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集合集合!”“向右轉!排好隊!”“排隊排隊!”之前灰頭土臉的步銃營軍官們看到身邊的龍騎兵們幫他們找回了場子,心裡總算是得到了點安慰,此刻自然是一個個知恥而後勇,大聲朝着手下那羣不成器的士兵們大吼大叫着發佈起命令來。士兵們沒有了來自遠處的威脅,此刻也都恢復了之前的神勇,一個個昂頭挺胸抱着手裡的火槍開始重新整隊。
在軍官們的指揮下,南方軍的陣型很快就排列了起來,趕到戰場的步銃營總共有六個,每營一百人左右,每個步銃營按照三排橫列在北方軍的對面組成了一個長方形的方塊陣。與此同時,龍騎兵也收拾起了自己的個人物品,重新回到了栓柱馬匹的區域,重新爬回了馬背上。
羅素知道之前的多場戰鬥南方軍都是有着充足的能力面對北方軍的,但是卻苦於騎兵不足,每次都只能把戰鬥打成擊潰戰,到了後來北方軍甚至於戰鬥剛開始就跑掉了,跑路之快以至於步銃營追之不及,造就了步銃營每次戰鬥都勝利卻始終無法殲滅北方軍主力的尷尬境地。也就是因爲這個原因,邁德諾參謀部這才決定將羅素還在重整的龍騎兵安排到這裡來進行戰鬥的。
此刻的龍騎兵們一個個躍躍欲試,卡賓槍背在了背上,裡面早就裝好了子彈,腰帶上橫七豎八地戳着好幾支短火槍,不少騎兵甚至於把騎兵刀抽出來仔細地打磨,唯恐等下戰鬥的時候不夠鋒利。
步銃營的士兵們現在也都是嚴陣以待,在最前列的士兵手中執着斧槍,這些斧槍的槍桿長達三四米,最前端是槍尖,而中段則是斧頭,不僅可以用來戳刺,同時也可以用來當斧頭劈砍,在人羣密集的時候這東西殺傷力相當大。處於第二排的士兵手中端着已經裝填好了的新式火槍,這些火槍的擊錘打開,藥鍋裡也有着發射藥,只要打下去就能發射。他們一個個興奮地等待着軍官的命令,望着遠處的北方軍士兵們,不時把自己的火槍朝着對面瞄上一瞄。
北方軍的陣列裡就顯得亂多了,之前因爲要對抗龍騎兵的遠射,因此不僅分散隊形,同時還蹲在地上以降低龍騎兵的命中率,可是現在隨着這七百多號步銃營官兵進入戰場,他們這邊的五六百人就已經不夠看了。軍官也知道對面的步銃營是火器爲主的單位,與其現在就把隊伍收攏來,還不如不管,讓士兵們按照現在這樣的站位,等到敵人前進到能夠衝擊的距離再聚攏好了。
“第一排!射擊!”看到身後的信號旗大力地揮舞着,舒大大聲地吼道,“開槍開槍!”
整個南方軍的陣線前立刻就騰起了一股濃厚的煙霧,北方軍士兵們看到煙霧中噴射出一道道火焰,心中都暗道不好,接着就聽到空中傳來了大片呼嘯聲,隨之而來的就是步銃營射來的密集彈雨。北方軍士兵幾乎是立刻就崩潰了,他們在之前的多次戰鬥中已經不止一次地領略到南方軍的火槍齊射威力,在密集的彈雨之下鮮血飛濺慘叫四起,就猶如身處地獄之中一般讓人覺得無比恐懼。士兵們在同伴們的慘叫聲中紛紛爬起來扭頭就跑,在奔跑中又有更多的人背部被流彈擊中趴倒在草地上不再動彈。軍官們在驚恐中回過神來,大聲地吼叫着想要讓士兵們冷靜下來,可是沒有人聽得進他們的命令,只知道低着頭往樹林裡跑,反正跑進樹林,樹木的枝葉不僅能遮住敵人的視線,也同樣能夠擋住從天而降的彈雨,甚至叢生的灌木還能阻擋住敵人追擊的步伐,他們之前可就是靠着安南隨處可見的樹林一路逃到這裡來的。
“又逃了!”舒大不由得怒罵了一聲,大聲吼道,“全體上刺刀!衝擊!”
他的步銃營士兵們紛紛抽出配發的刺刀,將刺刀柄直接堵到了槍口上。這種刺刀安裝方法是絕對的缺心眼,不僅有可能損壞槍口的結構強度,同時堵上了刺刀的槍口也無法進行發射。步銃營的新式火槍是有配發的專用刺刀的,但是在幾次使用過之後他們發現這些火槍刺刀座的金屬強度達不到要求,有的在戰鬥中因爲多次戳刺而直接斷裂,有的甚至只是在訓練中就斷開了,所以不得不將刺刀的柄直接堵緊到槍口之上。由於邁德諾人和亞寧人的刺刀柄大小粗細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幾乎是全憑手感,因此士兵們配發的刺刀往往不能一次就懟進去,粗的懟不進去,細的直接就會掉出來,不得不在旁邊墊上東西以防滑脫。
舒大環顧了一下,確定士兵們都已經將刺刀安裝完畢,這才抽出從外籍軍團叛逃時帶出來的原版下級軍官指揮刀大喊了一聲,“衝啊!”士兵們齊聲大喊道,“必勝!必勝!必勝!”接着就在舒大的指揮刀揮舞下衝了出去。
原本整齊的步銃營隊列下一秒鐘就分散開來,如同水銀瀉地一般向前突去。但是此刻的羅素還在發呆,他完全無法理解爲什麼對面的北方佬只是捱了步銃營一次齊射就崩潰了,而自己的龍騎兵明明對着他們打了多輪齊射也沒能讓他們崩潰。他還在發愣,身邊的軍官倒是清醒過來,連忙大聲喊道,“將軍!敵人敗逃了,我們是不是該追擊?”
“追擊!追擊!”羅素醒過神來,連忙大聲喊道,“衝!”一邊喊着一邊抽出了騎兵刀,向前一揮,同時大力揮舞繮繩,胯下的馬匹頓時長嘶一聲,發力向前奔馳起來。他身邊的軍官們連忙朝着身後的士兵們連連揮手,大聲吼道,“快快快!衝上去!”龍騎兵的四個縱隊在命令下開始向前快速衝擊起來。
雙方距離不過兩百米,騎馬可謂是眨眼就能趕到。馬羣在草地上快速地衝刺着,草皮與泥土被掀得老高,把超過的步銃營士兵身上濺得到處都是,士兵們此刻也顧不得罵娘,只是繼續高喊着往前衝,要是讓龍騎兵衝上去把北方佬全給幹掉了,那豈不是功勞全都給龍騎兵搶走了?當兵打仗無非就是爲了升官發財,誰功勞大誰就能盡情地搶奪戰利品,他們當然不會樂意讓剛剛加入戰鬥的龍騎兵奪走戰利品的大頭,畢竟他們纔是一直跟在北方軍屁股後面窮追猛打的主力。
當龍騎兵的馬隊趕到樹林邊的時候,北方軍的士兵已經大都逃到樹林裡去了,只有寥寥幾十號人還在外面,有的在救護傷員,有的則在一旁,看到龍騎兵衝過來,他們也驚慌的把手裡的武器和傷員丟下,樹倒猢猻散一般衝進樹林裡去了。
“籲——”龍騎兵們一個個在樹林前勒馬,他們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高度都幾乎接近三米,在低矮的樹林裡騎兵根本沒什麼希望進行衝擊的,他們只能在樹林邊緣外面兜圈,一邊大聲詛咒着那羣逃得顧頭不顧腚的北方佬一邊找尋着能夠穿過樹林的小徑。他們的身後不遠處,一大羣步銃營士兵正在快步衝來,高聲吆喝着就好像在進行一次遊戲一般輕鬆。
“這裡有條路!快看!”一個斥候忽然指着明顯被遮蓋過的小徑大聲叫道,騎兵們紛紛朝這邊看過來,樹林間遠處的確有一條小路,而靠近外圍這一側則被砍翻的灌木草草地掩蔽住了。幾個龍騎兵連忙跳下馬來,衝到近前,把遮蓋的灌木都給拖開,將這條大約可以讓兩匹馬並排前進的小道展示出來,後面的大隊騎兵則順着這條小路魚貫而入。
“他們居然進入樹林了!”舒大不由得有些愕然,自打從外籍軍團叛逃過來之後,他在邁德諾人和安南人這邊已經見過了多次嚴重違反“戰爭法則”的舉動,但是由於自已一直以來參加的都是這種沒有什麼藝術感的野蠻戰爭,因此一直也沒有遭到過什麼失敗。不過此刻他心頭忽然一跳,腦海裡不由得冒出好幾個問題來,爲什麼北方軍會在這裡跟自己決戰?他們之前爲什麼要主動發起攻擊?爲什麼看到騎兵一上場扭頭就跑?
想到這裡,他臉色忽然變得煞白,那條在夜空中被火光照亮的巨大飛艇頓時在他腦海中閃現出來,“中國人!”舒大不由得脫口而出,他的聲音也引起了旁邊幾個自己的老下級的注意,每個人都是不由自主地一哆嗦,脖子一縮就往兩側觀望,就好像有人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般覺得涼颼颼的。
舒大顧不得身邊人是怎麼想的,他的脫口而出讓他幾乎是有如醍醐灌頂一般一下子覺得之前如同漿糊一般的腦袋裡亮了,沒錯!就是中國人,中國人興師動衆派出一艘巨大的飛艇前來北方軍陣營,絕對不是來看看熱鬧的,帶着中國味的武器、糧食、裝備應該都在裡面纔對。但是一直到現在,他已經路過了上百具北方軍士兵的屍體和傷員,他們掉落在草地上的武器無一不是那些破舊的老兵器,就連射過來的箭矢裡許多甚至都沒有箭簇。既然中國人已經過來了,那麼仗爲什麼還是打得跟以前沒什麼區別?要知道錢龍舟在占城港指揮了以少勝多並且沒什麼傷亡的占城港保衛戰,以中國人的尿性,不派幾個軍事教官過來是不可能的,要是派了軍事教官過來指揮還打成這樣,除了教官太水就是……想到這裡的舒大不由得覺得渾身一激靈,腦子裡忽然冒出了一個詞來“圈套!”要不是自己手快捂住了嘴巴,幾乎直接嚎了出來。
但是這只是他的推測,無法拿出任何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推測,所以也不能以這個爲理由制止部隊前進。況且此刻的部隊已經發瘋了一樣往前狂衝,就算是想要攔也攔不住了。他只好朝着自己的幾個什長伍長連連招手,讓他們制止了自己手下繼續衝鋒。他旁邊一個步銃營的士兵也放緩了步伐,在樹林的邊際線前停了下來。舒大望去帶隊的原來是那個以一敵二擊敗了龍騎兵的老兵,那名營副此刻正在盯着樹林緊緊地皺着眉頭,似乎也在想着什麼,看到舒大看過來,他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舒大點了點頭,還在思索接下來該怎麼辦,卻見更多的步銃營士兵高喊着萬勝舉着上了刺刀的火槍與長槍一腦門衝進了樹林。
與此同時,舒大身邊忽然響起了怒吼聲,“你們在幹什麼?爲什麼不繼續衝擊?”“你們想讓敵人逃掉嗎?”他回頭望去,原來是好幾個邁德諾參謀團的參謀與已經榮升北伐軍總指揮的前步銃營總教官,“舒大!你們是怎麼回事?難道你們在中國人那裡學會的就是臨陣脫逃嗎?”
舒大連忙搖頭,“沒有!大帥!我只是覺得這裡面似乎有陷阱!”
“什麼陷阱?”“分明是找藉口!”“臨陣脫逃,應該槍斃!”旁邊的幾個參謀團參謀七嘴八舌地叫了起來,讓總指揮也不由得跟着微微點頭,“這樣的戰鬥我們已經打過多少次了?那些下賤的北方佬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打仗,跟我們玩計謀他們還差得遠呢!”
“可是大帥!”舒大還想辯解兩句,但是指揮官相當堅決地一擺手,“我不要聽理由!立刻給我衝鋒!絕對不要放跑了北方佬,你是我們最優秀的軍官,所以不要讓我們失望!快衝上去!”