鮮豔的男子,手中舉着一把劍,要取她的性命。她是應該保全自身,還是應該和他拼個魚死網破?
本來分明是一場誤會,卻爲何又要面臨兵戈相向,劍拔弩張的死亡威脅?
劍尖又往前進了一寸,距離鳳清靈的胸口不過三寸。
雲天澈持劍的手,也有些輕顫起來,難道他真的要把鳳清靈當場格殺在劍下?倘若是鳳清靈故意爲之,就算殺了她,也不過份!倘若真如鳳清靈等人所說,是黛兒騙了他,那麼他不是要誤殺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